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說對不起?”錫達卻忽然像被灼燙到一般,猛地收回手,神情驀地變得乖戾,眸中邪氣橫溢,“是想在他的面前,徹底撇清和我的關係麼?”
白思綺瞠大雙眼,呆呆地看着他:“你——”
看她一副吃癟的糗樣,錫達忽然心情大好,“哈哈”笑起來:“不過就是個玩笑而已,看把你嚇得。”
“錫達!”白思綺氣得跺腳,她可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不過呢,”錫達收了笑,眸色復又深凝,“從此以後,我不想再從你口中聽到這三個字,永遠,都不要。”
扔下這麼一句話,他轉身走向另一旁,拔出腰刀對着冰壁上上下下地比劃着,白思綺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到底想幹嘛。
揚起手臂,錫達將腰刀深深插進冰壁中,小心翼翼地切割着,很快,一大塊冰從壁上分離出來,錫達托住冰塊,讓它慢慢倒向地面,用腰刀細細刨去表面的突起,直到光滑如鏡,這才收了腰刀,脫下皮裘平鋪於其上,轉身走回白思綺身邊,咧脣一笑道:“從前天到現在,你都沒好好地睡過覺,一定累壞了吧?快去冰牀上休息休息,我來守着你的阿卿,絕對不會讓他有事的。”
一抹紅潮悄然浮上白思綺的臉頰,她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回過神:“原來,你費那麼大功夫,是爲了給我……可是,沒有皮裘,你不冷嗎?”
“我正想打坐練功呢,穿着皮裘只會礙事,不如先給你用,別羅嗦,趕快去吧。這樣不吃不睡,就算是神仙,也撐不了多久。”
連日裡發生了這麼多事,白思綺早已疲憊不堪,但因着一心繫在慕飛卿身上,故而強撐了下來,此時神志稍一鬆懈,便覺得倦意不斷涌來,當下朝錫達感激地笑笑,不再堅持,朝着冰牀走過去。
錫達這件皮裘可說是世間至寶,乃雪域雪狐的皮毛所制,隔熱力非常地強,一方面可以保證冰牀不被體溫所融,另一方面又能使身體的熱量不至於散發。白思綺躺上去沒多久,便覺絲絲暖流從體表直滲入五臟六腑,不知不覺間闔起雙眼,愜意地沉入夢鄉。
耳聽她呼吸漸漸均勻,盤膝
運功的錫達緩慢收勢,從地上站起,徐步走到冰牀前,深深地凝視着熟睡的女子。
睡夢中的她,少了平日的清傲,秀容恬美,宛如江南煙雨圖中的仕女,尤其是脣邊那抹若有若無的淺淡笑漪,更是讓人深深地着迷。
“綺兒……”錫達輕喃一聲,冰涼的指尖觸上白思綺柔膩的肌膚,細細遊走,最後停在她嫣紅的脣上,沉黑雙眼裡爆起一簇幽幽的火光——
這麼美,這麼美的女子,爲什麼只能屬於慕飛卿?只能屬於那個半死不活的怪物?
眸底,一絲戾色滑過。
他慢慢地俯下身子,想要,想要,很想要,那份綺繾於她脣間的暖香,還有她……
“阿卿……”
輕輕淺淺的一聲低喚,如冰刀霜劍,倏地刺中他的心臟,讓他沸騰的鮮血,驀然僵冷。
錫達用力地晃了晃頭——自己這是怎麼了?居然差一點……
不敢再在她身邊再呆下去,錫達騰地轉身,大步衝向湖邊,撩起冰寒至極的湖水,一捧捧,灑在自己熱氣騰騰的腦門兒上。
平躺在冰牀上的女子,雙眸微睜,靜靜地遙望着那舉止狼狽的男子,神色微黯。
石鐘乳散發出的熒光,淡淡投落到水面上,折射出數點冷暉,錫達正看着如夢似幻的倒影發怔,那隱隱綽綽的光影湖波間,忽然緩緩現出一抹玉白的人影,由遠及近,模糊,變得清晰。
這神鬼都找尋不着的地方,怎麼會有人?難道,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錫達瞪大雙眼,一時間竟沒回過神,直到那人從自己身邊掠過,他方纔驚跳而起,二話不說,拔出腰刀罩頭罩腦地便朝那人劈過去!
人影微晃,避開錫達狠厲的攻勢,清潤嗓音如典雅的鐘磬:“二王子,在下是前來肋你們脫困的。”
“什麼?”不知是因爲在這黑暗空間裡呆得太久,還是因爲方纔入情太深的緣故,錫達仍舊有些恍惚,面色發怔地瞪着來人。
來人輕擡右手,中指輕彈,一枚牛毛般的銀針激射而出,正中錫達的眉心,他大叫一聲,神智頓時回籠,黑眸中明晰地映出來人的模樣。
微漾的粼粼淺
光裡,那人容色朗霽如明湛秋空,器宇高華,翩然出塵,墨色寒淵般的眸子裡清冷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是誰?”錫達確定,如此驚豔的人物,自己從前定然不曾見過。
“白衣居士。”來人微啓雙脣,目不斜視,語聲沖淡,神態從容自若,不慍不火。
“你是怎麼進來的?”
“在下與逸王乃至交好友,是他託在下走這一遭,從谷口到這地下湖,逸王一路留下記號,白衣正是籍此尋來。”
“原來……如此。”錫達鬆了一口氣,道了聲“抱歉”,繼而雙眉深皺,“可是我們這裡三人,其中一個不知什麼緣故,被封在冰壁之中,另一個堅持要等他醒來。”
“二王子所言,是鎮國將軍賢伉儷吧?請二王子不必憂心,待白衣仔細察看明白,再作計較。”
“好吧。”錫達點頭,側身退開,看着那宛如九天謫仙般的男子,一步步走向封凍在冰壁中的慕飛卿。
白衣在冰壁前立定,凝眸注視着慕飛卿的面色,細細端詳良久,才緩緩探出手去,落到浸冷的壁面上。
已經走到他身後的錫達目瞪口呆地看見那堅硬的冰壁,在他的掌下竟然化作半融化狀的晶體,而白衣的手指,已經自如地探入冰壁中,準確地落到慕飛卿的胸口上。
挺拔的劍眉微微蹙起,清寂的眸子裡,漾起一絲微瀾。
“怎麼樣?”錫達忍不住急灼地問道。
“還好。”只簡短地地回了兩個字,白衣便抽回手掌,指間變戲法般多出數十支細小如麥芒般的銀針,隨着他的動作透入冰壁,悉數“遊”進慕飛卿的身體。
“你這是——”錫達滿眼驚歎之色,饒是他見多識廣,此時也不禁震撼至極。
“他體內的傷,已經被聖珠的精華修復大半,卻不知爲何心脈突斷,險些喪命,幸好他幼時曾服食靈藥,這溶洞又酷寒之極,故而保住了他最後一點元氣,不至於頓時隕命,不過情況也不容樂觀。”
“心脈突斷?怎麼會心脈突斷?”白衣話音方落,身後便響起女子驚急的呼聲,寬大的袍袖被一隻纖纖柔荑緊緊抓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