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也不說話,一直等到我們哭夠了,才說,世間之事皆有定數,這孩子既然投生你家,就是與你們有緣,不管他以後爲僧爲道,都會給你家留下香火傳承。他說完這些,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他得先過眼前這一關。”
“我當時就問是什麼關,他卻一直搖頭不肯回答,只說要將孩子帶走,過幾天再送回來。”
“說實話,我當時對林陽怕多過愛,既然那道士想要帶走,我是求之不得。就這樣,他抱着林陽就走了,那羣狐狸也隨之而去。”
“這一走就是七天,七天後的一個早晨,大雪紛飛,他敲開了我家的門,說是來還孩子。說着,他掀起襁褓一角讓我看。我當時是又驚又喜,孩子的狐狸臉不見了,那種詭異的眼神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正常孩子的臉。我當時就懷疑他是不是給調包了。我隱約記得,孩子屁股上有一顆痣,就急忙打開襁褓看,那痣還在!那道士真是高人,竟然將林陽的狐狸臉給治好了。”
“我們全家對那道士千恩萬謝,他卻說,你們先別忙着謝我,孩子的臉雖然治好了,可身子卻很虛,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就看他的造化了。”
“那道士說完就要走,可剛走了幾步,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後望着遠處的山幽幽說道,如果這孩子僥倖活下來,就給他取單名一個陽字吧。就這樣,林陽算是有了名字。”
“正如那道士所說,林陽的身子很虛,又瘦又小,渾身青紫,皮膚薄得像張紙,都能看清楚他身體裡的血管,哭起來更是有一聲沒一聲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掐着他的脖子,哭不出來。”
“林陽他娘月子裡哭得多了,沒了奶水,我們一家人只好去買了一隻奶羊,用羊奶和米粥一口一口地將他養了過來。轉過年來,一開春,林陽就生龍活虎起來,與正常孩子沒有什麼兩樣了。”
胖子爹終於說完了,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又看了胖子一會,對他說道:“這些年,我和你娘一直惦記着那道士的話,,如今你二十三週歲了,是該入僧道之門的時候了,年前我特意去了趟大通寺,將你的情況跟住持說了,他說既然你是命中註定的僧道,可以收你爲沙彌,回頭你收拾下就走吧。”
我們一桌子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胖子身上,看得他一愣。
“爺,你說我是不是那個狐狸精轉世啊?”
灰爺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極有可能。”
這千年老鼠笑得有點意味深長。
難道說三年前它執意收胖子爲徒的時候,就看出了些什麼?
要真是那樣,它隱藏得可真夠深的。
胖子聽了灰爺的回答,自嘲道:“狐狸精都是男的帥女的美,有長成我這樣的嗎?”
我看了一眼胖子,濃眉大眼,鼻挺臉方,只是有點胖而已,如果能瘦他個三五十斤,絕對是一美男子。
我這正研究胖子的長相,這貨突然一旁“噗呲”樂出了聲。
這莫名其妙的。
我被他搞得一頭霧水,問道:“你笑什麼?”
胖子咧着嘴,儘量壓抑着笑意,回道:“當年那道士說我不管爲僧還是爲道,都會給我家留下香火,合着我這真要去當和尚,也是個花和尚啊。”
就爲這傻樂?
胖子娘聽到他這話,擡手照着他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微怒道:“林陽,你這心大的都沒邊了是吧?我和你爹在跟你說正事,沒跟你開玩笑,你自己好好想想。”
不得不佩服胖子的演技,他低頭蹙眉假裝思索了一陣,板起臉孔說道:“我可不想去做和尚,和尚的清規戒律太多,還不能吃肉,不得把我饞死?我看我還是跟長生一起做道士吧。”說着他擡手指着灰爺說道:“這位爺也是一位道行高深的老先生,我也可以拜他爲師。”
胖子說完,他的爹孃對視了一眼,繼而目光雙雙落在了灰爺身上。
要是黃二爺在此,我敢保證,胖子爹孃一定會將它當成絕世高人。
可灰爺長得又瘦又挫,尖嘴猴腮,讓人看上一眼便會聯想到它本家,一點高人的樣子都沒有。
我估計,胖子爹孃肯定不會相信胖子說的話。
果然,他倆的目光很快就從灰爺身上移走,轉而看着我跟胖子:“你跟長生同齡,又是同學,你倆要能在一起,倒是好事一樁,往後二人相互還能有個照應。”
這話怎麼說的?聽上去怎麼那麼彆扭呢?
什麼叫我倆能在一起?
胖子聽了他爹的話,朝我和灰爺眨了眨眼,笑道:“那成,以後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做個道士了。”
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成這樣子。
我們幾個一直處心積慮隱瞞的事,竟然以這種方式解決了。
看來,一個人一輩子的命運如何,該走那條路,都是冥冥之中註定的。
吃過早飯,我們收拾好東西,準備返回晉邑。
往回走的路上,正好路過建林家,他家的大門口虛掩着,透過門縫,我看到院子裡停着一口小棺材,他們夫妻二人正趴在棺材上哭。
“他家好不容易生了個孩子,就這樣沒了,那些妖蝠實在可惡可恨!”胖子嘆息道。
胖子這貨似乎不知道什麼叫隔牆有耳,他這聲音不高不低,恰巧被院子裡的建林聽到了。
建林扭頭看到手提行囊的我們,站起身走到門外,紅着眼睛對我說:“先生,你們這是要走了嗎?那晚謝謝你們救了我夫妻倆。”
我一陣愧疚,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太傷心了,鬼崽嶺拴來的娃娃終究是些小鬼,我看過你的面相,你的命中有一子,只是時候未到,你不要着急。”
“這是真的嗎?”建林盯着我,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見我鄭重點頭後,他喜極而泣。
昨晚大半夜未閤眼,剛上車,我和胖子就進入了夢鄉,醒來時,已到晉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