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把阿骨大拉到一邊,問:“不是說給我介紹對象嗎?”
“對。呂翠花啊。一見面就給你介紹啦!”
“她女兒呢?”
“她女兒這麼漂亮早結婚了。”
“那你——你——不是說找個比圓圓漂亮的嗎?”
“是啊!我看過呂翠花年輕時的照片,是比圓圓漂亮啊!”
陸文想哭卻哭不出來,拿着一盤蚊香,恨不得立刻點着了自焚薰死算了。
阿骨大摟着他的肩,坐在一塊墓碑前勸他。
呂翠花年紀大點,可人不錯,有愛心,女兒結婚三年了,一直沒孩子,再加上老公患癌去世,去算過命,算命先生摸了半天的胸,說是要個極陰命格的人借下命沖沖喜,別誤會,是命數,不是你的命。
什麼極陰生極陽,兩命相沖,負負得正,她女兒就能懷上,也不用擔心以後得癌。
“那倒是讓她女兒離婚,跟我結婚啊!保證能懷上!我娶她衝她女兒的喜?”陸文很憤怒。
“哎哎,是算命先生說的,她信我也沒辦法。”阿骨大一攤手,看陸文臉色,又問:“要不你試一試?”
“試你個頭!沒得談!”
“好吧,事到如今,我只求你幫一個小忙。”阿骨大從口袋裡掏出一小盒名片,眼中精光暴射。
“什麼忙?”陸文警惕。
“跟呂翠花再聊會兒。回頭給你介紹個好的。”
“爲什麼?”
“她那幫親戚年紀合適,正是需要我的時候!”阿骨大站起,臉上如鋼鐵俠面具放下,換了一副同情與悲傷交織的冷臉,向呂翠花的親戚走去。
“請節哀。江景奢華50平不含公攤面積陰宅瞭解一下。背坐棲霞山,俯瞰小長江,仰頭明月千秋,低頭左岸世家榮耀……”
陸文抱着章本碩哭得堪比墳前孝子,章本碩怕他再哭下去,全公墓的鬼都會出來,問他:“你是因爲沒碰上合適的對象哭嗎?”
“不是,是因爲套套。”
章本碩跟不上陸文的思路。
陸文舉着開封的蚊香,說有次急着去買套套,又不好意思,就先買盤蚊香做掩護。
結果蚊香都開封了,套套一直沒用上。你說我該不該哭?
章本碩點頭,是挺慘的。
等陸文哭好,心情沉澱下來。
章本碩和他一起走,叫了幾聲六六,卻沒人應。
等走到墓園門口時,看見一輛藍色皮卡邊上站着兩人,六六和一個人正聊得熱乎。
“運屍體的?”六六指着車問。
“都有,棺材、屍體、遺照、花圈,有啥運啥。”阿骨大說。
“可以去你們殯儀館參觀一下嗎?”六六問。
阿骨大說歡迎。
六六招呼章本碩坐上車,章本碩說不用了吧。反正以後總有機會去的。
六六看看陸文,附在章本碩耳邊說了幾句,章本碩點點頭,說好,那就一起去吧。
四個人坐車離開。
六六早和阿骨大混得爛熟,一路上談屍論葬,講得好不開心。
照章本碩看,六六真不適合做諮詢師,去殯儀館最合適了,除了性格太跳脫,笑點低,不適合做葬禮司儀外,其他活都能幹。
到了殯儀館,阿骨大聽說章本碩是諮詢師,一定要帶他去見一下領導。
陸文帶着六六去看花圈紙人,太平間不能隨便進,這些殯葬用品店是可以參觀的,走的時候,還能買點紙錢元寶什麼的做紀念品。沒事回家燒着玩,和地下世界培養點香火情。
一進辦公室,阿骨大介紹了章本碩,說是心理諮詢師。
領導從桌子後面繞出來,抓住章本碩的手就不鬆開,說他正想找個心理諮詢師,給員工們好好做做心理建設。您來的太及時了!
都是六六來的路上把章本碩吹得天上地下少有的人物,心理諮詢界的大拿,阿骨大還真信,直接推薦給領導。
章本碩在領導辦公室呆了足足一個小時纔出來,還拿了份諮詢合同,以後直接到殯儀館來給員工做心理輔導工作。
走之前,領導還跟他說,殯儀館除了焚化車間這一特殊場所,其他地方您可以自由出入。
章本碩很想說,不用那麼客氣,還是嚴格限制好一點,我真不想自由出入。
他謝過領導帶他參觀的好意,到樓下大廳,叫了六六就走。
六六騰騰騰抱着一個白麪紅衣的童女紙人過來,那紙人剛好把六六罩住,乍看之下,好像紙人活過來一樣。
章本碩問她幹什麼。
她說買紀念品啊。
章本碩說你打算什麼時候燒。
她說不燒,放家裡。
章本碩說好,隨便你。反正是你家。
她說不,是放你家。
章本碩吃了一驚,“我家?爲什麼?”
六六說你家那塊磚太滑,人走上去很容易摔一跤,我上次摔了,現在腰還疼——
“所以——”
“所以就買一個紙人站那,一舉兩得,又能裝飾,又能防滑。”
“還能半夜起來把我嚇尿,是不是!”章本碩用身高優勢從上往下壓住六六的眼,惡狠狠鑿進去,火花四濺。
紙錢、錫箔什麼的他就忍了,各人有各人的愛好。
可紙人擺客廳就犯了他的大忌。
絕對不行!
“躺地上不行嗎?”
“躺着站着拿去泡澡都行,只要放你自己家。”
“好吧。”六六低頭。
今天是講戲的日子,張一帆早早到了指定地點,高樹比他更早,見他來了,衝他招手,拍拍邊上,坐啊。
張一帆低頭看,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下來,屁股好冰。
高樹仔細打量張一帆,從頭看到腳,連一絲紋理都不放過。
張一帆被看得很不舒服,高樹的目光像情人只用牙齒和舌頭剝下貼身的衣物一樣,鹹溼滑膩,非常下流。
高樹看完了,他很滿意:“你做的很好,上次我提的建議你都照做了,而且很徹底。”
張一帆鬍子剃了,指甲挫圓了,無可挑剔。
“高導,瑪莉亞不用來嗎?”張一帆不太懂電影業界的拍攝流程,不過既然是要講戲,男女主角至少要碰個面吧。
“哦,她不用來。這部戲的重點雖然在她身上,但都是以你的視角展開,你的情緒,你的感悟,你對這部戲的理解纔是整部戲的基礎。你領悟得越深,我們這個故事就能拔得越高。”
張一帆陷入沉思,高樹在給他壓力,不過他說的也沒錯。很明顯這部獨立製片電影只有他和瑪莉亞兩個演員,角色越少,相應的劇情張力和表演要求也越高。
他已經開始用心理諮詢的技術去做分析,他雖然不懂表演,但是代入、移情、情緒表達的基本原理是相通的,他有信心做好。
不過在此之前,他要先問個問題:“高導,劇本寫好了沒?”
“還沒。”
“劇本都沒有,怎麼講戲?”
“你聽說過一個戴墨鏡的導演嗎?他拍戲從不用劇本的,爲什麼?因爲都在他腦子裡。”
“你呢?也在腦子裡嗎?”
“一半一半吧。”
“那至少跟我講講這部戲大概是什麼戲,愛情?文藝?動作?懸疑?”
“恐怖。是恐怖片。”
“操!一大早在別人家門口唧唧歪歪吵什麼!要不要人睡覺了!”背後一扇窗戶打開,一箇中年人穿着睡衣破口大罵,要不是有窗戶攔着,直接跳出來撕了兩人都有可能。
“對不起,對不起。”高導彎腰道歉,趁那男人潑水前,拉着張一帆逃了。
“高導,下次講戲能不能別在路邊,找個咖啡館可以嗎?”
“我沒錢。”
“我請。”
“好,謝謝。等以後電影賺了錢,我會給你分紅的。”
“不用了,你還是早點把劇本寫出來吧。至少要有標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