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號早上7點半。
許鑫踏上了前往威尼斯的飛機。
隨行人員這次顯得非常精簡,就他、蘇萌,還有特地趕過來作爲翻譯的艾晴。
就仨人。
飛機顯得異常寬敞。
威尼斯和天朝的時差是6小時。
飛機到威尼斯的時間,大概是天朝的晚8點多不到9點,威尼斯下午的2點到3點左右。
航程需要13個小時。
而劇組這邊也終於迎來了一個長線的假期。
從10號開始,一直持續到14號。
放4天。
因爲導演要14號才能回來。
就在昨天,許鑫接到了一個很官方的電話。
來自意大利的天朝大使館的邀請。
邀請他在13號這天,參與一場天朝文化年的重要活動。而之所以找他,也是因爲今年的天朝文化年,是由威尼斯和天朝這邊共同舉辦,以威尼斯傳統划船“貢多拉”載着兩位二胡使節,兩個古老文明的象徵融合在一起,構成了意大利“天朝文化年”傳統活動。
就在13號,電影節結束後的第二天,會在羅馬這邊的鬥獸場舉行一場中意友誼的文化活動演出。
他是作爲嘉賓出席的。
沒的拒絕,許鑫也肯定不會拒絕。
所以,13號,他要在羅馬逗留一天,14號當天回國。
不過這次卻並不是天朝邀請,而是意大利那邊把邀請函發到了天朝大使館,邀請他過去的。
許鑫在接到了消息的第一時間,其實自己也是懵的。
因爲他實在想不明白……怎麼自己就吃了個披薩的後勁會那麼大。
真就是意大利老奶奶的親兒子了唄?
莫名其妙的,他和意大利就“綁”在了一起。
真是玄幻。
……
意大利下午2點多鐘,許鑫走出了威尼斯的馬可波羅機場。
還別說……雖然他覺得自己和意大利的關係很玄幻,但這會兒看着那些記憶中的建築,還真有點回到“第二故鄉”的既視感。
挺奇怪的。
帶着這份感覺,他坐上了沃爾沃派來地接的車輛,直接趕往了下榻酒店。
一路上,艾晴就像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導遊……雖然上次已經帶許鑫轉了許多地方,但這會兒還是不停的給他介紹着一些威尼斯的特色景物。
直到來到了下榻酒店後,他第一時間找到了負責接待的威尼斯電影節的人進行報道。
作爲最佳導演銀獅獎的頒獎嘉賓,以及上一屆的獲獎者,這次他獲得的招待級別顯然比上次升了一個檔次。
上次只是最普通的客房。
但這次卻是一個大套間。
到了房間裡,把整理衣物之類的事情全部搞定後,他帶着蘇萌和艾晴就馬不停蹄的趕往了一家名爲“Sala Giardino”的放映館。
其實說老實話,比起戛納那種多影院聯合放映的規模不同。
威尼斯電影節對比起戛納,單從放映規模上來講,還挺“小巧”的。
整個電影節期間承擔放映任務的,除了類似Sala Giardino這種放映館外,便是一些諸如大學禮堂一類的放映廳。
而放映館中,要說規模最大的,肯定是白色電影宮,鳳凰歌劇院這種。而Sala Giardino這種放映館就只有一個廳,全天候放映着非競賽單元的電影。
許鑫之所以如此匆忙的主要原因,就是下午3點55分,這裡會放映《倭寇的蹤跡》這部電影。
他還沒聯繫老徐,打算先看完這部電影再說。
而買票的時候,艾晴看了一眼節目單,對許鑫說道:
“許導,《倭寇的蹤跡》之後,是《花》,婁曄導演的。”
“婁曄?”
許鑫一愣。
想了想,他點點頭:
“買吧。”
“好。”
艾晴直接買了連續兩場的電影票,接着指着門口那賣披薩的攤位:
“許導,要不要嚐嚐?”
“走。”
許鑫點點頭。
既然來了,那該給的面子工程一定要給。
於是,天朝晚上10點來鍾,許鑫的微博更新了一張他對摺7寸披薩餅,大快朵頤時,對着鏡頭單臂大回環豎起大拇哥的照片。
還配了一段文字:
“Perfetto Margherita pizza!太好吃了,恨不得天天吃!老意大利瑪格麗特披薩,真叫一個地道!”
這話的前面是艾晴幫他打的,後面的話他自己打完就臉紅了。
心說爲了中意友好,咱老許也算是犧牲色相了。
而微博發完後,他就沒再管。
三加五除二的在門口啃完了其實味道也確實不錯的披薩後,三個人一起走進了放映館。
而電影臨近開場前,他左右看了看。
興許因爲這是地平線單元的電影。
興許是因爲電影節已經臨近尾聲。
總之,上座率並不是特別高。
一個放映廳裡最多坐了三分之一的人。
稀稀拉拉的。
很快,燈光變暗,電影開始了。
只有一個龍標。
這很正常,這電影拿到威尼斯,說明老徐肯定也是想要在歐美這邊得到認可。沒發行商的標籤,說明片子還沒賣出去,到時候片商就可以去和他談。
並且,他這片確實也沒發行商。
逆風只是投資,但不管發行。
之前她問自己這片子要不要放西影廠的原因也就在這。
放廠裡,廠裡自然就會接手發行的事宜。
但問題是……這片子在一開始投資的時候,老徐就和楊蜜聊過這片子的拍攝理念。
他要給觀衆還原一個真實的武林。
沒有大俠在飛檐走壁,也不是所有英雄都生的英俊瀟灑玉樹臨風。
真實的武林,就像是土匪與山賊的綠林之中構建出來的一個……比較讓普通人能接受的存在。
你說這人是土匪,那他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但你要說這人是江湖人士,甚至還有所謂的諢號一類的……那就未見得不是好人了。
就是如此。
所以,這片子廠裡要不要發行,他心裡也沒譜。
畢竟他還不清楚好看不好看。
正想着,畫面裡面出現了一片蘆葦蕩。
蘆葦蕩的右邊,是兩個帶着斗笠,手裡拿着長棍的人。
畫面靜止,無風無波。
一時間,許鑫甚至還以爲是碟片卡住了。
直到他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屏幕的左邊,出現了一羣穿着黑衣,手持長刀的人。
而這些人出現,其中一個人手持長刀上前後,右邊那倆帶着斗笠的人其中之一手持長棍走了上來。
長刀豎立,長棍橫攔。
兩邊對在了一起後,根本就不見傳統武俠電影那種套招,就是“哼,哈”兩招。
那手持長刀的人就躺地上了……
見狀,許鑫撓了撓下巴。
還別說……老徐還真把這種“武林”的風格給拍出來了。
說起來……動作指導就應該是於老了吧?
這兩招看起來簡單……但挺新鮮的。
都是那種方寸之間,一招放倒的架勢。
一下子,有別於傳統武俠電影的那股味兒就出來了。
他略微點點頭。
還行,至少開頭能吸引到自己了。
但……
隨着時間的流逝,他逐漸的眉頭皺了起來。
從心底流露出了一絲評價:
“除了打戲,啥也不是。”
是的,這片子充滿了一種很擰巴的味道。
很生硬,很不舒服。
他能感覺到老徐似乎想用一種類似黑色幽默的方式來表達這部電影的基調。
比如堂堂天下第一高手裘冬月,也就是於老飾演的那位老人,武功能被認爲是天下第一高手,但卻被舞女的一根機關長棍給一棒子撂倒。
趴地上的姿勢還挺滑稽。
亦或者是這位天下第一高手竟然管不住自己的小妾,小妾竟然與別人偷情……
還有他雖然老了,擺出了歸隱山林的戲碼,但又怕被人遺忘,偷偷把鬍子染黑,給人一種“不老”的假象……
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是荒誕的。
如果真用一種成熟的表達方式,那倒還可以。
問題是……老徐想要的東西太多了。
塞的太滿,所以哪一點都沒做好。
不過,該說還是要說。
武打戲這一段……或許是因爲提前知曉了“真實的武林”,他的接受程度還挺高的。
尤其是最後一段,裘冬月與樑痕錄倆人那跟跳舞一樣的打戲上面。
他看的津津有味。
但也就僅限於此了。
電影放完,人羣開始陸陸續續離場。
稀稀拉拉的。
並沒有什麼掌聲或者過多的鼓勵。
當然了,也沒有噓聲。
許鑫坐着沒動,因爲他還有第二場。
先是扭頭看了一眼旁邊呼呼大睡的蘇萌,他有點恨鐵不成鋼一樣的搖了搖頭,對艾晴低聲問道:
“你感覺怎麼樣?”
作爲外國友人,艾晴自然是有發言權的。
甚至可能要比從小看這些功夫片長大的天朝人會更客觀一些。
而她的評價是……
“我……沒看懂。我覺得這裡面應該涉及了一些天朝人的價值觀問題,就比如……那位七將軍,我並不知道他是誰。也不懂爲什麼要用紙來做鎧甲……是因爲明朝很窮嗎?很腐敗?……反正這部電影帶給我很多疑惑,我覺得需要去補習一下天朝的歷史課了。不過……有一點,我感受到了。”
“什麼?”
許鑫以爲她會說“功夫的魅力”一類的。
但卻聽到了一句:
“這個男主角是個很悲哀的人。我指的不是他最後被打敗,而是……他是繼承那位七將軍的遺願,對不對?七將軍,是一位將軍。聽起來好像還是對抗日本人的英雄。而這種英雄創造的武術,改進的武器,都是爲了保護他的子民。但大家卻對他並不認可,甚至在最後,他留下來的……遺產,還無法在那些繼續保衛人民的戰士手裡,而是要向民間力量低頭,才能把他的遺產流傳下去……這是一個很悲哀的事情。”
“……”
許鑫一怔。
接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想了想,他又問道:
“那你覺得這裡面的功夫……”
“是假的,對不對?”
“……”
聽到這話,許鑫嘴角一抽。
就見這個老外滿眼的嚮往:
“這是假的功夫,對不對,導演!真的功夫,要會飛,要會在水上行走!他這種是虛構出來的,對不對!並不是真的功夫!”
“呃……”
一時間,許鑫竟然無言以對。
就像是不忍戳破一個“少女”的懷春之夢一樣。
想了想,他點點頭:
“嗯,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