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弒父篡位?!
“有什麼話就直說,何須吞吞吐吐!”
見蘇文面露猶豫之色,劉徹有些不耐的斥道。
“諾,奴婢以爲……”
蘇文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捷報中的內容,不過他也必須承認,如果捷報中所言之事都是真的,的確是已經當得起“驚天”二字。
不信諸位就瞧瞧吧,大漢這位素來自信到稱之爲自負也不爲過的天子,已經被這捷報“驚”的不怎麼自信了。
眼見劉徹眼中涌出一抹怒意,蘇文頓時不敢再吞吐,連忙接着說了下去:
“……奴婢以爲,這捷報中的內容八成應是真的。”
“首先,這封捷報的確是自姑師傳回,先途徑焉耆、山國、樓蘭,再送入玉門關。”
“而我大漢如今在樓蘭有數千人駐軍屯田,姑師國的戰事就算無法及時傳回玉門關,也一定不可能瞞得過樓蘭的軍民,倘若長皇子已戰敗被俘,這捷報乃是匈奴人的詭計,那麼在樓蘭就會被攔截下來,斷然不會繼續送回;”
“其次,捷報中提到了生擒右日逐王和幾個匈奴王侯的事,既是生擒,這些人自然只能由陛下發落,想來不久之後就會押送回長安。”
“若長皇子有意欺君冒功,便不會留下活口,否則很難圓得回去;”
“再次,也是奴婢以爲最重要的一點,如果讓奴婢編造這封捷報欺君,奴婢便是把這顆心懸的比天都高,也編不出如此出奇的戰績。”
“非但是奴婢一人,奴婢竊以爲就算換做是衛大將軍、或景桓侯尚且在世,恐怕也編不出如此出奇的戰績,匈奴人更編不出如此出奇的戰績,這世上就沒有人會這麼去編。”
“這已經超出了欺君的範疇,這分明是在侮辱陛下的英明,體現自己的無知。”
“匈奴人沒有這麼愚蠢,殿下也絕不是這般無知的人,陛下更是千年難得一遇的明君聖君!”“因此奴婢以爲,這捷報造假的可能性屬實不大,請陛下明鑑。”
說着話的同時。
蘇文雙手作天揖,以配合剛纔那句“千年難得一遇的明君聖君”,一片赤誠之心幾乎天地可鑑,以確保最終做出判斷的人還是劉徹。
“嗯……”
聽到這裡,劉徹終於琢磨過味來。
當局者迷!
真真是當局者迷啊!
蘇文說到了真正的點上,朕之所以如此質疑,正是因爲這封捷報的內容實在是太出奇了,出奇的假。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便不會編造這樣一封幾乎所有漢人和匈奴人都一眼假的捷報來欺騙他,因爲誰都知道這根本就不可能騙的住他這千年難得一遇的明君聖君!
所以,這封捷報應該是真的?!
朕只給這個逆子八百建章騎……就算加上趙破奴等人麾下的騎兵,也不過三千餘衆……他便能連下西域五國,還順便幾乎全殲了匈奴右日逐王所部兩萬兵馬?!
這廝還能叫逆子麼?
這廝莫不是該叫逆天!
那麼朕若是給他八千騎兵,他莫不是要將整個西域給朕裝進盤子裡端回來,順便將匈奴右部徹底根絕,將那右賢王也給朕抓回來?
賭對了!
朕這回又賭對了!
朕曾經賭對了衛青,後來又賭對了霍去病,這回更是賭出了一個更大的寶貝!
朕果然是天命之子,自有天命相助,何愁不能創出更大的功業?!
好!
很好!
非常好!
劉據,你沒有令朕失望,你是朕的好兒子,朕給你記下此功!
“蘇文,立即將這捷報昭告天下,讓天下人知道我大漢是何等的強大,我漢軍是何等無敵,教那些鼠目寸光、賣國求安的酸儒迂臣閉上臭嘴!”
激動之際,劉徹已是滿面紅光,拍着案几大聲對蘇文下令。
“諾。”
蘇文答應下來,卻又多了句嘴,
“陛下,衛大將軍已經在領兵前去救援的路上,是否命人快馬加鞭其召回,免得衛大將軍白去一趟,徒耗軍需糧草?”
“不必了,衛青此次同樣心急,必是急行軍趕往馳援,又已去了五日,如今再派使者前去追趕,追上時只怕已經到了玉門關。”
劉徹搖了搖頭,
“劉據、趙破奴等人攻下姑師,此刻八成也已在班師回朝的路上,途中自會與衛青相遇,一道回來便是。”
“諾。”
“還有,昭告天下之前,將捷報中的內容略作修改,多多凸顯趙破奴、王恢、司馬遷、蘇武與韓增的功勞,將韓凌千里追夫的貞烈事蹟也添進去,淡化劉據的功績,給他個次功便夠了。”
劉徹緊接着又補充了一句。
“……諾。”
蘇文垂着的臉微微一動,卻依舊低眉順眼的應道。
他心裡清楚,劉徹這是再一次觸動了純粹政治生物的本能。
劉徹忌諱功高蓋主,因此對衛青和已故的霍去病都始終有所防範。
而劉據功高蓋父只會更令他忌諱,畢竟他如今已經上了年紀,而劉據又已經成年,無論他願不願意,也無論劉據有沒有這個心思,他的權力都會在潛移默化中被分化,因爲有些臣子會提前做出選擇,欲立從龍之功。
而且蘇文心如明鏡,劉徹此前將劉據廢掉,也與這方面的忌諱有關。
畢竟此前征服朝鮮半島和出海尋找銀山的事,內朝大臣都知道劉據當居首功,而常融作爲劉徹的親信在途中落海,江充作爲劉徹欽點的繡衣直指又被劉據當街刺死,這都將加速劉徹的權力分化。
喪失權力,纔是劉徹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
逐慕苑。
“相國,你稱病回鄉吧,今日起你我便沒有關係了。”
劉閎俊美的面容中顯出極爲少見的決絕,語氣也前所未有的冰冷。
“殿下,你是老朽看着長大的,你要做什麼瞞得過旁人,又豈能瞞得過老朽?”
卜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拉住劉閎的衣裳老淚縱橫,苦苦相勸,
“老朽懇請殿下三思,這一步一旦走出去,可就永遠都無法回頭了,況且弒父篡位得國不正,殿下就算成了事也無法服衆,屆時恐怕天下大亂,殿下手中既無兵權,亦無穩固的根基,難以掌控局面啊!”
“相國,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只是有些話我卻不能對你說,否則今日便不能讓你走了……”
劉閎丹鳳眼微微泛紅,卻依舊態度堅決。
他自幼喪母,又在還穿開檔褲時便前往齊地就國,自然與自小就在身邊扶持和教導的少傅兼國相卜式極爲親近。
而如今讓卜式離開,自然也是不想拖累於他。
“老朽知道,老朽都知道!”
卜式又抹淚道,
“殿下不過是見劉據身在西域危機重重,如今衛青手中又得了兵權,長安北軍南軍皆因調動出現空虛,因此甘願揹負弒父篡位之罵名孤注一擲罷了。”
“倘若僥倖成了,殿下也不圖服衆,更不圖謀天下。”
“屆時衛青便可以憑藉大將軍的威望與手中兵權殺回長安討伐殿下,迅速控制天下局勢,如此一來,劉據便可從西域回來,有衛青的支持,又有皇長子的身份,哪怕已被廢了太子亦可名正言順繼位大統,天下莫敢不服。”
“至於殿下,從來便沒有想過能得善終,是也不是?”
“殿下,你這又是何苦……”
“相國!”
劉閎忽然拔出腰間佩劍,厲聲打斷卜式,
“你不該知道這些事情的,就算猜到你也不該說出來,現在我真的不能再放你走了,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