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讓我不做醫生也沒有關係,請您務必不要處罰其他人!”
正視着院長的雙眼,宋鍾赫艱難,但是又非常確定地這樣說道。
院長的眼睛一瞬間緊緊眯起,幾乎擠成了一道細不可見的縫。銳利的目光,好似刀劍一樣,死死地盯在宋鍾赫的臉上。
宋鍾赫只覺得臉上一陣刺痛,後輩涼颼颼的,有如芒刺在背。但他還是撐住,堅定地和院長對視着。
好半天,院長終於移開了視線,但還是滿臉的嚴肅。
宋鍾赫稍稍鬆了口氣,不由自主地擡起手,摸了摸脖頸。
入手一片溼淋淋的感覺,他竟是在院長的壓迫下出了一身的冷汗!
院長一言不發,探身拿過桌上的茶壺,給宋鍾赫面前放了一個茶杯,慢條斯理地倒着。
“鍾赫啊,願意聽我嘮叨幾句嗎?”他也不看宋鍾赫,只是淡淡地說着。雖是詢問,言語中卻帶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內,院長您有話請說。”宋鍾赫不動神色地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水,不敢再在院長面前造次。
“我們拋開院長和下屬的身份不談,今天,我只單單以一個長者的身份來勸勸你,好不好?”
院長移開茶壺,把倒得滿滿當當的茶杯往過一推。
宋鍾赫趕緊雙手捧起,乖乖地做聆聽狀。
“先說說我們醫院現在的情況吧。剛剛我也跟你說過了,確實是非常緊張啊。”院長一臉的語重心長。
“胸外科本來就是咱們三星首爾醫院的重點科室,很多病人都是慕名從國外趕來。你們科長出國公幹,已經走了半個月的時間,大概還需要一個月才能結束那邊的工作。原本應該接手的三個副科長,情況更是複雜。一個馬上就要退休,心已經不在醫院了。另外兩個,都想要擠走對方,等着接替科長的職位。可是那兩個混蛋,一個是庸碌無爲的草包,另外一個是暴躁易怒條件不過關。我實在是沒辦法,才讓你接手,代爲管理胸外科的日常事務。”
他轉頭看着宋鍾赫:“喝吧,不要客氣。”
宋鍾赫趕緊把手裡的茶杯移到嘴邊,小小地抿了一口,
院長笑了笑:“說實話,你幹得是真不錯,沒有給我丟人,給你老師丟人!”他把手捏在宋鍾赫的肩上,以作欣慰。
可是轉而,院長又嘆了口氣:“那天,聽到你出了車禍,可把我給嚇壞了,生怕你有什麼閃失,我不好向你老師交代。幸好你福大命大,沒什麼嚴重的事。我還心想,等你身體恢復了,再給你身上加些擔子,畢竟,年輕人還是要多加鍛鍊,纔能有機會成大器嘛。可是,你現在跟我說,寧願放棄做醫生也要……”
院長沒有繼續說下去,滿臉的爲難,看得宋鍾赫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他慚愧地垂着頭,小聲地解釋着:“院長nim,不是我不想當醫生,可能您還不知道,我在車禍中傷到了頭,現在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院長一怔,原本放在宋鍾赫肩上的手也不自覺地移開了。
宋鍾赫卻是沒有察覺到,繼續自顧自地說道:“現在的我,就好像是一張白紙,腦子裡完全是一片空白。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是未知的。甚至於,連我的家人,朋友,甚至是戀人——”
他有些說不下去,哽咽了一聲,聲音變得嘶啞了許多:“對我來說,也都是陌生人。”
院長尷尬地拍了拍宋鍾赫的胳膊。
“那個,鍾赫啊,你不要這麼悲觀嘛……”
“那些醫療知識,我都已經忘得一乾二淨!那些器械,我也都不會使用!那些病人,我還能給他們治療嗎?那些病患的家人,我又該怎麼,面對他們渴望希冀的眼神?!”宋鍾赫越說越激動。他只想把這幾天積攢下來的,對自己的失望和怨氣,藉此機會通通發泄出來。
“最重要的是,這樣的我,還有什麼資格,還承擔別人的生命?!……”
好似脫力一樣,宋鍾赫苦澀地笑了笑,不知何時挺起來的身子再也沒了力氣。
“對不起院長nim,我太失禮了。”
他終於緩過勁來,低聲道歉。
“鍾赫啊,”院長坐到宋鍾赫身邊沙發上,摟住他的肩膀,親密地說道:“我知道你心裡的苦,沒關係,都說出來,說出來就好了。”
宋鍾赫被這話感動地,險些掉下淚來。
“不就是失憶嗎?又不是什麼生死攸關的重病絕症,看把你給嚇得!”院長這樣不爭氣地埋怨道。
“院長nim……”宋鍾赫不好意思地喚着。
“不用說了。”院長站起身,轉回到了辦公桌後:“我們醫院的技術這麼發達,你還怕找不回記憶嗎?”
“這樣吧,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好好再想一想,畢竟是一件大事。”
院長這樣勸導着。
“這段時間,你也要配合醫院的治療,說不定就把記憶給找回來了呢?”
“如果說三個月後,你還是打定主意,不想再做醫生,那我也沒辦法了……”
院長說完這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可是……”宋鍾赫還想再爭取一下。
“嗯?”院長擡起頭,輕哼一聲,看着宋鍾赫。
又是這種讓人無力反駁的壓迫!
“好的,我知道了。”
宋鍾赫不敢再說什麼,只能無奈地應下。
“出去的時候記得關門。”
宋鍾赫轉過輪椅,推着準備離開,只聽到身後傳來這樣一聲帶着笑意的喊聲。
“砰”,門關上,隔開了門裡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