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聲，無影燈打開了。
已經被靜脈注射麻醉劑的患者躺在手術檯上，人事不省，下身插着尿管。
宋鍾赫吃力地站在一邊，眼睛仔細查看着患者的狀況，根本不敢分神。
劉素英掩藏在口罩下的嘴深深吸了口氣：“開始吧。”
她的氣場立刻變得冷靜務必，心無旁騖。
“擺位。”
冷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地指示道。
林醫生小心地擺動着患者的頭，尋找着最優的手術位置。
“上頭架。”
尹惠美從手術檯的最上端下方，翻出了一早就固定上去的頭架。
就好像是一個頭箍一樣，林醫生拖着患者的頭，慢慢地探了進去。
尹惠美配合地調緊開關，嚴絲合縫地固定住了頭，剛好把受傷的地方衝着劉素英。
大大的豁口，因爲大量失血而泛着白，像是小孩的嘴一樣咧着，暴露出其中肉色的部分。
宋鍾赫只看了一眼就閉上了眼，轉過了頭。
他覺得自己應該害怕，但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並沒有。
像是每天都在接觸的東西，習以爲常，毫不奇怪。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纔會真正有自己是個醫生的實感。
“劃線。”
林醫生拿着一支手術劃線筆，圍繞着這傷口，在周圍畫了一個圈，又順着傷口，在上下兩端拉了一根線。
“消毒。”
還是林醫生，用深色的碘酒，給傷口消毒。
“貼膜。”
一塊不算太小的薄膜被貼到了傷口上去。
宋鍾赫有些好奇，但是並不打算開口詢問。
反倒是一直專心手術的劉素英，不知怎麼，竟察覺出他的疑惑，開口解答道。
“這是外科手術專用的手術切口膜，能防止污染物進入術區皮膚，阻止毛孔內細菌滲入傷口，減少感染。”
宋鍾赫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看着劉素英繼續。
“手術刀。”
劉素英向旁邊伸出一隻手。
尹惠美從器械托盤裡拿出手術刀，沉甸甸地放在了劉素英手裡。
“開刀。”
這句話不是命令，劉素英自己親自動手。宋鍾赫這才發現，但、彷彿是專門爲了自己能夠理解一樣，從剛剛開始，每一個步驟，她都要大聲地說出來。
心中涌起一道暖流，他不自覺地朝前走了一步，站得近了些，更加專注地觀摩着劉素英的每一個動作。
劉素英左手摁住患者的頭，右手持刀，沿着畫好的線，慢慢劃下。
先是一道細細的線，接着，泛着黑的血液滲了出來。
不用劉素英喊話，林醫生已經眼疾手快地把它們全都擦拭乾淨。
“頭皮夾。”
劉素英繼續要求道。
尹惠美拿出早就拆封的一次性頭皮夾，遞了過來。
“頭皮夾鉗。”
無影燈下，泛着金屬光澤的器械，鉗着頭皮夾，慢慢地夾住頭皮。
一個，又一個……被切開的刀口，左右的頭皮都被夾起，向着外側翻開。
“止血。”
林醫生適時地給露出的部位兩個金屬探針般的東西。
“這是雙極電凝，專門用來止血的器械，你記住就好。”
劉素英恰到好處地爲宋鍾赫解答道。
效果很是明顯，只是稍稍調動雙極電凝器的旋鈕，頭皮的出血就被止住了。林醫生用紗布擦去殘留的血跡，等待着劉素英的下一步指示。
“拉鉤。”
一道鋒利的金屬製的鉤子，輕而易舉地穿過頭皮，牽引着拉開，固定住了露出的——
“看到了嗎？這就是皮瓣。”
宋鍾赫勉強點點頭，不想在那團白色之中分辨什麼皮瓣。
接下來，纔是最關鍵的時刻。
劉素英深深吸了口氣：“開顱。”
所有人精神一震，悄悄繃緊了弦。
“骨膜剝離器。”
劉素英拿着這東西，小心翼翼地從頭上剝離下一層半透明狀的薄膜。
“這就是骨膜哦，怎麼樣，是不是很漂亮。”
宋鍾赫苦笑不得地看着劉素英舉着這東西調戲自己，只能無奈地點點頭。
“鑽頭。”
聽上去相當恐怖，但是尹惠美確實遞上了一把小小的電鑽。
按動開關，鑽頭轉動的嗡鳴聲立刻在安靜的手術室中響起。
劉素英手拿電鑽，看向宋鍾赫，眼中閃爍着惡趣味的光。
越到這種時刻，他反而越是冷靜，也表現地也是自在。
接着，陡然加大的聲音傳入了宋鍾赫的耳朵，白生生的頭骨被鋒利的電鑽輕而易舉地鑽開了一個窟窿。
他隱隱有了一道嘔意，但又可以清晰地分辨出，這道嘔意只是單純地來自身體本身。
自己的心靈，並沒有受到眼前景象的干擾。
劉素英把一直頂在頭上的顯微鏡翻下帶上。
“血管鉗。”
這小小的傢伙，是用來夾去遺留在顱內的顱骨碎片的。肉眼細微難見的碎片，在顯微鏡之下難逃蹤影。
“止血。”
林醫生接過尹惠美遞上的腦棉，填塞在骨孔內暫時止血。
“鋸線。”
尹惠美送上一根長線般的鋸線。
劉素英慢慢地把鋸線順着鑽孔伸進去一部分，用鋸線導引板引導着，一點一點鋸開顱骨。
然後是不必贅述的重複動作，劉素英在另一側又開了一個孔，同樣鋸開。
劉素英用骨膜剝離器插入骨瓣下，向上翻起骨瓣。
整塊顱骨已經被鋸得脫離，此刻更是直接被翻了出來。
慢慢把它拿出，劉素英擡起頭，長長地出了口氣，看向宋鍾赫，不帶好氣地埋怨道：“等什麼呢？擦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