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心知他動了真怒,不得不作出副笑臉:“慕先生,你,你千萬不要多心……”
慕飛卿一聲冷哼。
多心?
趙毅乾嚥了口唾沫,暗揣慕飛卿會不會立即撂挑子,不理會這件事了。
孰料慕飛卿卻非常淡漠地道:“把圖紙給我瞧瞧。”
趙毅立即將圖紙遞給他,慕飛卿拿着圖紙,上下左右看了小片刻,沉吟道:“從此處前往最後目的地,尚有五六百里,還得走十多天。”
其他隊員一聽,臉色也有些難看。
“確定是這兒嗎?”
“是。”
“那我們得暫作休息,好好準備一番。”
“嗯。”趙毅點頭,“不管先生說什麼,我們都全力配合。”
“好。”慕飛卿點頭,“從現在起,原地休息,準備所有的食物、水,三天後出發。”
“是!”
衆人紛紛散去。
俞天蘭把慕飛卿拉到一旁,眼裡有着明顯的不滿。
“天蘭?”慕飛卿細瞅着她的臉色,“你不樂意嗎?”
“那倒不是,”俞天蘭眸色清冷,“我只是覺得,這幾個人似乎……有心在利用你。”
慕飛卿輕輕地哼了聲。
“不過,我知道你向來是一個君子,做事情光明磊落,不做則已,一做定然不會虎頭蛇尾。”
“嗯。”慕飛卿點頭。
“所以,”俞天蘭勾着他的脖頸,在他脣上印下一吻,“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天蘭……?”
兩人手拉着手回到隊伍裡。
趙毅看看他們倆的臉色,見他們並未動怒,心下稍鬆了些。
“趙領隊,希望我們合作愉快。”俞天蘭伸出手去,和趙毅握了握。
“合作愉快。”趙領隊臉上也浮出真誠的笑。
“大家先分散休息吧。”
隊員們這才散開,睡覺的睡覺,爬樹的爬樹,娛樂的娛樂。
俞天蘭和慕飛卿找了個十分僻靜的地方。
“還好。”俞天蘭靜靜地靠在他胸口,聽着他心跳的聲音。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遠處有座山,山上有棵樹,樹下有座茅草屋,茅草屋……俞天蘭忽然輕輕地哼起來。
“你很喜歡這首歌?”
“是啊。”俞天蘭點頭,“每次唱這首歌時,心裡總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難道不是?”
“不錯。”慕飛卿點頭,摸摸她的耳朵,“看來是我不好。”
“怎麼是你不好?”俞天蘭瞅着他,不停眨眼,“你很好,已經很好很好,非常好。”
“咱們睡覺去吧。”
“睡覺?”俞天蘭想了一會兒,略略皺起眉頭,“好像,今天晚上我們還沒有睡覺的地方呢。”
“是嗎?”慕飛卿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存在,把手一揮,“沒關係,馬上就好。”
他騰身躍起,像只鳥兒般飛上樹,非常迅速地搭起個“窩棚”,然後再回到俞天蘭身邊,拉起她的手:“好了,咱們上去吧。”
他帶着俞天蘭飛上樹頂,果然看見一個大大的草窩,俞天蘭忍不住失笑:“咱們都快成孵蛋的了。
“行啊,要孵一個也成。”慕飛卿言罷,在她臉上啄了一口,俞天蘭朝他俏皮地吐吐舌頭,撲進草窩裡,慕飛卿也鑽進草窩裡,兩人並排躺下,看着夜空裡一閃一閃的星星。
星星眨啊眨,就像美麗的鑽石一樣。
沒過多久,俞天蘭就趴在慕飛卿的胸口上,呼吸均勻地睡着了。
“丫頭。”慕飛卿緊緊地攬着她的腰,心裡的感覺,很異樣。
一覺醒來,天光大亮。
慕飛卿剛直起腰,便見下面升起幾縷炊煙。
“慕先生。”趙毅略略擡起頭來,扯開嗓音喊道,“野雞肉已經烤好了,快來嚐嚐。”
“我知道了。”慕飛卿應了聲,伸手扭扭俞天蘭的耳朵,“天蘭,天蘭,快起牀,有野雞肉吃。”
俞天蘭哼了幾聲,坐起身來,揉揉惺忪睡眼:“野雞肉?”
“嗯。”
夫妻倆下了地,見隊員們都已經圍在一塊兒。
看到他們夫妻過去,趙毅立即遞過來一塊,俞天蘭接過野雞肉,蘸了些調料,湊到嘴邊輕輕地咬着。
味道確實很不錯。
“怎麼樣?”
“好吃。”俞天蘭點頭。
“那就再多吃些。”
這頓飯吃得很和諧,大夥兒在一起談天,說地,交流思想。
又是兩天過後,所有人都恢復了體力,慕飛卿一聲令下,便背起包繼續前行。
山路越來越陡峭,有時候需要從非常狹窄的懸崖邊走過,一路上,慕飛卿始終緊緊地拉着俞天蘭的手,隊員們也是後背緊靠着石壁,非常小心。
即便如此,還是有兩位隊員不小心滑下山崖,幸而俞天蘭反應及時,用冰皎把他們纏住,重新拉了回來。
由於路途實在艱險,兩天下來,他們只翻過一座山,看着前方連綿起伏的山脈,慕飛卿瞳色深沉。
“趙領隊。”
“慕先生。”
“我有個疑問,”慕飛卿緊緊地盯着他的雙眼,“如此高的山脈,就算找到那片空地,請問你們以後要怎麼將設備運進去?”
“打算用直升飛機空投。”這回趙毅倒是答得直白。
“那幹嘛不讓直升飛機把你們幾個人直接空投到那片地上呢?”
趙毅聞言一怔。
確實,如果用直升飛機把他們空投到那片空地上,不是要簡單得多嗎?
“是這樣,上面打算讓我們近地考察一下這一帶的情形。”
“好吧。”慕飛卿探頭朝前方看了看,“接下來的路將會非常危險,你們自己小心。”
又行走兩天後,隊員們的身體不同程度出現衰竭,慕飛卿命令所有人原地整休一天。
不料夜幕降臨之後,卻下起大雨來,慕飛卿讓衆人搭起帳篷,大夥兒正要睡覺,忽然聽見一聲痛喊:“啊!”
慕飛卿趕緊從帳篷裡鑽出來,急聲問道:“怎麼了?”
一名隊員拖着鮮血淋漓的腿從帳篷裡鑽出來,慕飛卿一看,臉色頓變,大聲吼道:“大家小心!”然後手中刀光一閃,從那個隊員腿上削下一塊肉來!
其他隊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要鑽出來,卻聽慕飛卿吼道:“都給我回去!不要亂動!”
“天蘭,日曜珠呢?還在嗎?”
“在。”俞天蘭說完,趕緊放出日曜珠,在日曜珠的照耀下,四周的一切變得分明起來,俞天蘭這才注意到,在腳下的溼地裡,有一大羣黑糊糊的蟲子,正混亂扭來扭去。
“難道,就是它們?”
“嗯。”慕飛卿點頭,“這是吸血蛛。”
看着那些不斷蠕動的蟲子,俞天蘭不禁打了個寒顫。
慕飛卿想了想,伸手從口袋裡掏出塊肉,揚手扔出去,吸血蛛立即飛速地爬過去,很快把那塊肉整個給包圍起來,慕飛卿再掏出打火機,打燃了拋出去,打火機落到蟲羣裡,立即噼噼啪啪地燃燒起來。
地上很快空白了一片,但是更快的,又一批吸血蛛爬了過來。
“這樣不是辦法。”慕飛卿果決地道,“我們得趕快離開。”
“離開?可是帳篷?”
“是帳篷重要,還是人重要?”慕飛卿厲聲喝道。趙毅二話不說,立即探手從帳篷裡抓過帳篷,其他人也在第一時間作好準備。
“阿卿,我們怎麼走?”
慕飛卿擡頭朝空中看了看,卻見樹上也密密麻麻地全覆蓋着吸血蛛。
這可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間不容髮,必須迅疾作出判斷。
“有了。”
慕飛卿迅疾將所有隊員召集到一起,讓他們手拉着手圍成一個圈,然後默運功力,所有隊員們只覺一股熱流從全身上下淌過。
而俞天蘭則起用了日曜珠,很快,日曜珠帶着所有隊員,輕飄飄地朝空中飛起,慢慢朝樹林外移去,直到一塊河邊的大石頭上,俞天蘭才收起暗靈珠,讓所有人徐徐落地。
好險,又逃過一劫。
趙毅不禁拍拍自己的胸口——如果只有他們自己,估計早死了好幾十次了。
“你們先在這裡等着。”慕飛卿說完,騰向空中,輕輕落到河面上,腳尖踩着石頭,很快消失在上游的方向。
半個小時後,他折了回來:“我已經查探過,只要沿着這條河流一直往上,可以連續穿過好幾座山,倒比我們翻山越嶺,實在要強太多。”隊員們不禁歡呼雀躍起來。
“原地休息,然後出發,爭取在明天日出之前,找到下一個休息地。”
未知的道路雖然充滿重重危險,卻也讓人覺得興奮,只是略作休息後,一行人等再次出發。
五天之後,他們到達一片開闊的空地。
“趙隊,就是這兒!”一名隊員仔細察看着導向儀,不禁興奮地大叫起來。
“我們到了!我們到了!”其他隊員則朝天空揮舞着彩旗,歡欣鼓舞。
慕飛卿和俞天蘭對視一眼,心中也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所充滿,是征服困難之後真正的喜悅,是對於艱難險阻的蔑視,是對於心中真正藍圖的嚮往,是鴻圖已成,大業已平的淡然。
真的。
這纔是真正的成功。
真正的成功是理想的實現,無論艱難險阻刀山火海,他們不會害怕。
真正的成功是一種遙遠的追逐,永不會放棄自己的目標。
真正的成功是對於內心理想世界的堅定相信,不屈不撓,奮勇直前。
“看來,這段路總算沒有白走。”
“慕先生,我再次深深地感謝你,現在,你們夫妻可以去好好休息了。”
“好的。”慕飛卿點頭,拉着俞天蘭走向一旁。
“我想登山。”
“好,咱們一起。”慕飛卿說完,拉起俞天蘭的手,騰身飛向空中,一徑登上山頂。
站在高高的山巔上,眺望着下方翻滾的雲海,他們忽然間覺得無比愜意。
人生,大抵如此。
“我越來越喜歡遊歷。”俞天蘭情不自禁地道,“因爲每一處的風景都不同,看到的人不同,遇到的事也不同。”
“是啊。”慕飛卿深有同感地點頭,“每一個地方所能看到的風景,都和從前完全不一樣。”
“那,咱們就聯手,遊遍整個天下,如何?”
“好!”慕飛卿壯志滿懷,“如你所言,遊遍整個天下!”
從此以後,整個天下都是我們的,我們會看到很多的風景,我們會譜寫不一樣的人生傳奇。
我們的人生,沒有人能夠重複,那是何等愜意,何等風光八面!
我渴望一種無邊無際的飛翔,像風一樣,像蒼鷹一樣,沒有什麼,能約束我們的翅膀!
趙毅等人抱着儀器跑來跑去,忙活了很久,終於繪成平面圖。
“趙隊,咱們這次可以交差了吧?”
“可以。”趙毅點頭,“把圖紙給我看看。”
目光緩緩從圖紙上掃過,趙毅眼裡流露出欣喜之色:“不錯。”
“那咱們是不是可以打道回府了?”
“怎麼。”趙毅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小夥子,想你家媳婦了?”
對方臉上浮起幾朵紅雲——怎麼不想呢?這出來都快好幾個月了。
“讓我聯繫一下上頭。”趙毅說完,從懷裡掏出手機,摁下一串數字。
“怎麼樣?上頭說了,讓我們原地等待四個小時,他們會派直升機過來。”
“那太好了。”隊員長長地鬆了口氣。
趙毅轉身,朝慕飛卿打手勢,慕飛卿從山頂上飛下來,落到他跟前。
“是這樣,慕先生,我們跟上頭聯繫好,會立即派一架直升機過來,請問慕先生,你們兩位?”
“我們?不必了。”慕飛卿擺擺手,“我們夫妻打算在這裡再呆一段時間。”
“那,”趙毅臉上流露出微笑,朝慕飛卿伸出手去,“握個手吧。”
“好的,握手。”
兩人重重地握手。
“能認識兩位,真是我的幸運。”趙毅眼中流露出真誠的笑,“希望我們有機會再見面。”
“好的。”
沒過多久,一架直升機真地出現在天空中,嗡鳴着緩緩落下,降下一架舷梯。
“再見了,再見了。”
隊員同慕飛卿道了別,然後揹着包朝直升機走去,沿着舷梯上了直升機,慕飛卿夫妻二人站在原地,看着直升機飛離原處,不一會兒消失在茫茫雲海之中。
“阿卿,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就在這山裡轉轉吧。”
“好,我帶你,還是你帶我?”
“都一樣。”
“那就一人兩個小時,行。”
連綿起伏的山脈,給這對夫妻廣闊的飛翔空間,他們就像是兩隻鳥兒,拍打着翅膀,在層層樹林裡穿梭來去。
他們看到了天地之間,最爲壯麗的奇觀。
山清水秀,鳥語花香,奇峰怪石,明淨的深潭……
直到玩累了,慕飛卿才找個地方停下來,輕輕攬着俞天蘭,任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呼吸均勻地睡去。
天地都安靜了。
好喜歡這樣的世界,好喜歡這樣的感覺,自由自在,不接受任何約束。
是的。
我喜歡這樣。
誰都不能指責我什麼,誰都不能說我們什麼,誰都不能……
是那種存在於天地之間,浩浩蕩蕩,來去從容的博大,是那種無拘無束的瀟灑,是那種隨心所願,以及,每一分每一秒,都屬於自己。
愛其所愛,和自己的所愛在一起。
沒有任何的顧慮,沒有任何的憂愁。
想要的,就是這個吧。
……
“阿卿!”
“阿卿!”俞天蘭大睜着眼,有些驚惶地叫道,奇怪,阿卿呢?阿卿去哪兒了?阿卿去哪兒了?
她睜着眼,仔細地看着自己——古代的衣裙,古代的裝束,什麼時候,她竟然又回到古代去了?
這怎麼回事?
再仔細看四周的陳設,分明是寧北將軍府的主院。
“阿卿。”不及穿鞋子,俞天蘭跳下地,朝外奔去,纔出房門,卻驀然一驚,爲什麼到處都掛着紅色的綢布,牆上還貼着喜字,這怎麼回事?
是誰要成親嗎?
隱隱地,外面似有嗩吶聲傳來,俞天蘭正要移步出去瞧個明白,一名丫頭卻捧着個漆盤恰好走來:“夫人,您怎麼在這兒?”
“將軍呢?”俞天蘭一把抓住她的手,脫口問道。
“將軍?”丫頭愣了愣,方纔答道,“將軍不是在大堂上嗎?”
“他在大堂上?”俞天蘭又是一怔,然後急步朝外走去。
她穿過好幾道迴廊,終於到得外院,站在樹後望去,卻見大堂數扇雕花木扇大開,慕飛卿一身紅衣,赫然站在堂上。
阿卿?真地是阿卿?俞天蘭幾乎叫出聲來,他,他怎麼會又跟人成親了?
自己到底要不要過去?
俞天蘭尚自猶豫,後背上忽然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傻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
俞天蘭轉頭,卻見一個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正瞧着自己,不由奇怪地道:“你是誰?”
“我是白思綺啊。”
“白思綺?你是白思綺,那我是誰?”
“你是俞天蘭啊,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趕快過去啊,再晚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嗎?
真地來不及了嗎?
可是爲什麼心裡,反而沒有絲毫慌亂,倒是覺得,覺得……有沒有那個男人都可以。
好奇怪啊。
爲什麼會這樣想呢?
“你不是很愛他嗎?難道不愛了?”白思綺忍不住說道。
愛?不愛?
俞天蘭有些糊塗,反而問道:“新娘是誰?”
白思綺啼笑皆非:“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問新娘是誰。”
“如果——”俞天蘭將話音壓得很低,“如果新娘是他喜歡的人,那我,我願意成全。”
“成全?”白思綺擡手摸摸她的額頭,“俞天蘭,你是不是傻了?那可是你最愛的男人,你也願意成全?”
“你才傻呢。”俞天蘭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如果他真是我最愛的男人,那麼不管天涯海角,他都會追隨我而去,如果不是,那就分道揚轆好了。”
似乎,聽着也挺有理。
“可是,你一個人,難道不覺得淒涼,不覺得難受嗎?”
“難受?”俞天蘭仔細思忖,其實也不怎麼難受。
總之,她的感覺是比較奇怪。
尤其是知道那個男人是慕飛卿之後,更奇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