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前面那間的客棧嗎?現在,你就當一個普通的客人住進去吧。”
喧鬧的長街。
小熊忽然停下腳步,她的嘴沒動,可聲音卻在東彩菱的腦海裡響起。
“客棧?”
東彩菱聞言一怔,下意識便擡起頭望向前方。
很快。
她的目光落在了沿街的一塊匾牌上。
有間客棧?
“這是……”
她回過神來,剛想要向對方詢問什麼。
熟料街上早已經沒了小熊的身影。
東彩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朝着那間客棧緩緩走了過去。
“客官,請問您是要打尖還是住店呢?”
剛一踏入客棧的大門。
立馬有個年輕的小二迎上前熱情招呼道。
“住店吧。”
東彩菱先是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客棧大堂的環境,然後才故作鎮定地朝着年輕微微頜首道。
雖然這是一個規模不大且陳設簡陋的客棧,可整體上卻顯得非常乾淨明亮。
她並非一個嬌生慣養的女孩。
尤其是從林霧山莊逃出來後,這段時間她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時不時還經常風餐露宿。
因此。
她對於這間客棧絲毫都沒有半點嫌棄的心理,反而還覺得這間客棧別有一番風味。
問題在於。
那個女孩爲何要叫她入住這間客棧呢?
付了銀錢。
東彩菱便直接上樓前往了自己的客房。
只是在經過二樓走廊的時候。
她忽然瞬間心生警惕。
因爲。
她感知到了其他客房裡有修士的氣息。
而且是修爲不低的修士。
但她表面上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 ttκǎ n◆ ¢ ○
一直來到自己的客房。
她依然始終懸着一顆心。
怎麼會?
爲什麼這間不起眼的小小客棧裡會有修士入住?
難不成也是奔着自己來的嗎?
轉瞬東彩菱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無非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罷了。
在東彩菱回到客房的時候。
後廚。
小熊從阿德手裡接管了接下來的料理工作。
“人已經來了,但她提了一個條件。”
小熊一邊忙活,一邊面無表情地說道。
“條件?呵呵,她以爲她有資格和我們談條件麼?”
幫忙給小熊打下手的阿德忍不出笑道。
“因爲她不相信我們。”
小熊自顧自道。
“她的條件是什麼?”
阿德也沒有繼續糾結下去。
“她答應嫁給掌櫃的,前提是我們必須先完成我們許諾的事情。”
小熊直接道。
“那小熊你的意見呢?”
阿德抖了下眉毛道。
“她有這方面的顧慮很正常。”
小熊沒有正面回答。
“嘻嘻,那小熊是什麼意見,我就是什麼意見。”
阿德自然是聽出了小熊話裡的潛臺詞。
儘管她沒有明言,可她的心裡卻是傾向於東彩菱。
“你還不準備離開嗎?到時候小明一個人可要忙不過來了。”
小熊語氣漠然道。
“好吧好吧,那我現在就離開了,等不忙了我再回來幫你。”
阿德笑了笑。
旋即便不帶猶豫地走出後廚回到了大堂。
大堂裡。
掌櫃的一如既往地躺在櫃檯內的搖椅閉目養神。
阿德遇見小明與阿超後,不露痕跡地朝他們使了個眼色,緊接着便神色如常地忙碌起來。
“嘿,你們聽說了嗎?上午的時候,城東樹林爆發了一場不亞於先天大宗師的戰鬥。”
晌午。
客棧大堂裡涌入了大量前來吃飯的客人。
這一回。
大堂裡的客人倒是沒幾個附近的街坊鄰居,大多數都是有點武功底子的傢伙。
有的出身當地的武館。
有的出身當地的幫派。
有的家學傳承的散修。
彼此似乎是看完熱鬧後想要找個地方攀談閒聊,結果就乾脆隨便找了個地方。
隨意點了些酒菜後,立刻有人興致勃勃地打開了話匣子。
“這是真的,當時我就在現場,只不過是遠遠看着而已,你們是不知道那場面啊,大半片樹林全部都讓這場戰鬥給摧毀了……”
“據說其中一方好像是東山門的少門主秦季……”
“東山門少門主秦季?是他?你沒弄錯吧?”
“這個我也是恰巧聽人說的,對方好像是認出了這位少門主。”
“秦季?他怎麼會一點風聲都沒有便突然出現在白雀城這邊?”
“誰知道呢,現在我就想知道,之前與秦季交戰的那個青衣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對方還真是好大的膽子啊,難道他不怕殺了秦季後惹來東山門的報復麼?”
“青衣人既然敢襲殺秦季,本身便說明對方有着不懼東山門的底氣。”
“那最後的結果如何了?有人知道嗎?”
“唉,我等實力低微,最後兩人都不知道消失去了何處。”
“你們注意到了嗎?這位東山門的少門主在戰鬥中好像受了重傷,而且戰鬥過程中很多時候都處於被動的下風。”
“是嗎?這個我倒是沒有怎麼注意,興許是我離得太遠了吧。”
大堂內毫無掩飾地熱烈討論的時候。
一直待在客房裡的東彩菱卻豎着耳朵仔細聆聽。
可惜。
她卻沒有聽到秦季的死訊。
如果秦季死了該多好?
東彩菱心裡都不由遺憾想到。
如果秦季死了自然是一了百了。
若是秦季未死,到時候他很可能會再次追來。
畢竟關於秦季是如何發現自己行蹤下落的事情始終是她解不開的一個心結。
隨着時間的流逝。
不知不覺夜幕已經降臨。
客棧大堂內不再嘈雜喧鬧,窗外的街道都變得冷清蕭條起來。
東彩菱一直都沒有進食。
以她現在的情況,哪怕十天半月不吃不喝都沒有問題。
只是這不可避免地會陷入虛弱的狀態。
武者不同於修士。
爲了保證身體的能量與氣血。
武者往往是需要通過大量的進食來維持補充的。
東彩菱不是不想進食。
而是她現在根本無心進食。
自從那個女人叫她入住這間客棧後,至今都沒有其他音訊。
這讓她如何能安定下心神?
“客官!”
這時候。
房門突然敲響,門外傳來了小二的聲音。
“何事?”
東彩菱心中一凜,語氣故作平靜道。
“客官,我是來給您送茶水的。”
門外的小二道。
“……進來吧。”
送茶水?
東彩菱眼眸裡閃過了一抹狐疑。
她想了想。
乾脆便讓對方直接進來了。
“客官,茶水便幫您放在這裡了,若無其他事情我便先下去了。”
誰知年輕小二滿是笑容地推門進來後,他在桌上放下茶水便要離開。
“嗯。”
盤坐在牀上的東彩菱不動聲色道。
待到年輕小二關緊門離開不久。
東彩菱迅速跳下牀來到桌前。
她拿起對方送來的茶水打開蓋子嗅了嗅,甚至還拿手指輕沾了一點在嘴邊。
“沒下毒……”
經過檢查後,東彩菱確認小二送來的茶水沒有問題。
只是。
她在準備放下茶水的時候。
雙眸忽然一縮。
因爲杯底掉下了一張指蓋大小的紙條。
她放下茶水,小心翼翼地看清了紙條的內容。
紙條上只寫了兩個字。
大堂。
大堂?!
什麼意思?
抱着這樣的疑惑。
東彩菱再次陷入了長時間的猶豫。
“就讓我看看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吧!”
不多時。
東彩菱深吸口氣。
旋即便若無其事地走出了客房朝着樓下大堂走去。
此時此刻。
客棧已經打烊。
大門都已經關閉。
而客棧的長桌與櫃檯處都點燃着明亮的燭火。
長桌上坐着四個人。
四個人都是一副夥計的打扮。
其中便有剛纔前來送茶水的夥計以及……之前的那個女孩。
從她露面的一瞬間。
長桌上的四個人便齊齊注視向了自己。
“坐。”
小熊指了指長桌的一個空位率先打破了沉默。
東彩菱見狀,當即一言不發地走到大堂的長桌坐下。
由始至終。
她的目光都不敢與四個人對視。
一種本能。
一種直覺。
她從這四個看起來如同普通人一樣的夥計身上感到了極其危險的氣息。
“在我們面前,你不必再僞裝自己。”
小熊神色漠然地看着心懷忐忑的東彩菱道。
“好。”
東彩菱深吸口氣。
只見她伸出雙手覆在臉上輕輕揉了揉。
當她放下雙手的時候。
衆人立刻見到了一張清純可人的精緻容顏。
“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
阿德摸了摸下巴打量着東彩菱的真面目道。
“確實,不過好像有點太過漂亮了。”
小明輕蹙着眉頭道。
“……”
阿超則沉默不語。
“但掌櫃的應該不會拒絕有如此姿容的女人吧?”
阿德扭頭朝着小明道。
“誰知道呢,我們覺得滿意不代表掌櫃的會滿意啊,你也知道掌櫃的總讓人捉摸不透。”
小明輕嘆道。
“那我們什麼時候讓掌櫃的見見她?”
阿德撇了撇嘴道。
“見,是一定要見的,但這個過程卻不能太過生硬,我們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嗎?一切最好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小明認真道。
“但你們覺得我們做的這一切真的瞞得過掌櫃的嗎?”
一直默不作聲的阿超冷不丁開口道。
“……瞞不過。”
小明阿德對視一眼,最後齊齊搖頭嘆了口氣。
“如今人已經來了,乾脆直接和掌櫃的坦白的。”
阿超的語氣不帶一絲情感道。
“坦白?阿超,以前你不說,事到臨頭,你居然給出這種建議?”
阿德不由沒好氣道。
“我相信掌櫃的會理解的。”
阿超不爲所動道。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按照原計劃來?還是按照阿超說的?”
小明無奈道。
“我覺得阿超說的有道理。”
小熊忽然開口道。
“既然小熊說的有道理,那就一定有道理,我支持小熊。”
阿德瞬間變卦道。
“……”
小明聞言都懶得給阿德一個鄙視的眼神。
他晃了晃腦袋,一臉正色地看向阿超道。
“阿超,你的辦法真的能行?”
“難道你們還不瞭解掌櫃嗎?掌櫃的一向喜歡直白,不喜歡圈圈繞繞。”
阿超平靜道。
“……那到時候誰去說?你,還是我?”
小明沉吟片刻道。
“我。”
阿超言簡意賅道。
“你?”
話一出口。
不止是小明,阿德與小熊都目光怔然地看向了阿超。
因爲。
阿超是一個極少極少主動的人。
“阿超,你確定你真的可以?”
小明及時回神道。
“可以。”
阿超依舊簡潔乾脆道。
“……那好吧,阿超,我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會給我們帶來好結果的。”
小明盯視着阿超毫無波瀾的眼眸鄭重道。
“……”
聽着四人的討論決定着自己的婚嫁。
一時間。
東彩菱都感覺自己像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局外人般如坐鍼氈。
直至他們說完後。
她才終於忍不住出聲道。
“難道你們就不問問我的意見嗎?”
“你?你能有什麼意見?”
阿德漫不經心地將注意落在東彩菱身上,語氣絲毫沒有半點客氣。
“東彩菱,從我們挑中你爲掌櫃的未來成親對象開始,你知道自己爲什麼能一直平安無事嗎?不妨實話告訴你,若非沒有我們在暗地裡幫你遮掩,你以爲自己真的隱藏得滴水不漏嗎?”
“……”
東彩菱聽後直接愣住了。
什麼意思?
“東彩菱,你知道青衣樓嗎?”
小熊瞥了眼阿德,旋即朝着東彩菱道。
“我知道……”
東彩菱下意識道。
她當然知道青衣樓。
畢竟她曾經有求於青衣樓暗殺自己的叔叔,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奈何青衣樓卻拒絕了自己。
這個飛鳥王朝最神秘的殺手組織。
“我們便是青衣樓的幕後主人。”
小熊輕描淡寫道。
可聽在耳朵裡東彩菱卻直接讓這個驚天秘聞炸得腦子都空白一片。
“現在,你明白我們爲什麼能幫你報仇了吧?”
小熊可沒有理會東彩菱現在的心情繼續道。
“你們……”
東彩菱不敢置信地看向桌上這平平無奇的四個人。
四個夥計打扮的普通人。
難道——
這便是所謂的大隱隱於市嗎?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
也是她一直忽略的。
他們口中的掌櫃的,究竟又是何方神聖?
單從他們的語氣便能知道,彼此對於口中的掌櫃的非常敬重。
如果他們真的是青衣樓的幕後主人。
那他們口中的掌櫃呢?
想到這裡。
東彩菱已經完全不敢再想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