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艾心是在晚七點,正正的新聞聯播時間接到葉芹的電話的。
隔壁的電視清晰的傳來新聞開頭的那段亙古不變的音樂,而電話的那頭傳來葉芹的泣不成聲。
“家萱在電話裡哭,他就受不了了。我不想他回去,可是他說他放心不下。”這句話,伴隨着葉芹斷斷續續的抽泣聲說完。
蘇艾心握着電話的手因對方的哭泣而緊張的抓緊了,“那他現在走了嗎?”
“走了。”
“陸劍明那小子太過分了,我等下馬上罵他,你別哭。”安慰別人一直是自以爲口才了得的蘇艾心的軟肋。
一句‘別哭’讓葉芹眼淚更加止不住,“所有人知道我們在一起都不支持,大家都覺得我是第三者。”
“不會的,他們已經分手的事大家都知道,你別想那麼多,沒有人會這樣說你。”蘇艾心開始覺得安慰的無力。
“是,他們雖然不說,我知道他們是這樣想的。可能我們在一起本來就是個錯誤。”
“在一起是不是錯誤也不是由別人說的算的,你自己感覺纔是最重要的啊!”
“可是,我現在就感覺到了,他的心裡,家萱比我重要。如果不是,他就不會不在乎我的感受,連夜回F城了。”
“不是這樣的……”
第一次,蘇艾心發現,語言原來是如此蒼白無力,關鍵時候,連自己的好朋友都安慰不了,平時那些俏皮的話都哪去了?那些安撫對方的話都不見了嗎?
電話緊貼着耳朵,蘇艾心默默的聽着對方的一字一句,包括她的每一個哽噎。
很多時候,女人需要的不過是一個耳朵,一個帶着誠懇真心實意的耳朵,靜靜的傾聽她的傷心,陪着她的傷心。
女人的要求,有時多麼簡單。
安撫着葉芹的情緒掛了電話,蘇艾心把所發生的事簡約的轉述給了管少彬聽,“陸劍明搞什麼!他如果沒把跟家萱的事處理好乾嘛惹葉芹啊,現在這樣,每個人都難受,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換管少彬安撫蘇艾心,“別急,現在在風尖浪口上,你急也沒用。現在打電話罵他也無濟於事,這樣看的話,現在F城那邊應該也亂成一團了,等事情冷靜下,你再問他好了。”
蘇艾心愁着一張臉點點頭,“嗯,聽葉芹說,家萱知道他們在一起就崩潰了,又哭又鬧,還喝了很多酒,所有人勸都沒用,攔也攔不住。最後好多人都打電話來指責陸劍明,說他怎麼能那麼薄情,說他什麼虛情假意的,鬧得很亂。最後是家萱在電話裡哭着說想見他,他纔回去的。”
一個人孤單的留在Q市哭泣的葉芹、兩難的陸劍明、心碎的家萱,這三個人蘇艾心都想好好保護,誰都想偏袒卻又誰也袒護不得。
愁腸百結。
第二天,想了一夜的蘇艾心想通了,結論是:家萱的不對。
以其所有人都受傷,不如教她清醒。
分手的兩個人也許還可以成爲朋友,但沒有誰可以這樣爲對方廝守一生。
縱使當初再愛,也早已除卻巫山。
想好了規勸家萱的話,蘇艾心卻又失了打電話給她的勇氣。
手心手背,兩個人都是她的好姐妹,兩個人都真心喜歡同一個人,她憑什麼去規勸其中的一個放棄?不是說最不喜歡干涉別人了嗎?
手機屏幕上跳着家萱的號碼,蘇艾心到最後也沒按下去。
對着電腦發呆,意外的是家萱的頭像在跳。
幾乎是立刻彈出對話框,蘇艾心看到家萱發過來的信息,是一個哭泣的表情。
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表情,蘇艾心就心軟了,傷心的情緒隨着不斷擠出眼淚的表情蔓延到蘇艾心滿滿的心底。
蘇艾心回覆了一個撫摸的表情:別哭。
萱萱:蘇……
蘇艾心打了問號:怎麼了?
萱萱:你一定也生我氣吧,我真沒用。
蘇艾心猛搖頭:沒有沒有,你們誰都沒什麼錯。
萱萱:我也知道自己這樣很不應該,可是我沒辦法,我聽到他們在一起我難受。
蘇艾心的手停在鍵盤上,微不可覺的嘆了一口氣:我明白。
萱萱:他說過我是他一生都不會忘記的人,就算沒在一起,心裡也有我最重要的位置。可是……才分手幾個月,他們就在一起了,他說的是不是都是在騙我?葉芹是不是也喜歡他很久了?爲什麼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很傻?
蘇艾心幾乎能想到,家萱在打這些字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女人們總是寧願相信,兩個深愛過的人,分開之後,是仍然有一條繩子聯繫着的。總是希望舊情人沒法忘記她們,一輩子受盡思念的折磨。
張小嫺說得對,無論多麼善良的女人,在這個關節眼上,還是殘忍和貪婪的。
陸劍明的快速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並且還是自己的好朋友,整個情節看起來是多麼像一場蓄謀已久。
蘇艾心知道,家萱最無法接受的便是這個。
但她知道,這段感情裡沒有任何人的蓄謀已久,所有人都只是跟着心走,做着以爲對的事罷了。
他們不過是忘記了,很多事情,需要被時間左右。只有對的人,在對的時間裡,做的纔是對的事。
家萱的頭像還在閃動着,蘇艾心才發現自己走神了。
萱萱:時間在證明什麼是真愛的同時,也證明了真愛什麼都不是!呵!
句子的後面是個加大了的感嘆號。
蘇艾心能感受到此刻家萱是怎樣無奈而心酸,卻只能回覆一個微笑的表情。
說什麼都覺得那麼無力。
萱萱:嗯,我明白。我現在也想開了,昨天他會連夜趕來已經讓我很感動了。我也知道他不會騙我,只是不甘心不願承認罷了。女人就是傻,呵。沒事了,真的,我現在沒事了,他現在在客廳跟我們班那些男生在一起說話,等等就要回Q市了。我已經想通了,你還會因爲我的任性而生氣嗎?
蘇艾心小心翼翼的敲打着每個字,生怕一個字打錯:沒有!一直沒生你的氣。你們都沒錯,只是時間作弄。
末了,家萱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過來。
蘇艾心對着那個笑,終於卸下了久久堵在胸口的那種感覺。
家萱想通了,陸劍明回到葉芹身邊。
這樣的結果,不失爲最好的結果。
日子漸漸又恢復了平靜,兩點一線的生活也隨着時間的推移,走近了年關。
街上開始張燈結綵,漸漸有了喜慶的氛圍,正如此刻因吃着火鍋而滿臉通紅的蘇艾心那顆熱血沸騰的心。
當然,蘇艾心的熱血也不僅僅是因爲火鍋,而是當她剛把第二塊牛肉片送進嘴裡,對面在火鍋的熱氣籠罩下略顯仙氣的單眼皮小夥子溫文爾雅的說:“小艾,春節跟我回家吧。”
這句話,管少彬說得如山谷裡的小溪一般,輕盈而自然,而此刻蘇艾心正努力跟嘴裡的牛肉做鬥爭,一聽對面發話,含糊着回了一個字,“啥?”
管少彬於是很認真的重說了一次:“我媽說,趁春節帶你回去看看。”
蘇艾心很想噴點什麼以表自己的驚訝之情,可是嘴裡只有牛肉,又不像水啊飲料啊之類的好發揮,只好死命嚼,嚼得‘呱嘰呱嘰’作響,半響纔回答:“不要!”
“爲什麼不要?”
“哪有人還沒過門就去人家家裡過春節的?搞得很隆重一樣,萬一還有三姑六婆來看,我最怕這種了。再說了,我爸媽也不會同意的。”嘟噥着又夾了個豆腐泡放嘴裡,“反正我也就是一個鼻子兩個孔,沒什麼好看的,你不是有我照片嗎?帶給阿姨看看就好啦。”
“哦。”
管少彬默了,轉而往火鍋裡扔大白菜,毫不掩飾的可憐兮兮的樣子看得蘇艾心有些不忍,也不知道他是真有那麼失落,還是故意耍她。
苦肉計一直都是他最拿手、而蘇艾心最容易淪陷的。
蘇艾心當然知道此‘看’非彼‘看’,帶回家活生生的人畢竟跟照片的意義相去甚遠。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自己還沒有勇氣決定是否從此以後不管貧賤富貴都能一生相隨,那就先這樣好了。
用筷子插着碗底的菜葉,蘇艾心也沉默了。
‘時間在證明什麼是真愛的同時,也證明了真愛什麼都不是!’便是從蔓的《誰是真的愛》裡剽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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