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日本浪人敲詐這事,範哈兒只是當成一次意外,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這件事情的後續展,卻是完全出乎範哈兒預料。
僅僅一天後,就有人來通報,說力社的戴處長求見。
“戴笠?”範哈當然知道戴處長指的是誰。
力社聽起來好像是道上的社團,但範哈兒這個真正社團出身的大爺級人物,卻是知道這個組織的真正背景,它實際上是蔣某人授意成立的、中國官方目前最主要的情報組織,而其中能被成爲戴處長的,除了戴笠這位大佬,還會有誰。
範哈當即不讓門房傳話,直接親自出門去迎接。
門外轎車中坐着的,是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身材中等壯實,外表粗獷強硬,面色還比較溫和,但尖銳的目光咄咄逼人,氣質絕對不是那麼容易親近的人物。
“這位……就是戴老闆吧?”範哈笑着招呼。
戴笠,字雨農,浙江江山人。早年曾在浙軍周鳳岐部當兵。後脫離部隊到上海,在交易所結識蔣介石、戴季陶等人。1932年3月,蔣介石爲加強特務統治,先組織力行社。後在南京秘密成立“中華復興社”(又名“藍衣社”),被任爲特務處處長。戴笠以殘酷無情著稱,號稱“蔣介石的配劍”、“中國的蓋世太保”、“中國最神秘人物”。職業,軍統特務;畢業院校,黃埔軍校;信仰,三民主義。
轎車中坐着的,當然就是戴笠,他沒想到範哈兒這個四川小軍閥,竟然會親自出門來迎接。一驚之下,也是自然的笑着回了一聲:
“哪裡,哪裡,戴某可當不起範師長這麼稱呼。”
戴笠現在還不是以後那個可以止兒泣的戴局長,所謂戴老闆的稱呼,更是還沒他的下屬提上日程。論起真正的影響力,除了在蔣某人那兒,其他地方恐怕還比不上範哈兒這個小軍閥。
這麼一說笑之後,戴笠卻是立刻擺正臉色,對着範哈兒抱抱拳,說了句:
“範師長,戴某有事請教,能否進去相談。”
很是一副江湖人物做派。
看戴笠說話這麼直接,本來還想客套一番的範哈兒,到是面上表情一僵。好在他也不是會計較的人,對於以後軍統的恐怖印象,也比較深刻,當即手一伸,對戴笠延請道:
“好說,戴老闆裡面請。”
心中還在琢磨,這戴笠找自己,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他沒有意識到現在戴笠實力的弱小,總是被以後的軍統誤導,覺得他們神通廣大,是不是抓了自己的什麼小辮子,這次找上門來請和咖啡了。
當初瞞着南京方面,自己私下做的小動作實在是太多了。所以一聽說軍統,心中難免有點過於緊張,纔會慌忙出來迎接這個印象不好的戴笠。只是戴笠那麼好說話,卻又是出乎他的預料。
心裡也計較,就算他們是得到了消息,來追究自己的那批軍火,東西現在也該進入四川,差不多要到萬縣了,以軍統這個年代的影響力,恐怕也攔截不及了,這時候和自己翻臉,應該也沒道理啊。
到了範家的客廳後,戴笠讓自己的兩個隨從待在廳外,只有自己和範哈兒一起在廳中坐下。
他這樣的表現一出,範哈兒立刻鬆了一口氣。
至少這樣看來,軍統方面,是不會和自己翻臉,其他的,僅僅是喝茶問話,自己只要和他們推太極就行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範師長,最近一直在上海?”戴笠問了一句。
他之前的表情,一直很溫和,根本沒有一絲諜報頭子的陰沉感覺。但這句話一出,卻讓範哈兒只覺一陣不舒服,怎麼聽起來就那麼陰惻惻呢,感覺像反動派審問進步人士似的。
當即也淡淡的回了一句:
“是。”
範哈兒的神情變化,戴笠立刻注意到了,面上不由再次一笑。
“範師長見諒,兄弟最近接觸某些人太多了,說話習慣一時改變不過來,你可別介意。實話實話,這次兄弟過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請教範師長。”
這個戴笠,只有在笑起來的時候,才能讓人感覺更放鬆一點。
範哈現自己一擺臉色,反而看到戴笠這麼降低姿態,當然不好再板着,也就寬容的表示:
“戴老闆哪裡話,有什麼事情,儘管問。範某人自問做什麼事情,都對得起良心,對得起國家,你們是做國家情報工作的,我知道,也肯定願意配合。”
即便不配合又能怎樣呢,難道這位戴笠,真敢請自己去軍統喝茶。那恐怕是軍政部的何部長知道了,也會對戴笠進行干涉吧。畢竟自己的身份擺在那兒,代表的可不僅僅是川軍,也是中國高級將領的一員。
戴笠可是清楚自己那個力社實力的,聽範哈兒這麼好說話,正是求之不得,當下就直接問:
“範師長,你昨天,是不是讓部下抓了一批日本人,送到租界巡捕房去了。”
“沒錯。”範哈點頭。
“哪……你知不知道這些人真正的身份?”
“真正身份?他們不是普通的浪人麼?”範哈兒站了起來。
戴笠當即無奈地搖頭。
“他們也算是普通的浪人,不過今年上海事變前的日本人遇襲事件,好像也與他們有關。本來兄弟已經抓到一個線索,能從他們那兒取得人證,證明當初日本人遇襲事件,是由這些浪人事先策劃,故意挑動中國人出手的,只是這次他們被抓,讓我的下一步行動,根本沒法展開啊!”
戴笠的話,讓範哈兒大吃一驚。
“你是說這次浪人,是挑起上海事變的元兇?事變不是解決了麼,停戰協議都已經簽署了啊?”
“雖不能說全是,但事件的導火索,確實是他們挑起的。”戴笠搖搖頭,“中日雖然已經停戰,但日本方面要求嚴懲當時襲擊日本人的中國人,限令我們必須在三月內抓到兇手,可當時的華人,都已經被日本人私自處罰了,哪裡還能再抓到人,分明是故意讓我們抓其他人抵罪啊,到時候再一宣揚,還能又落一番我們國家的臉面,所以蔣委員長乾脆讓我們徹查,給小日本一點顏色看看。”
戴笠有句話沒說,針對日本人的情報工作,正是力社成立後,接到的第一件正式任務。如果他們做不好,以後的命運,就很可能要改變了。
“噢,還有這樣的事情。”
範哈兒現在才知道,在正式公文的協議之外,還有那麼些私下的國家密約。
想想那日本人也正是可惡,明明是他們自己設計的圈套,都已經達成目的,得到好處了,卻還想要賺點便宜。
更可惡的是那些日本浪人,僅到自己這兒來敲詐一下也就算了,想不到竟然還參與一二八事變,真是不可饒恕。
“戴老闆,你直說吧,想要範某做什麼?”
範哈兒當然不相信,戴笠到這兒,僅僅是爲了告訴自己那些機密的國家層面協議,他肯定是對自己有什麼要求才是。
果然,戴笠肯定的點頭,直接提出:
“我們希望範師長能夠撤銷對那些日本人的控訴,放他們出來?”
當初爲了給那些日本浪人一個教訓,範哈兒很是動用了一番手段,對巡捕房是送錢,對日本軍方是抗議,準備起碼關他們個把月。租界區和日本方面,因爲範哈的特殊關係,也算是默認了他的這個要求,並沒有立即放那些日本浪人出來。
想不到,還沒關兩天,卻是中國情報系統方面的大老闆,親自來求自己撤銷控訴,放那些日本罪犯出來了。
但範哈兒也知道,這恐怕是戴笠下面要進行什麼行動,不得不給暫時給他們自由。
幾不可查的一皺眉,不等戴笠解釋,面上就露出一個憨笑,已經點頭應了下來:
“好吧,你戴老闆都話了,我還會說不麼。呵呵!放心,我馬上派人去給巡捕房遞帖子,就說我取消控訴了。”
戴笠看了範哈的這番表現,頓時大喜。
“那就多謝範師長了。”
本來遇上這個哈兒,肯定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說服這個倔脾氣的四川軍閥,他甚至連威脅的手段,都已經準備好了,沒想到範哈兒最後竟然這麼好說話,不用讓自己解釋一下原因,就直接答應了。
範哈更明確的表態:
“我相信戴老闆至少不會幫日本人,所以你也不用解釋,以後會用什麼手段去對付他們,我是沒興趣知道的。另外,也不用戴老闆記得我今天的恩情,呵呵,想來以後戴老闆要真有事情要對我動手的時候,也肯定不會念及今天事情的。好吧,這些話不多說了。戴老闆,還有別的事情麼?”
“唉……”戴笠笑着輕嘆一聲,“那就多謝範師長了,兄弟沒事了,不打擾範師長,就此告辭。”
今天範哈做的事情,還有一個作用,就是讓戴笠對這位四川有名的憨兒師長,有了一個很好的印象。
覺得範哈兒雖然看上去憨憨的,說不定還是真聰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