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從後門走進來的少女,她的左手提着一把掃帚。
她看見夜挽瀾的舉動,神色不虞,二話不說直接伸出了一隻手,去拽夜挽瀾的頭髮。
“哇!”青雲佩大驚失色,“公主殿下小心!”
以夜挽瀾的身手,又怎麼可能讓其他人真正的近她的身?
她腳步只是稍稍地向右後方側了些許,便避開了這隻手。
少女顯然沒料到自己會撲了個空,衝勢來不及收回,整個人都將身子壓在了玻璃櫃上。
“啪嗒——”
毛筆就這麼被震向了空中。
導演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沒敢動。
這裡是藏書廬的內部,玻璃櫃中的每一樣藏品都是古代傳承下來的文物,具有極高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
如果被這麼毀掉了,錢是小事,文化是大事啊!
少女的身子也僵住了,臉色大變。
夜挽瀾的眼瞳倏地一眯,不動聲色間,她的手指微微一動。
一股憑空產生的氣流涌上,將即將掉在地上的毛筆又被這股氣流託着回到了筆架上。
“……”
現場一片寂靜。
導演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
那根毛筆怎麼會以一個詭異的弧度,彈跳了回去?
這是違反重力學原理啊!
少女這才撐着玻璃櫃的邊緣,站了起來。
在發現毛筆完好無損的時候,她才鬆了一口氣,隨後,目光冷厲地掃向了夜挽瀾:“說話!誰讓你碰的?你差點毀了一個古董你知道嗎?”
夜挽瀾慢慢地擡起雙眼,眼神很淡:“你在叫什麼?”
“我在叫什麼?”少女怒不可遏,“我同意讓你們在這裡錄製節目,可沒允許讓你們碰我這裡的東西!這次是幸運,沒出什麼事,真出了,你傾家蕩產都不夠賠!”
青雲佩氣得破口大罵:“別說我們公主殿下只是看了看,就算碰了又怎麼樣,本來就是她的東西!”
玉鸞簪則是心有餘悸:“幸好我重見天日後,被公主殿下撿走了,要不然被別的人帶走,豈不是還會被說成別人的私有物?”
“扶小姐,扶小姐息怒。”導演回過神,忙上前,“我們沒有要碰這裡文物的意思,剛纔夜小姐也只是看看,我作證,她都沒有伸手。”
“那是我阻止的及時,我要沒出現,我看你們都會把這裡的東西據爲己有。”扶喬冷冷地說,“你們不用在這裡拍了,趕緊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們。”
“唉,扶小姐,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導演不得不低聲下氣地去懇求,“我們就在這裡錄製節目,保證不會碰任何古董,也不會損壞的,都是爲了神州的歷史能夠發揚光大。”
“大言不慚!”少女冷哼了一聲,“要真的都是你們這些沽名釣譽的人研究歷史,歷史豈不是早就被物化了?”
這句話,讓沈教授和李教授也不禁微微地變了臉色。
他們這一生,不慕名利,不求富貴,將全部的時間都投入到考古事業中,卻被說成沽名釣譽之人?
導演一聽,冷汗都冒出來了:“扶小姐,您不能說這樣的話,我們請的兩位嘉賓都是文物局考古中心的教授,他們——”
“我管你們是什麼人?”扶喬厲叱了一聲,“趕緊從這裡走,小心我到時候到網上曝光你們惡意破壞文物的所作所爲!”
如此惡劣的態度,若非爲了節目着想,導演是絕對不可能再和扶喬多說一句話。
他還想拯救一下,只得繼續開口道:“扶喬小姐,我們——”
“快滾!”扶喬不依不饒,“我們藏書廬也不需要登上大屏幕,這裡遊客本來就不少,不用你們繼續宣傳!”
導演也沒想到扶喬的脾氣會這麼大,他皺眉,正要說什麼的時候,肩膀被夜挽瀾按住:“走吧,這裡的東西很普通,沒什麼好拍的。”聽到這句話,導演有些驚訝地轉過頭。
而扶喬更是被激起了怒火,她語氣冰冷:“沒什麼好拍的?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天啓年間的羊毫筆,年代在神州歷1560至1570間,工藝產地是江南一帶。”夜挽瀾淡淡地說,“旁邊的是乾和年間的紫毫筆,年代在神州歷1700年,工藝產地是鳳元,都是普通的筆,工藝並不精緻。”
天啓乃是寧朝建國皇帝寧太祖的年號,乾和則是永寧公主之父寧昭宗的年號。
這兩個年代,也被稱之爲寧朝最強的兩個時期。
扶喬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的臉上像是被憑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挽瀾還能看出紫毫筆的確切年代?”沈教授有些驚訝,“紫毫筆的確應該是乾和年間產物,但到底是初期還是末期,卻無法判斷。”
夜挽瀾眼睫垂下。
畢竟,那是她曾經待過的時代,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扶喬並沒有因爲夜挽瀾認出了兩根筆的年代,便緩和下態度,相反,她只覺得越來越憤怒。
她咬緊了牙,看着夜挽瀾走出去後,又在石桌前駐足了有幾秒。
“還看什麼看?”扶喬怒聲,“那是上古殘局,你看得懂嗎?不用說話,我是不可能讓你們繼續在這裡拍攝的。”
夜挽瀾回過頭,視線終於落在了她身上,很淡涼的兩個字:“閉嘴。”
這一刻,扶喬只感覺自己彷彿被扼住了喉嚨一樣了,呼吸都在瞬間困難了起來。
直到節目組的人跟着夜挽瀾離開,她的肺部才重新獲得了空氣。
“唉,喬小姐,你怎麼又跟節目組的人吵起來了?”中年人從另一邊走了過來,嘆了一口氣,“這是你爺爺同意的拍攝,這個節目也和其他劇組不同,都已經登上國際舞臺了。”
“爺爺最疼我了,我說什麼,他都不會拒絕。”扶喬完全不在意,“我就是討厭他們高高在上的樣子,我去練字了,馬上就到書法比賽的時間了。”
中年人也是看着扶喬長大的,知道她十分任性,便也只能點了點頭,任由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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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暖陽高照,微風拂面。
十一月的天已經逐漸轉涼,鳳元又在神州的北部,涼意便更重了一些。
節目組的人面面相覷,都有些茫然。
他們甚至不知道到底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讓藏書廬的少主人發了如此大的火。
“唉,難怪一直沒有劇組能夠在這裡駐紮超過半天的時間。”導演一拍手,嘆了一口氣,“這位扶喬小姐的脾氣委實太大了,而且是莫名其妙發火,誰能承受得住?”
去年,有一個劇組需要在藏書廬取景,拍攝一段文戲。
原本也是最開始說的好好的,但不知道在過程中做了什麼,觸到了扶喬的雷點,直接被趕出了藏書廬。
劇組遊說了很久都沒能成功,只能放棄。
導演本想着在這裡能夠拍攝到神州書法的起源,以及各種各樣的書法用具,但現在看來,恐怕是無法進行下去了。
“唉,還好在來之前,我就聽說這位扶喬小姐性情古怪,喜怒無常,提前準備了B計劃。”導演搖了搖頭,很快又恢復了元氣滿滿的樣子,“正巧,我們先去別的地方拍,等到時候再拍藏書廬也不遲。”
“導演,剛纔那位小姐何止是喜怒無常?那簡直是無理取鬧。”徐清雨很是不滿,“挽瀾明明沒有惹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發難,不知道的還以爲藏書廬那些文物都是她的。”
導演嘆氣:“住在藏書廬的人,都不怎麼關注外界的事情,這一次會主動聯繫我們進行拍攝,我也很驚訝。”
只可惜,到最後還是沒能成功。
“導演,拍藏書廬有什麼意思。”夜挽瀾淡淡地笑,“我想您真正想拍的是扶光,她有很多詩都在歷史的長河中失落了,那麼,何不拍扶光新詩現世?”
導演猛地跳了起來:“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