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你姥姥昨天突然發現在牀上去世了， 去世的時候很安詳， 你們也不用擔心什麼了， 你外公給我們這個電話， 你有空過來一趟嗎， 見你姥姥最好一面吧。”
“我過來， 我馬上過來， 我現在就打車過來。”
於是， 我用顫抖的手寫了一張請假條， 放在了主編的桌子上， 迅速收拾着東西， 往汽車站跑去。
我坐上了最後一班車， 路途四個多小時的路程， 在我看來， 像是經歷了四天四夜， 我焦急的看着鐘錶一秒一秒的走過， 腦子裡不停的播放着姥姥的一點一滴， 而我的眼淚就像決堤般流下來， “姥姥， 你不要走...”
到了晚上12點， 我終於來到了姥姥的家。 而此時， 我看見姥姥家裡來了很多人， 整間屋子沉浸在一片哀悼和哭泣聲中， 我慢慢的走了過去， 只見外公正坐在椅子上哭， 而姥姥的遺體也放在了屋子的中央， 這時， 我的心像被揪住了一樣， 我跑了過去， “姥姥...姥姥， 你不要走， 你不要扔下我， 姥姥...” 我蹲在姥姥遺體旁邊傷心的哭着。 這時，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了過來。
她一邊哭着一邊說， “啊雪...”
我擦了擦眼淚， 慢慢的把頭轉了過去， 看了看， “你...是...” 我驚訝的看着她， 穿着一件黑色長裙， 電着一頭捲髮， 正站在身後一動不動的看着我， “你...母...親？” 我竟然不那麼肯定的看着她。
“啊雪...” 這時， 她蹲了下來， 用手緊緊的抱着我， “啊雪， 姥姥走了， 姥姥走了...” 她傷心的哭着， 而此時， 我卻沉默了。 我曾經日盼夜盼的母親， 現在正和我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她離我這麼近， 而我， 卻感覺那麼遠， “這真的是我的母親嗎？” 我轉過頭再一次看了看她。 “母親？” 她依然傷心的哭着。 然後， 她站了起來， 走到外公身邊， 緊緊的抱着外公， “爸...女兒不孝， 女兒不孝...” 外公擦着眼淚傷心的哭着， “總要走的， 總要走的...”
我站了起來， 圍繞着外婆仔細的看着， 她腳上的斑， 穿的鞋， 她的手， 穿的衣服，
她的眼睛， 她的額頭， 她的眉頭， 她慈祥的容顏， 我都想深深的記在腦海裡， 終於， 我還是忍不住， 跪了下來， “姥姥， 你怎麼就這樣走了， 我好想你， 你跟我說說話啊， 姥姥。”
村裡的人絡繹不絕的過來， 給姥姥上香， 而我綁着一條白色的布條， 跪在了姥姥的身邊， 不停的燒着冥紙， 這時， 母親也走了過來， 跪在了我旁邊， 而此時， 我卻不敢看她， 這樣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讓我想不起我應該跟她說些什麼， 甚至沒有說一句， 你回來了。
這天晚上， 我睡在了姥姥生前的房間裡， 母親睡在牀上， 我睡在椅子上， 就這樣， 我們沉默而又疲憊的一直睡到天亮。
第二天， 姥姥被火化了， 我們拖着疲憊的身心， 扶着外公回到了屋子裡。
“爸， 你先進去睡吧， 您也很累了。” 說完， 母親扶着外公走進了房間裡。
我坐在椅子上， 看着姥姥的相片， 眼睛又紅潤了。
“啊雪...” 這時， 母親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我看了看， 沒有說話。
“阿雪， 對不起...” 母親走了過來。
“你回來了。” 我輕輕的說。
“嗯， 啊雪， 我回來了。” 母親激動的說。
“在那邊過得好嗎？” 我繼續看着姥姥的相片。
“過得還好， 阿雪， 你這幾年怎麼樣了？ 對不起， 母親很小就離開了你身邊， 可是母親也迫不得已， 我們根本就活不下去， 我想你有更好的生活啊， 啊雪， 你可以原諒母親嗎？” 母親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太突然了...” 我看着她， “你回來得太突然了， 我不知道我要說什麼。 如果不是姥姥走了， 你還會回來嗎？”
“會， 我原本已經打算今年回來， 辦完姥姥的喪事， 我回去把手續辦好了， 下個月就會回來， 然後， 我不會再走了， 啊雪。”
“謝謝你給我的生活費， 支撐了我一直走了下來。”
“這是我應該的， 我走， 就是要讓你過得更好。”
“可是你覺得我會比以前過得更好嗎？”
我看着她。
“啊雪， 至少我是這麼認爲的， 那時的我， 根本供不上你讀書， 連你下學期的學費我都湊不齊了。”
我低着頭， 沒有說話。
“那個男的呢？”
“那個男的， 是我的初戀， 我們在初中的時候就認識了， 那時， 我參加一個地方舉辦的一個免費的外語的培訓班， 他就在隔壁的補習班學習中文， 一次偶然的機會， 經朋友的介紹， 我教他中文， 他教我英文， 然後， 我們就好上了， 我們戀愛了兩年， 在我高二的時候， 他回國了， 我們也就斷了， 然後， 我沒有考上大學， 就出來工作， 在車間裡認識你爸爸， 你爸爸也知道我們的事， 而他， 其實當時更喜歡一個和他都喜歡畫畫的女孩， 但他們沒有走到一起， 反而是我和你爸爸走了下來， 最終我和你爸爸的矛盾越來越多， 我們總是找一些陳年往事出來彼此攻擊， 我們充滿了猜疑和不信任， 於是我們經常吵架， 也給你的童年帶來了傷害。 阿雪， 我知道你常常因爲我們的吵架而躲着哭， 對不起， 我們以前沒有顧你的感受。”
“所以， 你和你的初戀， 最終也是走在了一起。” 我說。
“他是在我離開你的前半年偶然遇到了， 當時我們都不相信遇到了彼此。”
“所以就是你常常出去的那段時間。”
“嗯， 那時我是和他出去。”
“爲什麼不能告訴我， 爲什麼你要偷偷的走？” 我看着她。
“阿雪， 如果我看着你， 在你眼前走， 我是肯定走不了的， 所以我只能偷偷的走。 我真的很不忍心扔下你， 我有想過把你一起帶走， 可是他說， 他只能帶我一個人走， 所以...”
“阿雪， 對不起， 這次回來， 我就不會再走了， 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媽， 我已經不是那年的那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了， 我現在可以獨立生活了， 謝謝那些年讓我成長， 我已經不需要別人陪了， 媽， 我已經長大了， 一切都晚了。”
“不， 不晚， 那你陪着媽媽好嗎， 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他呢？ 怎麼沒陪你一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