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關,楊大傻每天都會站在城頭,默默地看着穎水方向,那裡,有他最喜歡的部將梅華正在浴血奮戰,而他,卻只能在這裡無所事事。每天他都在計算着時間,三天前,蒙勇帶着數萬秦軍涌入了泰安,這隻代表着一件事,梅華在穎水的情況大大不妙,他已經在穎水支持了小半個月了,面對着十倍於己的敵軍,在沒有多少天險的穎水縣城能守衛如此之久,已經是一個奇蹟了。
吳涯每天都跟一個猴子一般,不到軍部來竄幾趟就不會安生,楊大傻知道他的心思,與吳涯一樣,他又何嘗不擔心此刻的第三師呢?
“軍長,現在秦人都走了,不妨讓我帶着第四師去銜尾追擊,至少也能讓秦人不能加入到對穎水的攻擊?”吳涯急吼吼地道。
“秦人是不會去攻擊穎水的,穎水現在已經有了十數萬的楚軍,秦軍去了,擠得下麼?他們去得是武隆。”楊大傻淡淡地道。
“那我就追去武隆。”
“蒙勇麾下玄衣衛加南部邊軍超過五萬人,你一個師去追擊,是想去給敵人送戰功的麼?”楊大傻嘿的一聲。
“軍長!”吳涯大叫一聲,“難道我們就像個傻子一樣等在這裡,什麼也不做麼?第三師的弟兄們正在流血,我們現在完全沒有他●,..們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們還在不在,我們就不能做點什麼嗎?”
楊大傻深深地看了一眼吳涯:“我們當然要做,可是在沒有得到確切的命令之前,我們什麼也做不了。吳涯,我們面前的敵人是超過二十萬的秦楚聯軍,我們一個軍能做什麼?出擊,只能是死路一條。在援軍沒有抵達之前,我們所能做的,便只有等待。”
吳涯喪氣地一屁股坐了下來,“我就擔心等我們得到命令的時候,穎水已經不在了。梅華也不在了。”
“打仗總是要死人的。”楊大傻硬起心腸,背轉身去。重新走到窗口看起外頭飄揚的雪花。
吳涯氣吼吼地站了起來,大踏步走了出去。
在武關,吳涯的第四師不論當值與否,都時刻全副武裝地準備着,吳涯想要在得到開拔的命令之後,在最短的時間內便能出發去救援第三師,梅華不僅是他的兄弟,可是他的姐夫,雖然平時嘴欠了一點。但他可不想沒了這個兄弟,也不能讓姐姐成了寡婦,侄兒沒了父親。
回到營中,看到一個個充滿期待的屬下軍官們的面容,吳涯嘆了一口氣,一言不發,徑直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將房門緊緊地關了起來。
外面立刻響起了一片嘆息之聲。第四師與第三師打交道最多,因爲兩位師長的關係。他們平時經常在一起演武,較量,在一次次的比試之中,雙方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現在,兄們們在戰場之上拼死拼活。他們卻在這裡什麼也做不了,內心的焦急當真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吳涯是被一場噩夢給驚醒的,在夢中,他看到梅華滿身是血的向着他走來,以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一種溫和的態度。囑咐吳涯要好好的照顧他的姐姐,侄兒。
吳涯當然不幹,對着梅華破口大罵,但梅華卻大笑着轉身,拖着他的大刀愈行愈遠,無論吳涯喊破了喉嚨也無濟於事,吳涯想要追,但兩條腿卻如同被釘在地上一般,竟是一分一毫也無法移動。
狂叫一聲的吳涯從睡夢之中醒來,渾身大汗淋漓,原來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的擔憂卻更甚。
房門被急劇的拍響,外面傳來副官的大叫聲:“師長,師長,軍部傳來緊急命令,全師開拔,以最快的速度去堵住秦楚聯軍的後路,命令來了,我們要開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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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涯從牀上一躍而起,兩手抓住房門,竟是連拔門閂的時間也覺得太長,兩手發力,咣啷一聲,竟是將兩扇大門給生生扯翻了。一頭衝了出去,吳涯大聲吼道:“全軍集結,開拔。”
一個時辰,吳涯的第四師作爲第一軍的先鋒,已經衝出了武關,在無數火把的照耀之下向着遠方急奔而去。站在武關頂上的信使也不禁咋舌於第四師的速度。
“第一軍名不虛傳啊!”他轉頭看着身邊的楊大傻。
“不是他有多強,而是他時刻都在準備着!”楊大傻回頭看着武關之內,已經是燈火通明,第一師,第二遇和軍本部都已經開始了出發前的最後準備,在武關,他只會留下一個團的兵力把守。
“希望梅華能頂到我們趕到的時刻。”楊大傻出人意料的雙手合什,向着黑沉沉的天空作了一個揖。
“楊軍長,這一次還有三個騎兵師正在日夜兼程趕向穎水呢,在那裡聚殲秦楚聯軍是最完美的,如果穎水失守了,秦楚聯軍便可能流竄到大漢內地,要剿滅起來就麻煩多了。”信使道。其實所有人對於堅守穎水一直等到他們抵達並沒有太多的信心,實在是雙方兵力差距實在太大了。
穎水縣城,已經不復往日的繁華了,此刻穎水河上,架起了無數的浮橋,河灘之上,到處都是楚軍紮下的帳蓬,十數日的攻防,楚軍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之後,終於是渡過了穎水河,攻上了堤防。
沙灘之上,四處都是被炸出來的一個個深坑,裡面此時已經蓄滿了河水,而水泥鑄就的堤岸,亦被炸得斑斑駁駁,露出裡面原本的泥土,堤防之上,一個個原來的炮臺已經面目全非,在撤退之時,那些沉重的重型火炮根本無法拖動,也沒有時間和人力來做這個,梅華一聲令下,埋下了炸藥,做好陷阱,在楚軍正得意於他們繳獲瞭如此重要的利器的時候,爆炸之導報已是響起,連人帶炮以及炮臺,全都炸得稀碎。
白錫中快要氣瘋了,他指揮下的五萬楚軍,爲了渡過穎水河,攻下漢軍的河岸防禦線,足足付出了近兩萬人的代價,一排排的楚軍屍體讓每一個進攻的人,都有一種無力感。已經足足半個月了,穎水縣城仍然矗立在他們的面前,雖然已經破破爛爛,但裡頭仍然有數千漢軍在固守。
河灘之上,一架架的投擲機正在組裝,這些投擲機掩藏在堤岸之後,這裡是城內火炮射擊的死角。從現在開始,只有他們轟炸城內,而城內再也無竈摧毀他們的遠程武器了。
“給我轟,將穎水城給我炸平。”白錫中氣急敗壞地叫着。
穎水城中,一萬五千餘名漢軍現在已經只剩下五千餘人了,堅固的穎水城在楚軍的一次次衝擊之下,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四面漏風的城池,很多地方,都是臨時用沙包壘起來的臨時掩體。
梅華受了不輕的傷,腰上纏着厚厚的繃帶,盔甲是穿不進去了,親兵給他找來了一副普通士兵用的板甲,套在身上。不能坐,只能站着,腰上的傷口滲出的鮮血,將繃帶浸得溼了一層又一層。
“師長,我們守不住城牆了,現在我們的遠程火炮已經無法發揮威力了,而他們卻可以肆意轟炸我們,與其如此,還不如干脆放棄城牆,與楚軍打巷戰吧。一個個街道,一間間房屋與敵爭奪。”龍斌的腦袋包得像是一個糉子一般,只餘下了兩隻眼睛一個嘴巴還在外頭。
“我也正有此想法。”梅華點點頭,環顧了身邊還剩下的將領,這裡面,有他的老部下,也有這一次戰鬥之中脫穎而出的學生軍官。
可惜這些學生軍了,梅華在心裡嘆息了一聲,五千學生軍,存活下來的只有數百人,他們雖然在學校之中學到了豐富的理論知識,個人武功也是頂呱呱的,可是在戰場之上,這些東西還是頂不過豐富的戰場經驗的,第三師的老兵們在戰場之上求生的經驗比他們要豐富得多,半個月下來,五千學生軍便只剩下這些人了,不過這些人要是能活着等到勝利,他們的將來必然是不可限量。梅華與吳涯兩人,當年便是參與了冰原之上那一場生死大戰之後而迅速成長起來的。當年在戰場之上,大傻師長給了他們無數的照顧,現在,梅華決定也要給他們這個機會。
“趙威。”他的目光看向學生軍中的一員,趙威現在是學生軍中軍銜最高的一位,也是他火線提拔上來的一位臨時團長,之所以是臨時,因爲這個官職還要等到戰後,如果趙威能活下來,得到集團軍的正式委任狀並備案之後,才能算數。
“師長,末將在。”
“帶着這些學生軍,我將有一項最重要的任務交給你,那就是堅守在將軍府,守住我們的軍旗。”梅華丟下這句話,轉頭持向龍斌,“龍斌,將咱們手頭還有的步兵炮,炸藥,手雷,弓弩,全部分給剩下的士卒,從現在起,沒有統一指揮了,每一家房屋,每一個街道,都將是我們的戰場,以將軍府爲核心向外散發,與敵人進行最後的戰鬥。”
“明白!”龍斌行了一個軍禮,“師長,分配外畢之後,末將也得去戰鬥了。”
“去吧!”梅華揮揮手。
龍斌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嘴巴一咧:“師長,能跟着你混了這些年,是末將的榮幸,如果這一次不死,末將還得跟着你混!”
“屁話,你不跟着我混,還能跟着認混去。”梅華大笑,龍斌笑着大步而去,而一邊的趙威,分明看到了兩人眼中的溼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