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炸東京最佳的選擇,就是從中國出發了,這已經有了範哈兒空軍的幾次實戰證明。
但是從中國派飛機,雖然不愁沒有志願飛行員,卻因爲中國幾年前的幾次跨海轟炸行動,已經讓日本極爲警惕。這幾年來,在針對中國空域佈置了層層防線,前面幾次中國b-10的最後跨海轟炸行動結果都是傷亡慘重。所以美軍想要進行效仿轟炸,結果很可能是去了就回不來,對飛行員來說無異於自殺,這樣的肉彈攻勢,當然不符合美國的“自由精神”。
而且中國對東京的幾次成功轟炸早已經轟動世界,此時如果美軍在中國發動對日本的轟炸,也會讓很多人繼續將成功歸功到中國人身上,這和羅斯福企圖通過這一次轟炸振奮美國人信心的目的,可謂是完全背離的。
所以這段時間來,美軍參謀部門一直在尋找其他的轟炸方案。
直至一九四二年一月中旬,金海軍上將的參謀部方纔想出一個方案:從太平洋的一艘航空母艦上出動陸基轟炸機去轟炸,航空母艦可以把它們載到離日本海岸足夠近的海面,從日本防空薄弱的東海岸地區突入,完成轟炸任務後可以繼續飛到中國大陸。
阿諾德將軍熱情地支持這個計劃,這個計劃要求改裝雙引擎b-25轟炸機。二十四個機組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在跑道上標出的模擬飛行甲板上演練短程起飛滑跑。這個任務交給了陸軍航空隊第一流的飛行員、當年的飛行速度世界紀錄保持者詹姆斯?杜利特爾中尉。
一九四二年四月二日,新服役的“大黃蜂號“航空母艦載着杜利特爾的機組人員,從舊金山。十六架b-25轟炸機,改裝後增設了油箱和假機尾機關槍,小心謹慎地滑落在飛行甲板上。
爲了不被敵人發現,“大黃蜂號”穿過北太平洋風暴區,將在阿留申羣島和中途島之間的一個指定地點同哈爾西海軍中將的“企業號”會合。“邁克特遣艦隊”——這是它現在的代號——在陰沉的海面上向着九州海岸以西約六百英里的起飛點破浪行進。由於計劃人員安排時間表時忽視了國際日期變更線,艦隊的航行多花了一天,假若沒有這個缺陷,這次行動就十分順利了。
四月十七日下午,“邁克特遣艦隊“離起飛點只有二十四小時的水程,仍未被敵人發現。“大黃蜂號”上的甲板人員對b-25轟炸機作了最後檢查,他們用起貨機裝上炸彈,用粉筆寫下這樣的話,“我不想讓整個世界燃燒起來,只想讓東京着火罷了。”
當晚,雷達發現了日本海上警戒線最外層的哨艇,艦隊改變了航向,但是第二天上午七時半之後不久,一艘敵船發現了特遣艦隊,它發出的無線電警報被艦隊接收到了,幾分鐘之後,前衛巡洋艦用炮火擊沉了這艘小型勤務艇。
杜利特爾和哈爾西決定立即進攻,即使多飛一百英里可能使轟炸機不能剩下足夠的油以返回中國大陸也在所不惜。他們是在進行重大的冒險:雖然日本防線即將處於警戒狀態,但日本人不會料到當天就有襲擊,因爲特遣艦隊離日本幾乎還有七百英里。
“讓杜利特爾上校和勇敢的中隊起飛吧。一路平安,上帝保佑你們……”
哈爾西向“大黃蜂號”發出信號,這艘航空母艦在上午八時之前不久調頭迎風。
電警笛拉響了,杜利特爾上校緊緊握了一下米切納海軍上校的手,然後對他的同夥喊道:
“好,夥計們,就這麼着。一起出發吧”
杜利特爾的轟炸機準備起飛——無論是他,還是他的飛行員同夥,都是第一次嘗試從猛烈椅的航空母艦飛行甲板上作微妙的起飛。
那天上午,風在怒吼,海在咆哮,蔚藍的海水在航空母艦兩側迸裂出一簇簇浪花,吉米率領他的中隊起飛了。
七時二十五分,當他的飛機在‘大黃蜂號’的甲板上嗡嗡起飛的時候,特遣艦隊的甲板人員沒有一個不在幫他飛到空中去。一位飛行員的飛機總是失速,甲板人員差不多將他的資產都開列了清單。但十六架轟炸機中最後一架在八時二十四分成功飛走了,一分鐘以後,航母的值班參謀在旗艦航海日誌上寫道:‘改變航向,轉彎九十度,立即以每小時二十五海里的速度撤出該海區。’
特遣艦隊轉向東駛,杜利特爾率領他的b-25米切爾式轟炸機向西飛去,執行後來人們形容的“轟炸和燃燒日本工業心臟”的使命。經過介紹,每一位飛行員都知道了各自所要轟炸的軍事目標:鋼廠、飛機廠和電站。杜利特爾對他的同伴說,萬一他的飛機被打壞了,他就“尋找一個飛機墜毀能造成最大破壞的目標,開足馬力猛栽下去”。
兩個小時以後,當杜利特爾的轟炸機低空掠過東京灣的時候,這樣的自殺勇氣的確沒有必要了。
東廄裡的人正在吃午飯,他發現的一隊巡邏機沒有發出警報。他真走運,阻御低空飛行的敵機空襲首都的銀色阻塞氣球,剛剛在上午的防空警報演習結束後取下來了。當他竄入這座城市亂七八糟向外延伸的北郊的上空時,甚至在他上面的高空中飛行的九架戰鬥機也沒有發現他。
繼續在郊區上空向正南方向和東京東區中心方向低空飛行,升到一千二百英尺的空中,轉向西南方向飛去,向極易起火的地區投下燃燒彈。杜利特爾一面丟下第一顆高爆炸彈,一面如實地記着航空日誌。
高射炮火非常猛烈,但美軍只有一架飛機差點被擊中。下降到房頂高度,然後鑽進西郊低空的煙霧之中。調頭向南飛到海上。
警報器再次拉響了,在午餐時間擁擠的街頭和公園裡,當第一批轟炸機掠過上空的時候,人們不約而同地向頭頂望去。
人們揮着手,以爲是日本空軍在作逼真的表演。只有當爆炸震撼着首都,滾滾濃煙升起的時候,他們才知道這是真的轟炸。
在撤退的航空母艦上,監聽着東京廣播電臺的美國聽衆,從播音員聲音後面的顫悠的警報聲中,知道了杜利特爾的飛機已經到達城市上空。
格魯呆在美國大使館裡,正同瑞士大使共進午餐,他最初不相信這是“真事情”。他打了一百美元的賭,在後來的二十分鐘裡,另外十架美國轟炸機掠過頭頂,城市裡發生了一連串的爆炸,他只好輸掉了這筆錢。
這十架飛機遇上了大風,和頭兩架飛機拉開了距離,但是它們從四面八方飛來,繼續製造了混亂,使日本人的防務陷於癱瘓。另外三架b-25轟炸機同時到達名古屋、大阪和神戶的上空,日本戰鬥機駕駛員不知所措,好半天弄不清楚襲擊是從哪個方向來的,美國轟炸機趁機向東逃往中國海,日本戰鬥機想追也來不及了。
襲擊日本的十五架b-25轟炸機,好不容易飛抵中國海岸。一架飛機的油快完了,改變方向降落在符拉迪沃斯託克,機組人員立即被吃了一驚的俄國人扣留。黑暗、大霧、缺油排除了試圖在中國的機場着陸的可能性,儘管已經通知這喧秤待他們。
杜利特爾的飛行員被迫跳傘,但在中國游擊隊的幫助下,除了十一人外其餘的人終於被安全護送到國民黨戰線的後方。
三人在強迫着陸時死去,八人被俘虜,受到審問和拷打。《朝日新聞》題爲《敵機轟炸校園》的文章,譴責這次襲擊是“慘無人道、貪得無厭、不分青紅皁白的轟炸”,從而激起了公衆的憤怒。
美國飛行員受到審判,被判處死刑。兩名飛行員和一名機槍手被處決,其他人受到帝國的“寬大”,死刑改爲長期徒刑——後來只有四人活了下來。
除了破壞九十座建築物和造成五十名平民的死亡以外,這次襲擊沒有造成多少實際的損失。
但是,正如羅斯福總統所預料的那樣,它直接地激發了美國的士氣。
“杜利特爾幹得漂亮,”《洛杉磯時報》讚揚說。羅斯福爲這件事增添了濃厚的神秘色彩,他說,這次進攻是從“香格里拉”(詹姆斯?希爾頓的械《losthorizon》裡面的神秘天堂)發動的。其實,他是爲了掩蓋使用了航空母艦這一事實。
日本人已經猜到了這一點,但他們整整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用嚴刑拷打才從俘虜那裡得到口供。
與此同時,聯合艦隊立即出海追擊美軍航母。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由於自己的戰艦未能阻止美國轟炸機侵犯皇宮的神聖領空而感到極度痛苦,他退到旗艦上自己的艙室裡,讓他的參謀長指揮這場徒勞的搜索。
哈爾西的特遣艦隊輕易地躲開了追擊的飛機,有雷達放哨,艦隊穿過陰霾霧障航行,兩天以後,日本的帝國海軍放棄了追逐。
襲擊東京的最深遠的影響,是對日本的帝國參謀本部的巨大心理衝擊。陸、海軍將領們丟盡了臉,他們由於憤怒作出的過分反應,終於導致一系列的戰略災難。
陸軍立即削減在中國大陸的前線空軍力量,把戰鬥機羣調回保衛本土島嶼。但海軍參謀本部的成員感到極爲羞恥,海軍參謀長南雲原來對即將到來的中途島戰役一直有不同的考慮,現在卻接受了山本的觀點,即除非把攻佔太平洋中部島嶼以擴大日本的邊防當作當務之急,否則整個帝國海軍很快就要巡邏,阻止航空母艦對日本發動進一步的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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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炸東京之後兩天,帝國參謀本部決定準許聯合艦隊進攻中途島。這次戰役提前到六月的第一個星期進行,緊接着預定的攻佔莫爾斯比港的登陸作戰和在所羅門羣島建立基地的活動。將這三個背靠背的入侵行動安排得很緊很緊,不留任何迴旋餘地,也就使每一個行動鋌而走險。但是,“勝利病”使海軍參謀本部盲目自信。
轟炸東京的最直接的後果,是陸軍參謀本部給侵華遠征軍的一道命令,侵華遠征軍派遣五十三個營討伐中國仍舊控制的浙江釋江蘇省。七名美國飛行員因爲參與襲擊將被處死。在後來的幾個星期中,約有幾萬中國平民被殺。十萬日本兵在鄉村燒、殺、奸、擄,野蠻和兇殘不亞於南京大屠殺。
這次嚴厲的報復是要警告中國人不得再與美國的轟炸機合作,它的目的達到了一部分,因爲美國的這次突然行動,受傷的卻是中國老百姓,當然使重慶和華盛頓之間的關係變得不愉快,因爲美國事前沒有徵求蔣介石的同意,害怕他的極易走絡聲的司令部泄露計劃。日本的野蠻報復是在嚴厲警告美國人:對日本神聖領土的任何襲擊,必將受到激烈的報復。
但同時,日本的報復行動,也再次激起了中國人的抗日情緒。
人在仰光的範哈兒,立刻表示,參與這次對平民屠殺的日軍部隊,必然要遭受同等的報復,暗示將不許其在今後的戰鬥中投降。
同時範哈兒也私下聯繫了最高統帥部,幾方經過多次電文聯繫商討,一致認爲中國的戰備已經進行充足,決定中國提前發起對日本的局部反攻。
在中國大地上,平息了幾年之久的戰火,即將再次熊熊燃起。
四月是同盟國接連遭到軍事失敗的第四個月。丘吉爾所說的“一連串的災難”仍然在遠東氾濫,唯一的寬慰是轟炸了東京。
這個行動在一段短時間內振奮了美國人的精神,但是,參謀長聯席會議和帝國參謀本部一樣,認爲這個行動只不過是爲了宣傳而進行的一次襲擊。事實證明它們都錯了。在後來的幾個月中,杜利特爾的襲擊引起了一連串的事件,通過這些事件,美國找到了遏制日本徵服浪潮的機會。
轟炸東京後,日本的帝國海軍作出了過份的反應,幾乎把聯合艦隊的所有軍艦都派出去了。這就產生了大量的無線電信號,爲美國海軍贏得一場出乎意料的然而卻是至關重要的秘密勝利提供了機會。
雖然他們沒有可與日本匹敵的海軍力量,卻在秘密電子戰方面擁有巨大的優勢,而電子戰恰恰是在遼闊的太平洋戰場上取得戰術優勢的關鍵。這種情報提供的重要線索,將會揭示“勝利病”如何促使日本人在過長的戰線上支援過多的戰事,從而分散了他們壓倒的優勢。由於事先知道了敵人戰略的弱點,尼米茲海軍上將得以集中他的有限的海軍力量,逐個對付敵人的行動,從而破壞了日本南下和西進太平洋的企圖。
聯合艦隊瘋狂地追逐哈爾西海軍中將的正在撤退的特遣艦隊,爲情報拼板增添了許多村料,美國正在費力地將這些拼板湊在一起,以便揭開日本在第二作戰階段行動的秘密。從阿拉斯加到澳大利亞,環繞太平洋的一系列無線電站的監聽者,從空中接收川流不息的密碼電報,然後通過電傳打字電報機發給華盛頓海軍部情報處爲勞倫斯?薩福德海軍中校工作的密碼破譯人員,或者發給在珍珠港工作的、由約瑟夫?羅徹福特海軍少校領導的規模較小的太平洋艦隊作戰情報處。
自從戰爭開始以來的五個月裡,他們日夜煞費苦心地破譯五位數一組的日本海軍主要作戰密碼,這種密碼被稱作“日本海軍二十五號”。除了日常通訊外,他們還使用特別安全的“梳子”信號波長,以便珍珠港、布里斯班和華盛頓的海軍情報機關在探索電報的規律的時候,可以互相交換不斷截收到的情報。
這是一個需要破譯小組、複雜的歸檔系統和國際商用機器公司打孔卡片製表機,發揮難以掌握的技巧和直覺的過程,破譯一組一組的密碼的線索,要從兩個字母的地名密碼、日期時間密碼、船隻和指揮官的呼叫信號等密碼的相似之處和反覆出現的形式,以及從莫爾斯電碼發報者的相同“手跡”中去摸索。
這些情報記錄在長五英寸寬八英寸的活頁紙上,一疊疊地放在敞口的箱子裡備用,太平洋艦隊作戰情報處稱這蓄頁紙是“卡片”。
去年十二月七日在珍珠港擊落一架敵機,從飛機上搶救出來的文件列有空中密碼和船隻呼叫信號密碼,這些密碼提供了第一批重要的線索。
破譯密碼電報的實際過程是一項十分艱鉅的任務,必須依靠人的聰明才智和國際商用機器公司製表機的不斷摸索。
日本海軍二十五號密碼,與被紫“黑箱”破譯的機器譯成的外交密碼是不一樣。它是一種從兩部電碼本中產生的傳統密碼,第一部“字典”是一欄欄隨便挑選的五位數一組的數字,共有四萬五千組,每一組代表日文中的一個具體的詞或短語。在拍發密碼電報之前,每一組數字逐次加在第二部電碼本的類似的五位數一組的數字後面。每一組數字可被三整除,以便檢查是否被篡改,因此,它們的總數也能被三整除。用莫爾斯電碼拍發一封電報之前,先在電報前註上索引,收報者根據索引查出第二部電碼本的哪一頁、哪一欄和哪一行,然後參考“字典”將密碼電報譯出。
對於華盛頓海軍部情報處和珍珠港太平洋艦隊作戰情報處的密碼破譯員來說,在日本艦隊三天徒勞追逐期間截收到的大量電報是很大的收穫。不僅暴露秘密的呼叫信號告訴他們,山本聯合艦隊的每一艘軍艦幾乎都已出海,而且這次大規模行動的目的也暴露了,有價值的洞察弄清了許多五位數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