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北將軍府外,一條長街從頭至尾,紅綿鋪地綵緞飛揚,喧天的鼓樂之聲沸騰了半個京城。
前有儀仗開道,後有大批冑甲鮮明的侍衛緊緊跟隨,簇擁着紅翎公主的鸞駕,場面宏大而喜慶。
將軍府中門大開,一身紅衣的慕飛卿,器宇軒昂地立在門前,雙眸黑湛瑩亮,炯炯有神地注視着前方。
“吉時到,請公主下轎——”
鸞駕在將軍府門前停下,司禮官悠揚的嗓音響起,原本侍立在輦車兩旁的宮女立即向後退了一小步,讓出一條道來。
按照天祈國的風俗,喜轎到門前,是要由新郎親自上前攙扶下轎的,而旁邊的人則要趕緊撒出大把的合歡花,意味着新婚夫婦和和美美,恩愛情長。
“將軍,請吧。”站在慕飛卿身旁的男儐相低聲提醒道,慕飛卿脣角微微向上一勾,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邁着沉穩的步子,朝鸞駕走去。
無數道視線齊齊落到他的身上,看着慕飛卿撩起大紅的轎簾,伸出雙手,輕輕將頭戴鳳冠的紅翎公主攙出。
喜樂漫天價地響了起來,震耳欲聾,粉色的合歡花瓣如雨點般從天而落,歡聲笑語隨之紛揚而起。
“新人入門,吉祥如意!”
“新人上堂,天地呈祥!”
“新人相拜,和和美美!”
司禮官賣力地說着祝福的話語,衆賓客們紛立兩旁,臉上帶着滿滿的笑意,注視着此刻分立兩側的新郎新娘。
“吉時到!”
隨着司禮官的又一聲大喊,將軍府內外頓時鞭炮聲大作。
又一陣喧囂過後,司禮官這才一整臉色,神情鄭重地道:
“第一柱香,上拜天地!”
立即有專門負責的禮官奉鼎焚香,將其恭恭敬敬地放在堂中斗大喜字下方的桌案上。
慕飛卿面色未動,輕輕側身,微微曲膝,跪倒在地,和旁邊的紅翎公主一起,朝着那香鼎深深拜伏下去。
“第二柱香,上拜高堂!”
“第三柱香,夫妻——”
“對拜”兩個字尚未出口,堂外驟然響起一聲斷
喝:“慕飛卿,你給我滾出來!“
衆人臉上頓時變色,任誰都想不到,好好的一樁喜事,竟然會橫生枝節,也不知道那在堂外高聲喧譁的人到底是誰,又是存了什麼心。
慕飛卿神情微動,人依舊站在原地,轉頭朝呆立當場的司禮官淡瞥一眼,溫聲道:“愣着做什麼?還不快繼續?”
“是,是。”司禮官這纔回過神來,清清嗓子又道,“第三柱香,夫妻對——”
“砰——!”
一根粗大的木柱驟然從堂外飛進,不偏不倚,恰巧落在那擺放香鼎的桌案上,將香鼎砸落在地,插在裡面的鳳血香立時斷成數截,隨即熄滅。
司禮官臉色頓變,驚駭萬狀地向後退了數步,後背緊貼牆壁,身體簌簌地發着抖——
在天祈國,一對新人拜堂成婚之時,若是奉鼎的鳳血香斷,則代表連上天都不同意這段姻緣,婚禮必須無條件取消,而這樁婚事,十之八九也會告破。
但因鳳血香取材於天祈國鳳靈山上少見的鳳血木,若非遭遇極大的外力摧折,絕不會輕易斷裂,所以,新人成婚,鳳血香斷,這在天祈國中幾乎是數十年難逢一次。
而這數十年難逢一次的不祥之事,今日,竟然在寧北將軍與紅翎公主的婚禮上發生了,難道說,連上天都不同意這樁婚事,連上天都覺得,天祈和南韶之間,看似平和的表面,終究無法長久地維持下去嗎?
此時的司禮官,整個人都已經被嚇傻了,因爲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面對皇帝凌昭德的雷霆之怒。
誰都知道,今天這場婚禮,關係的不僅僅是寧北將軍和紅翎公主,更不僅僅是寧北將軍府和天祈國,更有可能,會牽扯整個天下的局勢變化!
“是誰這麼大膽子?竟敢行如此犯上作亂之舉?”職司護衛的禁軍統領洛彬最先回過神,“唰”地抽出腰間長劍,大步凜然地朝喜堂外走去。
“慕飛卿!”
隨着一聲怒氣勃發的吼聲,衆人只覺眼前人影一閃,堂上已多出一個橫眉冷然的白衣男子。
“這人是誰啊?”
“好像從來沒見過啊。
”
衆人頓時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那白衣男子卻對堂中衆人視若無睹,一步跨到慕飛卿跟前,伸手揪他的衣襟,大聲斷喝道:“慕飛卿!你欺人太甚!”
慕飛卿倒也不見有多懊惱,右手握住白衣男子的手腕,微一用力,便迫使他放開了自己,口中淡淡地道:“白思宏,你可知今日此舉,有什麼樣的後果?”
“後果?”白思宏滿臉的無所畏懼,“我只知道,你這樣做,是對思綺莫大的羞辱!身爲她的兄長,我,絕對不會再容忍你,如此地無視她,傷害她!你想娶這個女人,不是不可以,只要給思綺一紙休書,讓我帶她走!”
旁觀的衆人頓時譁然——原來這砸香鼎闖喜堂的男子,竟然是慧敏夫人白思綺的哥哥,難怪他會如此憤怒了!
畢竟,就算紅翎貴爲一國公主,但這樣聲勢浩大地嫁進將軍府,與白思綺平起平坐,甚至凌駕於她之上,對有封誥在身的白思綺來說,的確是一種折辱。
“白思宏。”慕飛卿眸華流轉,神色平靜依舊,讓人無法看清此時的他到底在想什麼,“你不要太放肆了!這兒是寧北將軍府,不是東浩城,不是你想怎樣,就可以怎樣的地方!我奉勸你還是趕快離開,否則——”
“將他拿下!”慕飛卿的話尚未說完,洛彬已然帶着數十名侍衛圍了上來,堵住白思宏的所有退路。
白思宏冷冷一笑,臉上全無懼色,嘲弄的目光一一從那些侍衛的臉上掃過:“就憑這些蝦兵蟹將,就想攔住我?”
洛彬的臉色頓時黑沉,再不欲多言,果決地下令道:“上!”
頓時,侍衛們分作三批,身形閃動,朝白思宏撲去。
白思宏冷冷地笑着,指尖銀光一閃,侍衛們只覺一縷寒風撲面而至,接着個個撲通倒地,潔淨的大理石地面上,立即綻出一朵朵鮮紅的血花。
“還有誰,想上來試試嗎?”白思宏長身立在堂中,如一尊煞神般,渾身透着不盡的陰戾之氣,生生將其餘的侍衛給震懾住。
洛彬氣得臉色鐵青,咬咬牙提起長劍正欲上前,旁邊陡然響起一聲斷喝:“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