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完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白思綺眸華寒湛,脣角微勾,鋒銳目光如箭般刺入鵑妍眼底。
“你嚇我?”鵑妍梗着脖子,眸色沉戾,哪還有半點從前溫順討巧的模樣?
“你不過是一顆棋子,一顆安插在慕飛卿身邊的棋子,現在慕飛卿已不復存在,你這顆棋子,又有何意義?對於毫無用處的廢棋,執棋的人會如何處置,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鵑妍面色微變,卻仍舊不肯服軟,短暫的錯愕後,不顧一切地嘶叫起來:“白思綺,你現在已經無所憑寄了,還得意什麼?猖狂什麼?你說我是棋子,你自己又何嘗不是?只不過我們清楚自己棋子的命運,而你,卻一直妄想着擺脫那個操棋的人罷了!只可惜,你的願望,也永遠不過只是妄想,我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白思綺微微眯縫起雙眼,眸色黝沉。
“我告訴你,慕飛卿一定要死,沒有人能救得了他!哈哈哈哈——自古多情空餘恨,白思綺,好好品嚐品嚐獨守空閨的寂寞滋味吧!看着最愛的人在身邊,卻不能說不能笑,不能與之溫存,你是不是特別痛苦特別難受啊?哈哈哈哈……”
白思綺蹙起了眉。
“還有哦,”鵑妍忽然把頭湊到她的跟前,“我告訴你,‘情之所衷’的毒,根本……”
“撲——”
鵑妍的話尚未說完,忽然噴出一口灩灩的鮮血,兩眼圓睜,身子軟軟地倒向地面。
白思綺蹲身,伸手探了探。
鼻息已絕。
她慢慢地擡起頭,清澈冷眸中映入一抹妖嬈的紅影,瞳孔驀然縮緊。
“她是你的人?”
紅影並不答話,只是明豔一笑,血色衣色隨着風輕輕拂動。
“想不到,你對女子也這般地心狠手辣。”
“她早就該死。我留她到今日,已是寬厚仁慈了。”
“你到將軍府,到底想做什麼?應該不止是取她性命這麼簡單吧?”
“當然不是,”紅影輕笑,“我是,來收債的。”
“什麼債?”
“情債!”
“你想殺慕飛卿?”
“不不不,”紅影搖頭,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晃了晃,“你難道不記得了麼?當日在紅血谷,我曾經說過,寧願我負天下人,絕不許天下任何一人負我!慕飛卿嘛,遲早都是一個死字,本姑娘也懶得動手。今日到此,不過是想送那些滿懷怨念的女子一程!”
一陣冷風吹來。
那女子血色的衣裙灩灩怒放,如一朵醒目的海棠,帶着極致的妖嬈與絢爛,任誰都無法忽視,紅脣皓齒,青絲雪膚,卻生生給人一種地獄修羅的窒息感。
“她們——”白思綺不由踏前一步,雙目緊緊地盯着她,“沒有解藥,她們遲早也會死,你又何必急在這一時?”
紅嬈挑挑眉:“安國夫人,你是不是認爲,留着她們的命,就是仁慈,反之,若我出手殺她們,就是殘忍?對麼?”
白思綺沉默以答。
“那好,本座就讓你瞧瞧清楚,到底什麼是仁慈!什麼是殘忍!”
紅嬈說罷,手中緞帶飛出,倏地纏住白思綺的腰,挾裹着她,朝將軍府內院掠去。
在金蘭院的屋脊上,紅嬈停了下來,伸手在白思綺背上一推:“下去好好看看吧。”
白思綺身形一斜,朝庭院裡栽去,幸好她反應得快,一個旋身,右手撐地,穩住身形,不至於被摔個慘不忍睹。
剛剛站穩,便聽房中傳來一陣陣讓人毛骨悚然的痛吟聲,她心中一顫,踏前幾步,透過半開的軒窗朝內望去。
只見一名形容枯稿的女子橫臥榻上,面容慘白,鬢髮散亂,雙手緊緊地捂住胸口,不,更準確地說,她的兩隻手已經深深地插入心口,衣衫上洇着大片暗紅的血跡,看上去分外可怖。
“怎麼樣?可瞧仔細了?”紅嬈幽幽的聲音再度響起。
“她——是毒發了吧?”雖說當日在乾圖關外,比這慘烈百倍的景象她都已經見識過,可乍然看見房中女子飽受煎熬的模樣,白思綺還是忍不住心中惻惻。
“沒錯,的確是毒發,”紅嬈也不否認,“不過,你知道是誰,讓原本花容月貌的她們,
變得比地獄厲鬼可更怖的嗎?”
“是誰?”
“慕——飛——卿!”紅嬈咬牙切齒地說出三個字,然後定定地望向白思綺的眼底,想從那裡找到一絲驚駭,一絲痛楚,一絲失望,然而,她所見到的,卻只是幽冷、沉寂,和漠然。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紅嬈莞爾一笑,“看來慕飛卿還真的是迷上了你,竟然不避諱對你提及這件事,還將延緩毒性的藥給了你。”
“延緩毒性?什麼延緩毒性?”
“嗬嗬,”紅嬈掩脣低笑,“你身上的‘情之所衷’,應該還沒有發作過吧?”
“我聽不明白,有什麼話,你直說好了,沒必要藏着掖着!”
“好!直說就直說!——你好歹,也在將軍府呆了五年,應該聽說過,‘素心蘭’和‘赤梅’吧?”
“‘素心蘭’?‘赤梅’?”白思綺心頭劇震,驀地想起當日紅翎公主首次造訪將軍府,那名名叫梅兒的宮女,突發心疾的情景來,後來紅翎公主拉着慕飛卿進宮面聖,御醫諸葛聰也曾提過這丙樣植物,當時自己在場,聽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素心蘭’本來無毒,可是長期吸入它的香氣,再觸到‘赤梅’,便可引發心絞之症,讓人瞬間斃命,然而——”紅嬈話鋒幽幽一轉,“能進到將軍裡的女子,也非等閒之輩,即便她們不知道,她們的主子,也自會設法暫時保住她們的性命,所以,在進入將軍府之前,她們或多或少也服食的別的藥物,來抗拒‘素心蘭’和‘赤梅’混合所產生的毒性。”
“同樣的,慕飛卿也不是傻子,所以,他——他做了一件比世間任何男人都卑劣的事——自己先行服下‘情之所衷’,在與女子交合時,將此毒過渡到她們體內,藉以徹底控制她們,若是控制不了,也能在適當的時候,將她們除去。”
身體一點點地冰寒下去,白思綺雙眸冷寂,柔脣被銀齒咬得泛白。
“現在,慕飛卿形同廢人,而久不與他合歡的這些可憐女人,只能承受毒發噬心的萬般痛楚,白思綺,你說,我取她們的性命,到底是仁慈,還是殘忍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