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樊書香是這樣說的:

“老陳呀,俺們村裡的計劃生育,一直是個大難題,你也知道,現在計生辦查的又嚴,罰款又重,村裡對這個意見都很大。本來意見大就意見大吧,誰都要生孩子的。但現在二胎證太難批了,有不少頭胎是女孩人,都等着二胎指標,還沒有着落哪,俺們村裡的婦女主任劉玉香,自己的兒媳婦頭胎是個男孩子,現在又懷上了二胎,大家對這個意見都很大,這事要是不處理我,我們村幹部一點威信也沒有了!”

樊書香就是想把劉玉香弄下去,找這個藉口,他也知道劉玉香爲了要兒媳婦生下二胎,肯定不會墮胎,所以就要脅鎮領導,看領導咋辦,要麼讓劉玉香下去,要麼,把孩子打掉。樊書香是有絕對把握劉玉香是寧願下臺,也會保住兒媳婦的二胎的。

老陳有點爲難了,搔搔頭皮,落下幾片頭皮屑,連忙用手虛空一掃,這才說:“老樊,這事,要找孫主任,他是鎮計生辦包村的,負責你們村。我們鎮上,說了不算,你們村裡的婦女主任,是計生辦請的,不歸我們管。”

樊書香說:“我知道歸計生辦管,我也認識孫主任,但他們的工作,現在影響到咱們的工作了,這事,你不能不管。再說,我和孫主任不熟,你看這事,要你來給孫主任講清楚,如果孫主任不管,我就不幹這個村長了,你們愛找誰找誰!”

小張在一邊,回過味來了,用筷子指着樊書香的鼻子,“哼哼哼哼……”就笑開了。

小張一笑,老陳也明白,老陳也笑了。

老陳笑,是爽朗的大笑,不是像小張一樣的奸笑,人家老陳,領導就是領導,就算是在做卑鄙的事情,也做得光明正大,就算一肚子壞水,也笑的光明磊落。

樊書香被人識穿了,也“嘿嘿嘿嘿”笑起來了,微微老臉有點紅,忙端了茶杯,遮了遮臉。

老陳笑過之後,說:“就你那點鬼心思,我還不知道,想辦人家吧?”

想辦誰,不用說出來,大家都心照不宣。

樊書香的老臉更紅了,說:“什麼話?我老樊爲黨爲民辛苦了一輩子,我是那樣的人嗎?我像嗎?”

“像!很像!”小張一本正經的點頭。

“你個熊孩子,跟你叔開玩笑……”樊書香用筷子在小張的腦門上暴了一下。

小張當時三十出頭,樊書香和老陳都是快五十的人了,所以小張一直都是叫叔的。

老陳笑:“老樊,你不當會計,虧了,你的這帳,算的忒好了吧?就這幾個小菜,就想整下去個婦女主任,再整上來個婦女主任?”

樊書香咳咳兩聲,說:“先說了,這事是爲了工作,不是爲了我個人,是爲了村裡。當然啦,你要是感到菜不好,明天你拉上孫主任,我在村東‘又一村’請場,咋樣?”

老陳點點頭,說:“那就這!”端起酒杯:“弄一口!”

“那就這!”這句話是很多基底領導在開會時的口頭禪,“弄一口!”是基底領導在酒桌上的口頭禪,兩條腿走路,缺一不可。

“那就這”,就把這場“倒劉運動”的其本綱領訂下來了,“弄一口”之後,就是一些詳細的暗箱操作。

不要以爲暗箱操作只存在於股市,它最大的厲害之處在於政治,國家與國家是大政治,個人與個人是小政治。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就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如果能把基底農村的這種小小的政治擴大無限倍,其中的陰謀詭計,其中的驚心動魄,精彩程度絕對不下於美國和俄羅斯之間的戰鬥。

樊書香打算把劉玉香搞下來,把王芙蓉搞上去,好讓王芙蓉感恩圖報,心甘情願的讓他辦上兩盤或無數盤,但現在還沒有和王芙蓉透露這個消息,他要先把劉玉香搞下去之後,再向王芙蓉攤牌,如果王芙蓉不上道,不讓他辦,那就不讓她當婦女主任。

樊書香還留有一手的,如果王芙蓉不幹,還有一個後備人選,這個後備人選,就是他三兄弟媳婦,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不過如果王芙蓉的田裡讓他流流水,他就不讓三兄弟媳婦幹婦女主任,讓王芙蓉幹,如果王芙蓉上道,那就寧願拼着被老婆懷疑被兄弟埋怨,也要讓王芙蓉來幹。

看,人家幾個大字不識的一個村長,都懂啥叫潛規則!所以說能力和才幹,與知識無關!

樊書香第二天果然在村東公路上的“又一村飯店”擺了場,今天來的人較多,鎮政府的還是老陳和小張,鎮計生辦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包村的孫主任,一個是跟着蹭飯吃的計生辦幹部。村裡的幹部,都到齊了,來之前,樊書香授意過的,要統一口徑,要說劉玉香的壞話,要說不把劉玉香整下去,村裡的工作就沒法開展。副村長和會計纔不管誰上誰下,只要有吃有喝,就行了,再說,誰會爲了一個娘們得罪夥計班子還是村長?

孫主任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擔心劉玉香下去了,誰來幹?這個活也不是誰都能幹的,要有一定的能力,豆腐嘴不行,要能說會道,最要緊是要有刀子心。還要震的住場面,男人的兄弟少了,不行的,震不住場面,沒人怕不行。

樊書香拍着胸口保證,只要劉玉香下去,保證不出三天,就能幫計生辦物色好一個人才,給村長的名義保證!

孫主任也就點點頭,默許了。誰幹不是幹呀,如果孫主任非要劉玉香乾,不但要得罪村長,孫玉任的工作不好在村裡展,再說了,還有鎮上的領導老陳在旁邊哪,就算不給老樊這個面子,也不能不給老陳面子,鎮計生辦可是要歸鎮政府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