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和大俊在牛棚裡。
一邊聽雪落下的聲音,一邊共吃一份飯。
大駿望着外面撲簌簌的雪花,裝作不經意間用馬頭碰到了小紅的馬頭:“你就吃這個?”
小紅像個在外面打工,只會和家裡報喜不會報憂的孩子,也用馬頭親暱地蹭蹭大駿:
“大哥,不用惦記,我在這吃的挺好。”
這話是假的,假的啊。
小紅:可它不說。
因爲,它相信,它一定能在這混到蘋果,混到這夥人,給這些孩子們買得起蘋果,也能給它買得起蘋果的那天。
爲口吃的,抱怨、低頭,沒範兒,皇冠會掉。
大駿其實心裡也清楚,八駿說的是假的。
但是,只有吃了苦中苦,才能方爲馬上馬嘛。
比起牛棚子略微有些感傷的氣氛,“會議室”裡,此時可是熱鬧極了。
哐哐哐剁餃子餡聲連綿不絕。
本來吧,今日過節,就準備吃餃子的。
但是所謂的吃餃子,還是得蒸些粗糧餑餑的,不能每人管飽餃子,那得費多少細面,費多少酸菜和肉。吃不起。
一人十個八個餃子,一人再分個餑餑,這就不孬了,就當過節了。
可小將軍進來就說,他要等大家,不着急,要吃就吃一樣的,一起吃。
所以宋阿爺一拍大腿,滿面笑容:“中。”
就這麼的,不捨得用酸菜,大夥就又剁了些白菜餡和蘿蔔餡的。
今日,豁出來了,和小將軍一起好好過節,徹底吃頓好的。
十幾個年輕力壯的婦女擀皮,手上的餃子皮翻飛,幾十個人七手八腳包餃子。
還有好些個半大小子,一蓋簾一蓋簾的往外送包好的,帶小跑的送到各家。
因爲公共食堂的鍋不夠用了,得送去各家煮。
然後白胖胖冒着熱氣的餃子,再用木盆端回來。
門簾子一會兒被掀開,一會兒被放下。
支桌子的,挪凳子的,抱柴火的,送杯子和碗筷的。
而此時,特意給陸畔預備的大圓桌上,上面已經擺了幾盆菜。
盆裡墊張大油紙,油紙上面擺放着冒尖的幹炸丸子。
丸子顏色金黃,一瞧就外焦裡嫩,咬上去應會又酥又香。
另一盆是紅燒野豬肉蹄膀,不知吃起來會怎樣,但只看模樣就會覺得香,色澤紅潤,盆最開頭剛放在桌子上時,肉還顫了顫,且肉香味撲鼻,醬香四溢。
鍋塌尖椒,在陸畔看來,就像是個圓雞蛋餅。
關鍵是,這個“大雞蛋餅”竟然沒碎,從起鍋到入盤,是一整張。
虎皮尖椒釀肉,也不知是那個叫小辣椒的,辣椒真的小到包不住肉,還是做飯之人太實在,想讓他多吃肉的原因,辣椒竟是豁口的,裡面包着實實惠惠的肉餡。
陸畔抱着米壽,以防礙事,讓阿爺去忙,不用招待,坐在旮旯。
坐下後,或許是真餓了,主要是這屋裡的味道太香,各種味給他勾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正在忙活的宋福生。
他瞧得很是稀奇。
只看,此刻宋福生正在拉絲。
一手大鐵鍋,裡面是熬好的拔絲糖,一手攥着像刷鍋用的小掃帚。
小掃帚蘸一下鍋裡的糖,變戲法一般就能瞬間拉出幾十條絲,然後掄圓了胳膊,將絲拉到擺放好紅棗倭瓜的盤上。。
眨眼的功夫,拉絲竟一層層錯綜複雜的堆疊起來,堆的老高,熬出的糖色,離遠看都亮晶晶的。
給順子驚訝的。
他已經不管少爺了,在宋福生身邊來回晃悠,一口一句宋哥地問着:“你怎的會做飯,你這手藝不錯啊,祖傳的啊?”
“啥祖傳,
瞎琢磨。”
陸畔也在小聲問米壽:“你姑父怎會?”
米壽嘿嘿笑着,不錯眼看着宋福生,看的哈喇子都出來了:“因爲我姐好吃,她總攛掇姑父給做肉。”
陸畔摸了摸腰,拽出一條帕子。
一邊給懷裡的娃擦哈喇子,一邊想起宋茯苓了,擡眼找了一圈,正看見宋茯苓在傻笑,也不知和她娘在說什麼,臉上的笑容,和米壽剛纔憨憨的饞樣十分相像:“她比你還喜吃?”
“恩恩,喜,比我喜多了,甚喜。
她燙白菜都要蘸芝麻醬,我姐姐可會吃了。
哥哥,姐姐一頓能吃兩碗飯。”
米壽比了一個二。
陸畔心想:那她怎的還那麼瘦。
“蒜苗子?蒜苗子你看,小將軍哥哥,你不是要見嗎?小蔫巴你也過來啊,你好沒好些。”這給米壽操心的。
看到門簾子掀開,小夥伴們都進來了,他坐在陸畔的懷裡,一頓招呼。
還給介紹,也不管陸畔認不認識:“哥哥,那是金寶哥哥。他放哨。”
比起小蔫巴他們不敢上前,怯懦懦的望着陸畔,丫丫那些小女娃,乾脆跑到自家孃親身邊抱大腿, 躲在孃的身後,一會兒冒出來偷摸歪頭瞅瞅陸畔,一會兒又害羞的將自個藏在孃親的身後,宋金寶真屬於發揮好的那種,
宋金寶站在離陸畔一米多遠的位置,吭哧了幾秒:“將軍哥哥,我都掙工分了,掙一工分。”
陸畔不懂工分是什麼意思,是指銀錢嗎?
就在這時,宋福生洗完手過來了,示意小將軍上桌,吃飯。
今天可給宋福生熱懵了,這伙伕當的,在這麼冷的天,愣是忙的滿頭大汗,後衣襟都溼了。
就怕沒等炒完菜,陸公子就走。
咱還不能只端上一盤兩盤菜,那多不好看。
“將軍,入座。
人說,薄酒素菜。
可我們這裡?”
宋福生坐在陸畔身邊,憨厚笑道:“說句不怕讓將軍笑話的,連薄酒都沒有,正釀着,才釀上。”
宋阿爺也說,“是,家也沒別的,就是逮幾頭野豬,自家種的菜,也不知您能不能吃慣。”
陸畔怕大夥客氣下去,率先拿起筷子:
“我是軍人,風餐露宿,什麼苦都吃過。
沒酒,可以用湯。
今兒,我瞧着真挺好。
還能嚐到你們親手種的辣椒,是叫辣椒吧?
這可是你們說的稀奇物。”
說完,陸畔就端起餃子湯,和宋福生喝了一口,並且放下飯碗,忽然環視一圈對大夥說:
“這個桌上還有些空位,都別蹲着吃,圍上來坐。
今兒也沒有那麼多規矩。
我說了,一起吃,你們平日是什麼樣,就什麼樣。
只當我是過來,湊個熱鬧,過個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