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高遠的話,何衛遠在心裡玩味片刻,道:“可是王上,如果任由李氏的遠航船隊如此排擠,吞併其它海商,長期以往,大漢海運和海外貿易必然操諸一家之手,於國亦不利。”
高遠點點頭:“你這話才真正說到了點子上,吳氏酒業也是大漢商號之中的巨無霸,但酒這個玩意兒,除了稅收之外,於國於民,產生的影響並不特別大,吳議政也十分自覺,雖然擁有鉅額資金,但卻從不摻合,參股其它行業,便如海運,軍械,礦產等,這是吳議政的成熟之處,但海貿事關着我們大漢的海外擴張,貿易,以及水師的強大,這就不一樣了,李燦的格局還是小了一些,的確要敲打一番。”
“原來王上早已胸有成竹了!”何衛遠笑道。
高遠微微一笑,不再作聲,其實今天準備跳出來彈劾李燦的議員中,有一個便是曹天賜指使的,手中握有翔實的李氏船隊這些行爲的證據,當然,此事就不足爲外人道也,便連自己的這個親衛統領也根本就不知情。
隨着寇曙光水師艦隊的連年遠航,更多的民間資本加入,不僅從海外帶回了大量的財富,更是連帶着國內的造船業蓬勃發展,更大的艦隻已經滄州汾州的造船廠中進入最後的實驗階段,寇曙光已經雄心勃勃地準備實施更遠距離的航行,爲大漢攫取更多的領土,更大的財富。
這位水師統領在連續數年的遠航之後,眼界的開闊已經遠非國內的這些大臣們可比了,因爲高遠秘密召見了他,並且送給了他一個絕無僅有的禮物,一個高遠親手製作的地球儀,看到上面高遠一筆一畫繪製出來的地理分佈圖,寇曙光震驚得無以復加,他曾以爲自己已經探尋到了世界的盡頭,現在才知道。所到的不過是一隅之地而已。
“大王,我要爲您打下一個日不落的強大王國!”跪倒在高遠的面前,他發下誓言。
高遠內心的真實想法正是如此,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將大漢的旗幟插遍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而想要實現這一理想,一支強大的,無以倫比的水師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不過現在,他的主要目標還在國內,不蕩清中原的所有敵人。建這一個強大無匹的帝國,這個目標便永遠也不可能實現。
而現在,還只是處在一個摸索,實驗的階段,國力的不足,使得高遠必須要藉助民間的資本,以國爲主,以民爲輔,以財富爲誘餌,促使國內有着大量雄厚資本的商人加入到這一遠航冒險中去。
李燦的李氏在航遠之上有着先天的優勢。寇曙光的水師在最初便還要藉助於李氏之力。但現在,李氏船隊已經有些過界了,高遠希望民間擁有大量的船隊,訓練出更多的優秀的水手,但並不代表着將來在水面之上,有一個家族的力量可以抗衡到國家的水師。
多元化的,彼此牽制力量在符合大漢的整體國家利益,這也是高遠要敲打李燦的原因。
“大王,質詢開始了!”看到高遠有些神遊天外了,身後的何衛遠小聲的提醒着。
高遠回過神來。收回思緒,向下看去,蔣家權的整體工作報告已經結束,現在輪到各部長官們上臺。接受大議員們的質詢了。
國防部葉重所花費的時間極短,眼下正是用兵時節,而且大漢的軍隊一向受到各界尊敬,在葉重作爲報告之後,僅僅有一名議員就第三軍區調撥大批地方衛軍遠離家鄉表示了抱怨。
警察部曹天賜所受的攻擊要更多一些,主要是由於地方衛軍裁撤。而各地警察局的籌建工作進展緩慢,使得地方治安,特別是一些偏遠地區的治安有惡化趨向,對此身爲警察部長的曹天賜表示,將盡快地督促各地警察局的籌建工作,併力爭在今年年內完成所有預備工作而使工作走上正軌。另一條則是國安局的經費流向,國安局的開支巨大,而且其中絕大部分款項是不公開用途的,對於這樣的質詢,曹天賜就毫不客氣了,冷冷的告訴這位質詢的議員,想要了解這些款項的用途,你可以向政事堂先提出書面報告,經過政事堂的批准,再呈大王批准之後便可以查詢,這個回答一出,這位議員立時便泄了氣,蔫蔫的坐下,再無言語。
財政部王武嫡,名聲卓著的鐵公雞,執掌財政部,對他的攻擊多來自偏遠州郡,認爲王武嫡在國家扶助計劃之上支持不力,使得大漢各郡富者愈愈,窮者愈窮,要求在下一年度加大對窮州究郡的扶持力度。
輪到工部的時候,因爲郭荃不在的緣故,主管工部的議政吳凱便只能上臺,接受大議員們的質詢了,不出所料,吳凱一上臺,洶涌的炮火便接踵而至,數個問題一過,吳凱的腦袋之上便冒出汗來,有些無言以對,盯着手裡工部兩位左右侍郎提供的財料,殺了他們的心思都有了。這些質詢的大議員們明顯是有備而來,對拆遷,補償,置換,新騰出來的土地的招標售賣中出現在種種憋端,有憑有據,直指工部某些大員在此次薊城大建設之中的貓膩行爲。
吳起汗流浹背,他平時只掌管一個大方向,巨體的庶務卻是由工部兩位侍郎在管着,此時面對着一個比一個尖銳的問題,左右支拙,窮以應對。
“看起來工部的問題不小啊!”高遠微微皺了皺眉頭。
“王上,新城的建設,等於將舊有的薊城擴展了一倍有餘,這麼大的工程,出現一些問題是很自然的,一些奸商恐怕是無孔不入,當然,工部有些官員只怕也被拖下了水,這一次看來吳議政是有些難以過關了。”何衛遠道。
“郭荃一直不在薊城,下面就有些放肆了,不過郭荃即便在薊城,對於這裡面的這些勾當,只怕他也是搞不清楚,說不定還會被有些繞進去,就郭荃那個性子,掉進坑裡說不定還根本不知曉,他一直在外,倒也是一件好事,這算不算大智有愚?”高遠回頭看着何衛遠。
何衛遠一下子笑了起來,“屬下看來,郭尚書不是大智若愚,而是他根本就是一個幹活的命,真要他坐在大堂內整天批示文件,只怕會憋壞了他,郭尚書知道自己能幹什麼,不能幹什麼,這纔是他的可貴之處。”
“郭荃年齡大了,長年奔波在外,身體上早已透支,前段時間的奏章說東西大動脈貫通在即,他做這項工程兩年有餘了,便讓他做完這件事後,再召他回薊城,讓他好生歇歇吧!”高遠摸着下巴道:“就算是一頭老牛,也該到了享受的時候了。”
“這是王上體恤下屬,換一個人,像郭尚書這樣任勞任怨的干將,那肯將他召回來?”何衛遠道。
“郭荃這些年也帶出來不少人了,上一次聽天賜說,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幾名工部官員,不但技術精熟,而且身上都打上了鮮明的郭荃烙印,新一代老黃牛的雛形已經出來了,老郭退下來,那幾個倒是可以重用。”高遠笑道。
“如果郭尚書退下來,按理說,應當是工部左侍郎陳濤大人接任纔是!”
高遠指了指下邊洶涌的會場:“陳濤主持工部的日常工作,只看下面這個樣子,這裡面的問題就不少,他不是能不能接任工部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全身而退的問題。哼哼,大議會過後,只怕檢查院就會開始調查薊城擴建之中的貪腐,瀆職了。”
何衛遠心中一凜,王上輕飄飄的一句話,代表的可是不少人要掉官帽,要掉腦袋,大漢王朝對於貪腐的處罰可是極爲嚴厲的。
咚咚咚,包廂的門突然被敲響,何衛遠轉身,拉開了一條門縫,一看外面的人,不由大奇,竟然是國安局的副局長易彬,看他臉上惶急的神色,何衛遠也是一下子把心提了起來,國安局的人一向城府極深,很少出現這樣的神情,莫非是晉陽那邊出了事麼?
“王上,易副局長來了。”何衛遠回頭道。
“讓他進來!”高遠一手端着茶杯,正一邊品着香茗,一邊饒有興趣地欣賞着下面氣急敗壞的吳凱與一羣大議員們打着嘴巴官司。
“大王,國安局剛剛收到遼西郡分局的傳書,工部尚書郭荃郭大人離世了!”易彬一步跨進門來,垂手向高遠稟報道:“遼西郡守鄭均的奏報,應當很快就會抵達薊城。”
啪的一聲,高遠手裡的茶盞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臉上寫滿了驚愕的神色。
“大王!”何衛遠上前一步。
驚愕漸漸變成了痛惜之色,高遠雙手撐着椅子的扶手,似乎用了很大的力道這才站了起來,稍微地停頓了一下,向前跨出一步,伸手撩開了珠簾,一步跨了出去,站在了包廂的露臺之上。
大議會一樓大堂裡,激烈的爭吵之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轉頭看向現身於二樓的王上。每一次的質詢,大王都會在二樓的包廂內,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大王從來沒有現過身,也從來沒有發表過意見,但今天,讓衆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吳凱覺得自己更是滿頭包了,看來這一關自己難過了。
“大議會暫時休會。”高遠面無表情地看着大堂內的衆人。“工部尚書郭荃郭老大人於任上離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