兩月多後。
劉據一行人終於抵達早已更換了城旗的王儉城。
這一路走來,進入右北平郡之後就越來越荒涼,也越來越遼闊,隨後途徑遼西郡、遼東郡,感覺與關內和關東相比完全就是兩個世界。
直到如今來到王儉城,才略微有了一些改變。
不過劉據卻很清楚,遼西郡和遼東郡以及再往北部直達小興安嶺的那片區域中,其實有着大片大片的肥沃黑土地,那裡是全球三大黑土區之一,佔據了全球黑土區總面積的五分之一,在後世有着“北大倉”之美稱。
不過這片土地得到正式開發,已經到了後世的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而在那之前這裡則一直被稱作北大荒……
而這個時代,北大荒還分屬於兩個部落勢力。
一個是位於遼東郡北部的烏桓,烏桓在漠北之戰之前一直是匈奴的附庸,直到霍去病封狼居胥之後,烏桓看到大漢的強大,纔開始發生轉向,不過目前仍處於騎牆的狀態。
而在烏桓東北方向,涵蓋了後世的黑龍江和吉林大片區域的勢力,則屬於一個叫做東胡的大部落。
匈奴莫頓單于統一大漠草原之後,東胡就徹底臣服了匈奴,如今依舊是匈奴的屬國。
這裡雖然現在還不是大漢的疆土,但在後世都是天朝的“自古以來”。
因此劉據終歸是要想辦法取回來的,劉徹應該永遠都想象不到,他這個兒子的“大一統”絕對要比他這個雄主的“大一統”更加宏大。
只不過想要實現這個目標,最大的問題還是漠北尚未徹底解決的匈奴,就算是劉據也不得不從長計議。
說回現在的王儉城。
朝鮮半島物資到底匱乏許多,以至於這座王儉城與劉據曾經去過的南越國王城番禺城相比,依舊相形見絀,更不要說與關內和關東的郡城比較。
而王儉城,已經是如今朝鮮半島上最繁榮最富饒的地方了。
在這裡,劉據見到自己的準岳父,橫波將軍韓說。
還有另一個此前跨海軍援辰國的將軍,樓船將軍楊僕。
其實這個楊僕在歷史上還挺有名的,大漢南下平叛征服南疆有他的一份功勞,唐代大詩人杜甫還曾將他和衛青放在一起作詩,詩曰:“衛青開幕府,楊僕將樓船;漢節梅花外,春城海水邊”,甚至後世南雄一帶還有紀念他的地名。
不過史書對於他的評價卻是褒貶不一,太史公司馬遷就認爲他“樓船縱慾,怠傲失惑”……
如此與兩位將軍見過禮後。
劉據自是先向楊僕打聽去了辰國的情況。
畢竟辰國佔據了朝鮮半島的整個南部,如今衛滿朝鮮已經不再是威脅,接下來要出海,並保證陸路暢通,便該將重心放在辰國身上。
“回殿下的話,此前辰國三個大的部落,辰韓、馬韓、弁韓均已接受我大漢提出的軍援方略,交出了戰時指揮權,此次大漢揮師衛滿朝鮮,三大部落皆派遣數千步卒由末將統一指揮,自南面配合大漢成合圍之勢。”
楊僕行了個軍禮,正色說道。
如今他已有五十多歲,精神依舊十分矍鑠,雙目炯炯有神,只是皮膚有些粗糙泛紅,或許與最近時常渡海,又在環境惡劣的辰國受海風侵襲有關。
與後世不同,這個時代沿海地區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這也正是歷史上大漢滅掉衛滿朝鮮,在朝鮮半島建立漢四郡,卻獨獨不去理會位於半島南部的辰國的原因之一……
其實莫說是辰國了,需知就算是渤海沿岸一代,包括天津在內現在都沒被劃入大漢的行政範圍,就連走投無路的脫籍流民都很少會考慮跑去那種地方。
“還是要有所防範,如今辰國沒有了衛滿朝鮮這個威脅,未必不會生出異心。”
劉據點了點頭,順便提醒了一句。
“殿下所言極是。”
楊僕應道,
“如今戰事已過,我大漢將在王儉城設立聯合都護府,佔衛右渠之王田行駐軍屯田之事,在這之前末將已經命人從辰國軍隊手中收繳了所有大漢援助的兵器,逐一覈對後收入兵庫,以確保辰國無力與漢軍抗衡。”
“另外,除了此前的戰時指揮權,辰國也主動加入了這回大漢提出的‘共同安防條約’,倘若辰國敢有異動,可就不僅僅是我大漢的敵人了。”
“楊將軍不愧是國之棟樑。”
劉據讚歎,又問,
“不知楊將軍入主辰國多日,可取得了辰國的輿圖?”
“自是有的,請殿下稍候,末將這便命人取來。”
不多時,楊僕的親兵就送進來一張羊皮地圖,楊僕親自在劉據面前攤開,頗爲自得的道,
“這是末將在辰國輿圖的基礎上,又命屬下走訪多地,以我漢軍行軍制圖之法,重新繪製出來的更加周詳的輿圖,如今就連辰國之人恐怕也未必比末將更瞭解辰國,請殿下查看。”
這回就連劉據也不得不承認,楊僕的確是個值得稱道的將才。
若換了一般的庸才,能夠謹遵命令將“戰時指揮權”的事搞明白就算不錯了,很少有人能夠發揮出主觀能動性,將整個辰國都搞得明明白白,提前做出兩手準備。
而且有了這幅依照漢軍行軍制圖之法繪製出來的輿圖,就算辰國生出異心。
初來乍到的漢軍也照樣能夠立刻在辰國境內展開軍事行動,而不是如同沒頭蒼蠅一般找不着北……
畢竟朝鮮半島不是浩瀚無垠的大漠,又只佔了朝鮮半島南部的辰國,國土面積比後世的棒子還要小一些,南北直線距離估計也就幾百裡地,哪怕沒有指北針也很難迷失方向,一幅輿圖已經足夠。
另外,楊僕也是劉據這回必須拉攏和折服的人。
楊僕之所以封樓船將軍,就是因爲他熟悉樓船水戰。
歷史上南征南越、東越,他就是開着樓船帶領船隊去的,而這回也是由他跨越渤海軍援辰國,這個時代這種水軍將領可不多。
別看劉據的準岳父韓說被任命爲橫波將軍,他就是個標準的旱鴨子。
因此作爲掌管全部樓船和船隻的楊僕,便直接決定了劉據是否能夠出海,當然肯定還得是“矯制”,因爲劉徹是不允許劉據出海的,這就只能看楊僕願不願爲他“矯制”了,哪怕是被迫的呢……
“楊將軍真是有心了,回京之後我定當在我父皇面前爲楊將軍表功。”
劉據果斷又送上一個糖豆,然後纔將目光放在這張輿圖上。
如此查看了片刻。
劉據又命人找來一塊木炭,在朝鮮半島的東南一側已經被標註着“合浦”二字的沿海地帶畫了一個圈。
這個地方其實就是後世的釜山一帶,是距離朝鮮海鮮中間的對馬島最近的出海口。
做完了這個舉動,劉據才正色對楊僕和韓說說道:
“二位將軍,我需要你們先在此處修建一個海港,然後再開闢一條可以行車的道路,從王儉城直達這個叫做‘合浦’的地方。”
“此事可以聯合辰國和沿線諸國的人一同建設。”
“至於對外的說法嘛,我大漢致力於促進辰國與沿線諸國的發展,因此以‘聯合都護府’的名義號召各國積極參與建設,開工之後可以採取以工代賑的形式,招募當地的百姓,讓他們也從中賺取一些好處。”
“這……”
聽到這話,楊僕微微蹙起了眉頭,一旁的韓說也不由面露不解之色。
雖說這次控制朝鮮半島的最終目的是出海求仙,但如今八字纔剛剛有了一撇,修建出海的港口就夠了,怎麼還要直接修路?
若只算辰國範圍內的南北直線距離,的確不足千里,但若要從王儉城開始修,那可就妥妥的上千裡了。
這投入絕對不算小,倘若求仙沒有取的成果,這些投入不是全都打了水漂?
大漢這回打下朝鮮半島豈不是就變成了扶貧麼?
劉據卻並不理會他們。
接着又在“合浦”東南方向那片空白的海洋中畫了一個花生形狀的圖案,又在西南方向畫了一個比花生略大的小魚形狀的圖案,最後才指着那個花生圖案繼續說道:
“修建海港和道路的同時,請楊將軍派船隻出海依循我標準的方向尋找這處島嶼,這個島嶼不算太遠,距離海港大約也就一百多裡。”
他所指的花生圖案,就是朝鮮海峽中間的對馬島,渡過朝鮮海峽的重要中轉站。
而那個比花生略大的小魚圖案,則是後世的濟州島,暫時沒什麼用,就是順手畫了出來。
“……”
楊僕和韓說聞言更加疑惑。
尤其是楊僕,更是瞪起的望向了劉據。
他到辰國已有大半年的時間,雖曾聽少數辰國人說起過海外有島的傳聞,但就連這些辰國人也大多都說不清楚海島究竟位於何處。
爲何劉據纔剛到王儉城,連辰國的土地都未踏足,更不要說通過辰國南部的海岸出海。
就能夠煞有介事的標註出海島的位置,甚至連形狀都畫了出來,而且聽起來比真的還要真了幾分,就好像親自去過一般?
兩人正如此想着的時候。
卻見劉據又在那個花生圖案的東南方向畫下了一大片圖案。
這片圖案狹長又帶了些弧度,看起來就像一根“香蕉”,而這根“香蕉”還被分長了幾段,中間那段最長最大,南邊的兩段和北邊的一段略小一些,看起來很是古怪。
“這就是我們最終要到達的地方了。”
劉據用手指點了點“花生”,又點了點“香蕉”,咧開嘴笑道,
“抵達這處小島之後,再前往這處大島最多也就兩百來裡的距離,跨越這樣的海峽,對於楊將軍的船隊來說,應該不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