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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是說的什麼話, 什麼叫騙啊。”衛灃拿起桌上的茶壺給他爸爸添茶。

“可不就是騙麼,一個好生生的大小夥子。”衛灃爸爸說道。

喬初陽明白衛灃爸爸的意思,於是小聲說:“不是的, 是我自願的。”

這說法把衛灃爸爸逗笑了, “傻孩子, 還幫人數錢呢。”

他當初知道了衛灃的性向, 一開始是不理解不贊同, 父子之間鬧得很僵,過了兩年,妻子因病過世之後, 終於開始漸漸妥協了。他的心臟近些年來越發不好,身體的衰弱讓他把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很多, 現在也能夠坦然地面對衛灃的事情了。

這幾年衛灃都是偶爾纔會回家一趟, 加上工作也挺忙, 上一次回家過年,已經是三四年以前的事了。

樓上衛灃的房間還好好地保存着, 有一些他小時候出演電視劇的海報貼在牆上,書架上還有漫畫小說之類,角落裡放着一個籃球,都是他高中時代的東西。

喬初陽坐到牀邊,打量着牀頭貼着的一個籃球明星的海報, 因爲時間久遠, 紙張已經開始泛黃了, 說:“這樣真好啊, 好像可以看見以前的你。”

衛灃坐在書桌後面的椅子上, 打開了檯燈,桌上的臺式電腦還是很久以前的那種, 顯示屏還是個大腦袋。

“是嗎?”

“是啊,”喬初陽一翻身看向牀底,“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以前的藏着的小黃書。”

衛灃笑了,“你這是尋寶嗎?”

“嗯?那就來尋寶吧。”喬初陽站起來,走到了書架前面。

衛灃也跟着過去,喬初陽抽出來一本《瓦爾登湖》,說:“你還會看這麼意識流的小說嗎?”

“嗯……不太記得了,不過我估計我應該沒看過。”衛灃回答。

這本書的確是像沒有人看過的樣子,因爲長期放在書架上,書脊有些舊了,裡面的書頁倒都是全新的。

“是別人送給你的?”喬初陽翻開扉頁,上面的鋼筆字印記已經變成了淺藍色,“字好秀氣,一個叫‘郭瑩瑩’的女孩子,送給你的高中畢業禮物。”

“應該是我的同班同學吧。”衛灃回答,並不是很在意。

他拿出角落裡的一本籃球雜誌,“我以前可真是喜歡……”

“哇,這個女孩子喜歡你吧!”喬初陽忽然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你看。”

他把書遞給衛灃,“這幾個折角的頁面。”

衛灃第一次知道這本書裡面還有折角,於是接過來。

“圈出來的字,連起來的話就是,”兩個人情不自禁地一起讀出那三個字,“喜歡你。”

衛灃微微偏了一下頭,“我才發現。”

準確來說,如果不是喬初陽,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發現。這個“郭瑩瑩”是誰?想不起來了好像……

喬初陽看着他陷入思考的表情,忽然一下把書合上,然後塞回了原來的位置,說:“這種知道跨越時空的表白感覺怎麼樣?”

衛灃敏銳地察覺到了這話裡微微的酸味,於是抱住喬初陽的腰,在他耳邊道:“某個人可真是喜歡吃醋啊。”

因爲屋裡暖氣很足,所以喬初陽脫了羽絨服,只穿了一件略薄的上衣,躲了一下耳邊癢癢的氣息,嘟囔說:“還不是因爲某個人太受歡迎了,某個人才隨時都有醋吃。”

衛灃笑着把他轉過來,然後把他抵在書架上,喬初陽靠在凹凸不平的書脊上擡頭看他,“親我一下就原諒你。”

他不說衛灃也打算這麼做。

衛灃一手托住喬初陽的後腦勺,讓他擡到一個恰到好處的角度,然後從嘴角開始淺嘗輒止,隨即慢慢深入。

吻技太過高超,讓閉着眼睛的喬初陽慢慢忘記了身在何處,抓着書架隔斷的手不自覺地開始輕輕摳着那裡的一顆螺絲。

衛灃攬在他腰後的手頗有技巧地輕揉着,他覺得自己好像雙腿發軟,有點兒站不住……

門外忽然傳來兩聲敲門聲,衛洋推門進來,看了一眼滿臉潮紅的喬初陽,輕咳了一聲說:“客房已經收拾好了。”

衛灃房裡放的是一張單人牀,睡不下兩個人,他們於是一起住在比較大的客房。

衛灃爸爸作息習慣很健康,晚上九點鐘左右就已經睡了,喬初陽下樓去喝水,正巧看見了站在小陽臺上抽菸的衛洋。

“……別告訴爸,不然他又要生氣了。”衛洋說,配合着他的站姿有些吊兒郎當的味道,臉上的笑也有些痞氣。

喬初陽喝了一口水,說:“嗯,你也早點休息。”

“你和我哥……怎麼在一起的?因爲拍戲?”衛洋忽然叫住了他。

喬初陽有點意外,停下準備上樓的腳步,“對,因爲拍戲。”

“這樣啊,挺好的。”衛洋好像又不太在意,繼續抽起了煙。

喬初陽上了樓,衛灃已經洗完澡了。

“你弟弟跟你的感覺很不一樣。”喬初陽坐到小沙發上說。

“很多人都這麼說,”衛灃回答,“不過他是個好孩子。”

他從小工作就很忙,在家陪父母的都是弟弟,後來跟爸爸鬧僵了也是弟弟在中間周旋。雖然剛剛二十歲,還一副不太正經的樣子,其實骨子裡是個非常認真的人。

“我媽很早就說過,”衛灃看着喬初陽道,顯得有些懷念,“她說我看上去很聽話,其實是最不聽話的,衛洋則恰好跟我相反。”

這是爲數不多的衛灃在他面前說起關於母親的事情,喬初陽接着道:“阿姨很瞭解你們。”

“嗯,她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衛灃像是想起了什麼,站起來從行李箱的一個夾層裡拿出那個喬初陽曾經見過的小十字架項鍊,“她信教,這個是她很早以前給我的。”

這條項鍊衛灃戴了很久,直到前兩年母親去世之後才摘下來,不過也一直帶在身邊。

“保護着你們。”這是她最後的遺言。

這句話的主語——大概是她自己。未來沒有辦法陪他們一起走了,所以只能在天堂保護着他們。

喬初陽可以想象得到。

兩個幼年就失去了親生母親的孩子,她是後來者,但是卻能夠被他們認同和愛着,一定是個善良且富有智慧的人。

衛灃在燈光下看着那個十字架,忽然站起來走到了喬初陽身邊,然後站在他背後把項鍊戴在了他脖子上。

“保護着你。”他說。

第二天就是農曆新年,按照這裡的習慣,是要除夕當天早上起來吃團圓飯的。

喬初陽被隱約的鞭炮聲吵醒,衛灃正在穿衣服。

“醒了?城區不許放鞭炮,但是這邊查得不太嚴。”衛灃道。

喬初陽於是也爬起來了,看着衛灃把窗簾拉開。

“快看,下雪了。”

是真的,昨天還是十分乾淨的街道,一夜之間全都被白雪覆蓋了,略帶一些灰色的天空中不斷有成團的雪花飄下來,有一種潔淨的美感。

喬初陽也湊到窗戶邊看,衛灃見他衣服都還沒穿完,於是捏了一下他腰間的肉,“快去穿衣服,別感冒了。”

兩個人下樓,衛洋已經在廚房做飯了。

喬初陽意外衛洋切菜的動作居然如此熟練,跟他那個金毛完全是反差萌。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他走進去。

“嗯……”衛洋想了想,向來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忙慣了,“那把這個放進微波爐熱一下吧。”

衛灃也過來幫忙,說:“他是學營養學專業的,現在越來越像個廚子了。”

“那也是爲了繼承家業,”衛爸爸坐在一邊說,“家裡是做食品行業的,不是正好。”

“那這樣學管理行業不是更好嗎?”衛灃說,“當初就應該聽我的。”

爸爸和大哥日常鬥嘴,喬初陽扭頭去看衛洋的表情,發現他一副超然物外的樣子,彷彿沒有聽見這些關於他的爭論,正在試嘗湯的味道。

只有四個人的飯並不需要太多菜色,但是坐下來之後,桌上的五個菜依然有葷有素,色彩豐富,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動。

“吃飯吧。”衛爸爸出聲之後幾個人才動筷子。

吃完早飯,外面天才完全大亮了,雪依然還在下。

衛灃看喬初陽一直盯着外面,於是問他:“要出去看看嗎?”

喬初陽點頭。

兩個人走到門外,積雪有些深了,下面還結了冰,走着有些打滑,衛灃於是牽着他的手一起走。

路上行人很少,兩個人沿着邊緣走了一小段,一邊走喬初陽一邊拿出手機來拍照。

拍了幾張路邊的雪景之後,就開始拍衛灃,衛灃笑着看着他。

“拍合照好了,”喬初陽湊過來說,隨即發現他拿着手機角度有些不適合,於是把手機塞給衛灃,“你來拍。”

衛灃從善如流地接過來,兩個人被框在同一個鏡頭下,所以離得很近。

喬初陽鼻頭有點兒紅紅的,然後對着鏡頭露出一個熟練的笑容。

衛灃看着總覺得不太對,於是忽然低頭親了一口他的側臉。

喬初陽被他弄得一癢,笑着縮了一下,“好好拍照。”

“這不是拍了嗎。”衛灃道,然後把手機遞給他看,鏡頭成功捕捉到了親吻的那一瞬間,喬初陽笑的時候巧合般地閉上了一隻眼睛。

“挺好的。”衛灃總結道。

最後又拍了幾張,喬初陽結果還是覺得親吻的這一張更好,順手把它設置成了屏保。

兩個人又沿着來時的路笑鬧着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