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落走了之後,淺釋走進教室,看見屈克飛正和旁邊人說着他最新交的女朋友,頓時一股氣來,剛想走上前,卻被許茜攔住,她冷着一張臉,拿着物理書走了過來,問道:“這道題怎麼解?”
一時之間,他呆愣了。其實說實話他和她並不怎麼熟悉,儘管是菲岢的同桌。但是畢竟還是同學,於是淺釋還是替她解着題目。
一道題目講解完,他剛纔激動的心情也平復了。
於是疑惑的轉頭,朝後看去,許茜正拿出小說書看了起來。
他想,真是一個怪人。
下課,淺釋去樓頂看蘇木,卻發現除了一堆易拉罐和他帶來卻未動的飯菜之外,連個人影都沒有。於是只好自己一個人動手收拾了垃圾才下了樓。
吃晚飯時,他順便將這事跟離落說了一下。
離落皺起眉頭,說:“不會出什麼事吧?”
“應該不會吧?這麼大個人了。”
“唉,你說這叫什麼事啊?”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那個時候……”離落停下手裡的筷子,回憶着,說:“那個時候,我還清清楚楚記得蘇木和夏艾依之間的故事,那個時候,夏艾依性子衝,總是愛跟蘇木吵架,一見面就吵架,就像……那個時候的你和菲岢……唉,可是誰知道他們之間變成這樣?”
淺釋,聽着微微暗了眼神,低頭吃着飯菜,說:“世事無常,人總會一變再變的。”
離落沒有說話,卻默認了。比如淺釋自己,比如她自己,比如菲岢自己,比如好多人的自己……
其實她不害怕自己會改變,而是害怕她和菲岢之間的改變,她怕有朝一日,人潮擁擠時,再也握不到她的手,然後彼此再也找不到彼此,從此匆匆忙忙擦肩而過。
春天的氣息就是好,連着夜晚都能聞出春風的味道。
焱安南走在離落的身邊,聲音低沉的說:“菲岢怎麼沒和你一起?”
“她和藍墨伊去西藏了。”離落沒有情緒,面無表情的走着。
他微微瞄了一眼她,小心的說道:“你想去嗎?”
離落側頭驚訝的看着他,卻發現他一臉的認真,他說:“想去嗎?我可以帶你去,我說的是真的。”
無奈的搖頭笑了笑,離落說:“你說的很容易,可是我可能卻需要走過很長的路,才能這麼輕易的說出來。你懂嗎?”
“是我失態了。”焱安南懊惱的笑道。
“你說的真客氣。”
焱安南微微驚訝的看着離落,他聽得出她剛纔說的那句話裡透着疏遠,他想是他自己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本來一開始,他在她的面前就什麼都不是,只不過上次聚會時說了不討厭他而已,現在他就忘了一開始的位置。
可是,他是誰?他是焱家唯一的兒子,這個一出生就受大家喜愛的人,卻在這個平淡女生前,放下了姿態。或許離落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又或許她根本就不想知道,但是那有什麼關係呢?他不要身份,也一定能得到她的認可。只是這過程,太久太久……
嘆息的告別之後,焱安南忍不住從口袋裡抽出煙盒,點燃了一隻,放進了嘴裡,狠狠吸一口,然後又扔進垃圾桶,筆直的往前走。
離落上了閣樓,回到房間,打開手機,看着錢育回他的短信,他說就明天吧,最近很忙。合上手機,沒有回覆,開始自顧自的寫着作業。
忽然想起白天蘇木的話,她想也許一開始就不瞭解夏艾依這個人,她還記得那個時候,他
們倆還沒有確認,菲岢就曾說過也許夏艾依是在享受着那種曖昧的氣氛。
人與人之間,又該怎麼面對,怎麼相處。
人的內心,又是如何去誠實,又是如何去說謊。
難道是心底的慾望太大?
難道是心中空虛感太強?
難道一切都無法敵過最真實卻平平淡淡的感情嗎?
虛榮真的那麼重要嗎?
被一羣人圍着嬉鬧着就會很快樂嗎?
她想她實在猜不透。
我在現實中掙扎,奮力的掙扎,卻發現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小。祈求最親的人,卻發現因爲不被喜愛而被推的遠遠,那是一種有了憎恨的痛。
背叛,會不會就是這種感覺?
——離落
菲岢回來的那天,離落着實嚇了一跳。她看着站在廁所門口的菲岢,疑惑的問道:“怎麼提前回來了?”洗了手,走了出來。
“我們坐飛機回來的唄,就早了唄。”
“怎麼樣?玩的開心嗎?那兒好玩嗎?”
“挺神聖的,景色也挺美的。”
兩人並排着,離落問道:“你剛過來是找我的?”
“嗯,是的,我帶了一點吃的,給你呢。”
“哎呀,真好。”離落頓時笑開了花。
“瞧瞧你那德行。”
菲岢從自己的抽屜拿出一大袋東西走了出來,然後遞給離落,說:“給你的還蠻多的,回去的小心點,別戴黎知道了,不然她肯定又要吃你的了。”
“好吧。”離落有點無奈抱着一大袋的往自己班級走去。
菲岢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許茜就湊了過來,說:“你對你那位朋友可真好。”
“那是,那可是我這一輩子的好朋友。”
“你就這麼肯定,她會是一輩子的?”
“當然。”
許茜笑了笑,沒有說話,菲岢也不在乎,只是……
她想起去找離落之前,她是先去找淺釋的,當她拿出帶回來的東西遞給他的時候,他卻問道:“這是幹什麼?”
“給你的啊,哦,還沒有跟你說吧,那幾天,我和藍墨伊去了西……”
“好了,我接受。”淺釋打斷她的話,伸手接過,停頓一會,說:“謝謝了,我先回教室了。”
菲岢有些反應不過來,呆呆看着他離去。
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更是不明白他和她究竟發生了什麼矛盾。
無奈的搖搖頭,拿起書本,卻發現僅僅不在學校的這幾天,很多功課都已經落下來。看來以後的她都得勤奮了,她還有夢想要去實現。
坐在前面的淺釋,摸了摸桌子裡的袋子,眼神突然黯然了下來,他覺得他的心都要難過死了,他覺得他再也受不了了。
可是不能,真的不能。
不能破壞她的幸福啊……
如果我的脆弱是爲了你而流淚,那麼我願意。
——淺釋
關於那些天去西藏的日子,菲岢對誰都沒有說,甚至是離落。她覺得那可能是他們之間最最最最美好的日子,卻也是她總是哭着的日子。
看着窗外那般美麗的場景,菲岢將頭靠在藍墨伊的肩窩裡,說:“這兒真美啊,真想永遠呆在這兒。”
耳邊是沉沉的笑聲,他說:“傻瓜,如果你生在這兒,天天看着這樣不變的美麗,有一天你也會膩的,有一天你也會想逃離這裡的。”
“那如果是你呢?你會嗎?”
“我會的。”他說的是那麼輕,那麼的……傷感。
忽然,他又說道:“殼子,知道爲什麼我要帶你來這兒嗎?”
“因爲這兒離神近。”說着還擡起眼皮,仰視着他的下巴。他的嘴角微微揚起,輕聲說:“是啊,這裡離神最近。殼子,我給你說一個故事吧。”
“好。”
於是冰冷的房間裡,全都是刺眼的白色,是的,藍墨伊又病倒了,只是躺在當地醫院休息着。她絕對沒有想到當她拉着他歡樂的在人潮擁擠中穿梭時,相握的那隻手,突然消失了。一瞬間,彷彿什麼東西在流失,然後只剩下一個空空的軀殼,讓人害怕。
人漸漸散開,圍着她和他。
於是她看見他痛苦的躺在地面上,捂着胸口。
痛,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知覺,若是我形容那是痛,那是否你就能明白我說的痛是如何感覺呢?也許,你的痛並不是我的痛,所以,我該怎麼去體會。我最愛的人,你的痛,是我倉皇失措的理由,是我無法根治的心魔,是我連着流淚都不彌補的缺口。
——菲岢
藍墨伊咧開嘴笑着說:“以前的以前,我是有個爸爸的,我爸特別特別的好,他會跟我講很多道理,他知道的東西還特別特別多,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他微微閉上眼,然後又睜開,眼神直直望着天花板,說:“那年,他對我說,阿墨啊,再過些日子,爸爸就帶你去西藏玩,好不好?我問那有遊樂園嗎?他說沒有。所以一開始我就一直不樂意去,但是我爸卻嚴肅的說那是離神最近的地方,還說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看到神仙呢。於是我就答應了……”
“可是,我們還是沒有去成。”
聲音陡然停住,菲岢愣了愣,卻不忍心打擾。於是過了一會兒,聽見他的鼻音似的聲音,他說:“後來,他走了。去了一個有神仙的地方。那個時候,所有的後事,都是我媽瞞着我辦理的。所以一開始我並不知道爸爸走了,以爲只是出差去了。”
“我問我媽,我爸去哪了,怎麼還不回來。我媽說再過幾天就出差回來了,於是我等了,可是,卻一直沒有等到,於是我又去問,然後我媽又說再等等。於是我又等了。就那樣,我等好久好久好久……”
“再後來,我媽哭了,很兇的對我說,他不要我們了,跟別人跑了。那個時候,其實她這樣說對我的傷害的確是小一點,但是我還是恨了我爸,我覺得他對不起我們。”
“那後來呢?”菲岢忍不住顫抖的問着。
“後來啊……我恨了我媽,因爲我發現事實不是這樣。知道我爸死了的時候,我彷彿心裡唯一的支柱都已經崩塌了。我感覺世界都已經黑了。我寧願他跟別人好了,不要我們了,但至少他還在這個世界上啊……”
哽咽聲在這寂靜的房間裡,格外的傷感。
“是出了車禍,還是怎麼?”
“是和我一樣的病。”
那麼輕的聲音,彷彿是那麼的無所謂,菲岢一把抱住躺在病牀上的他,使勁的抱着,用力的擁着。
耳邊卻傳來藍墨伊低沉的笑聲,卻又是那麼難過。
“可不可以答應我,無論你的病怎麼樣,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嗎?”菲岢擡起溼潤的眼睛看着他。
然而他卻只能摸着她的頭,按進自己的懷裡,無奈地說道:“傻姑娘。”
我的傻姑娘啊,我也想一輩子陪你,可是我……我知道拿不準哪一天,我就那樣突然離去了,我害怕你會傷心啊,我害怕你的眼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