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沒有答話,冷冷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繼續發言。
“你明知道,靈兒是爲何而受傷,因誰受傷!你沒有能力保護她,你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殺手,私生子。你這條陰暗的路,註定是要一個人走到黑。赫連,你可知,你身後的人是誰?可還記得你們第一次相遇的場景?可知道她將你牽掛在心頭多久?你若對她無心,還請儘早放手,以免害人害己!”
字字誅心!
衛殊原本不想這麼做,但是他忍受不了蘇天靈繼續待在這樣的赫連身邊。
他希望她幸福,可赫連註定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如果她繼續待在他身邊,到頭來,受傷的只是自己。
蘇天靈臉色微微發白,今日的衛殊似乎與平日的他有些不一樣。
以往的衛殊,絕對不會在她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即便矛頭不是針對她。
赫連微微皺眉,不知是否產生了動搖之心。
衛殊繼續說道:“不錯,靈兒是喜歡你赫連,但那終究還是幼時憧憬居多,可如今的你卻沒有資格再讓她喜歡你,你污濁不堪!自私自利!所以,我要帶她離開。”
赫連眉頭皺得更深了。
蘇天靈蹙眉道:“爲何赫連沒有資格再讓我喜歡他,我喜歡他那是我自己的事,與他無關,他污濁也好,爛泥也罷,我喜歡他即便是因爲當時的憧憬,但我也會一直從一而終。”
“我不明白。”
赫連終於開口,他緩緩轉頭看着她,眼中灰暗得看不到一絲光亮:“我不明白什麼是喜歡一個人,我自己都不喜歡我自己,爲何還能夠值得他人喜歡,所以我不需要別人的喜歡。”
蘇天靈黯然的垂下了小腦袋,小手依舊無力的摳着他的衣角,似乎有些不甘心。
兜帽下的脣角勾起,他正是知道赫連是何種性格,才穩操勝算,胸有成竹。
下一刻,勾起的脣角卻又如同泡沫般消失,沉了下去。
因爲赫連道:“但是,她想留在這裡,我便不會輕易讓你帶她走。你說我這是自私,那便是自私好了。”
赫連的手毫不猶豫的鬆開了腰間的刀柄,然後用力的握住了那隻即將鬆開他衣角的潔白小手。
將那隻手,拉得更貼近自己一分。
目光沉沉如夜,夜色般的瞳孔清晰的倒映出蘇天靈呆滯掉的小臉。
然後,那張精緻的小臉散發着澤澤的光芒,耀眼無比,似要將他那雙深沉的眼眸給點亮。
蘇天靈扯出一個釋懷燦爛的笑容,目光再也從他臉上挪不開。
然後重重點頭道:“嗯,我就待在這裡,賴着你,哪裡都不去。”
她素來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認死理的性子。
如今這南牆都給她快要撞穿了,她又豈有回頭之理?
衛殊身體微顫,寬大袖口內的手指抑制不住的微微彎曲。
好在他忍住了,只是胸膛下傳來窒息般的疼痛險些讓他喘不過氣來。
她終究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氣,若是他今日沒有碰到那人,也就罷了。
他會尊重她的想法,她若不想走,他絕不會強迫。
可時間總是充斥着太多的巧合,他遇到了那個人,知道了那件事,瞭解到了赫連竟是如此的骯髒不堪。
他無法忍受她在繼續待在這裡,哪怕是不擇手段,令她傷心難過,他也要帶她離開。
不!是要讓她主動離開。
赫連面色忽然一沉,神態中頓時顯露出一股難以言喻冷酷。
原本以爲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會知難而退。
可自他體內傳來的沉重氣息彰顯着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以及…自信!
他打不過赫連,蘇天靈又絕對不肯跟他離去,他哪裡來的自信。
赫連微微擡頭,看着陳舊得快要斷掉橫樑上臥趟着的豔紅妖嬈身姿。
心中不知爲何會驀然一沉,好似預料到了結果。
握着蘇天靈的那隻小手下意識的緊了緊。
蘇天靈不解其意,喜滋滋的也緊緊的反握了一下他的手掌。
“赫連吶赫連,你可真夠無情的,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你這穿起褲子就翻臉不認人的壞習慣是跟顧瑾炎學的嗎?”
嫵媚的聲音自橫樑上方飄來,聲音輕柔酥軟,好似可以勾動任何鐵血男兒的心。
但偏偏卻是這柔訴衷腸的語調,如同一把世間最爲鋒利的利刃,直插蘇天靈的心口之中。
她面色血色盡腿,還未散去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竟連呼吸都忘記了。
不知怎麼的,腦海中突然回想起那夜她見到他們二人的場景。
從來只穿黑衣的赫連,那日卻穿的是一身紅衣,以及她那曖昧勾人的眼神,面色紅潤如玉的臉,還有赫連赤足並未穿鞋。
當時她便隱隱的猜出什麼,只是潛意識的不願往深裡想。
如今這麼一句徹底交底的話,讓她如墜冰窟。
她怔怔的看着赫連,聲音帶着一絲顫音問道:“古韶華…說的是不是真的。”
赫連彷彿此時此刻吸進去的空氣都是凍的。
他從那雙明亮的藍色眼睛中,看到了自己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明亮的藍色大眼睛瞬間就染上了一層水霧,她猛得抽回了自己的手,很沒有淑女形象的嚎啕大哭起來。
將眼淚鼻涕都擦拭在赫連的被子上,哭得好像一個孩子問自己長輩苦苦討要了好久的玩具卻中途被人強行奪走了一般。
赫連的手垂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衛殊心口一痛,喉嚨間沙啞的滾出兩字:“靈兒……”
“咯咯咯咯咯……”
古韶華半倚着房樑柱子,笑顏得意,像是一個惡劣的大孩子成功的欺負了小孩子。
蘇天靈抽搭的着鼻子,一掀被子,也不走正門,直接跳出了窗外,身子凌空消失飛去。
走得如此匆匆,就連貼身短刀都忘了帶走。
衛殊狠狠的瞪了一眼橫樑上的女子。
雖然是因爲她才讓蘇天靈成功的離開了赫連,但是畢竟是她弄哭了靈兒。
也不再多說什麼廢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捨給赫連。
幾個跨步間,便收了那對短刀,跳窗而出,隨着蘇天靈離去的方向追了去。
赫連沒有阻止他收走短刀的動作,任由他離去。
久久垂在半空中的手臂忽的變了一個方向。
他拾起她喝完銀耳蓮子湯的空碗,然後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一臉平靜的洗碗,掃瓜子殼,打掃衛生。
更是視自己橫樑上的大活人如無物。
古韶華俏臉一冷,不滿道:“死赫連,你沒看到我啊!”
赫連掃着地上的瓜子殼,頭也不擡的道:“你來這,就是爲了讓她離開?”
古韶華呵呵一聲冷笑,伸手一招,桌案上赫連沒有剝完的瓜子連同油紙袋一起落在了她的手中。
她施施然的磕着瓜子,將瓜子皮毫不客氣的吐在了赫連剛掃乾淨的那一片地。
“我只是不喜歡看見你跟那小丫頭片子朝夕相處,我纔是你的女人。”古韶華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
赫連停止了打掃的動作,因爲是白費功夫。
他擡頭看着不知何時正坐起身的古韶華,兩隻未着鞋襪的修長光潔小腿來回在半空中來回輕蕩着。
但赫連目光正對着的,不是那雙誘人的小腿,而是她手中的瓜子,微微皺眉。
“我記得我們是敵人。”
“可是你睡了我啊。”古韶華眯起雙眼說道。
赫連冷聲道:“那是你自找的。”
古韶華也不動怒,笑嘻嘻說道:“是啊,的確是我自找的,雖然你現在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來,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而且她很在乎,不是嗎?”
“其實我並不比她差,身材比那沒胸沒屁股的黃毛丫頭好太多,修爲也比她高,甚至就現在來說,你都打不過我,若是我現在用強,你都反抗不了。當然,我不像你,不會做這種無禮之事。但是……你真的不打算考慮一下嗎?”
赫連怔住了,因爲眼前這女人雖然話語內容很是輕浮,但是她的目光卻是很認真的。
古韶華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黃油紙內堆放的瓜子,量還剩下很多。
這瓜子是赫連買來給她的,而他卻買了這麼多,顯然是要將時間浪費在剝瓜子上。
想到這裡,心中便沒由來的升起一絲怨念,嘲弄笑道:“難不成你還真的打算等那小丫頭回來,再繼續剝瓜子給她吃?我想你恐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她還沒有回來,這瓜子都爛掉了。我與那個小丫頭可不同,不需要你一粒一粒的爲我剝瓜子,只要是你買的,我便能自己嗑着吃,也不需要你像伺候祖宗一樣的伺候我。”
古韶華眼中充滿了自信:“你所需要的,不是像她一樣毫無用處的小女人。我比她更適合你,雖然我至今都不明白爲何你對金錢會有超乎生命般的執着,但是我們同爲殺手,我們是同一種人,我也想通了,沒必要對你針鋒相對。只要我們聯手,拿下天闕樓,指日可待!到那時,你想要多少錢跟女人沒有。”
“即便那樣的將來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很遙遠,但是相較於現在來說,也是一筆絕對划算的買賣,我比你強,我可以將你一路扶持,無論是接任務還是殺人,只要我們在一起,都會事半功倍。”
古韶華直勾勾的看着赫連,眼中熊熊燃燒着慾望以及對權利渴求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