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日,是每家每戶都需要熬臘八粥的時候,但今年的這一天,顯然有些不一樣,因爲徵東大將軍高遠帶着他的新婚妻子葉菁兒回來了。
所以這一天,扶風城內是萬人空巷,大家都涌出了家門,從城門外一直到高遠的家門口,都擠滿了扶風人。
高遠雖然現在已經是高居徵東將軍之位,但在老扶風人的心中,他卻還是以前那個帶兵保護他們的高兵曹,而葉菁兒,老扶風人也沒有幾個不認得的,都是十數年的老街坊,當二年前高遠帶兵在南山之下截住離開的葉菁兒一家時,扶風人才知道,原來當初那位在扶風城內,靠着漿洗衣物的女人居然是當朝國相的妻子,而那一兒一女自然也便是國相大人的公子小姐了。
大家在嘆息世事蒼桑的時候,又不免替高兵曹不平,多好的一個人啊,爲什麼就不能娶國相家的女兒呢?
現在,他們的高兵曹終於娶了國相的女兒回來了。
大家都換上了準備在新年頭一天穿的新衣,臉洗得乾乾淨淨,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這是高兵曹的大喜日子,大家自然得將自己裝扮一番,也給兵曹的喜事添上幾分喜氣。
這些天來,關於高遠與葉菁兒的婚事,一直便是扶風城內議論的熱點,因爲從半個月前,從琅琊郡出發抵達扶風的琅琊工匠和他們的家人便絡驛不絕的抵達,雖然他們並沒有在扶風城停留,而只是稍作休整,便又繼續前進往居里關,但那龐大的隊伍扔然讓扶風人感到震驚,聽說這都是那位國相大人給女兒的嫁妝。
什麼叫財大氣粗,什麼叫富可敵國,這纔是啊!對於大燕偏僻的遼西。而扶風又更爲偏僻的這等地方而言,大家出了瞠目結舌,其實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消息一個接着一個傳來,不止是這一萬工匠,還有一千精銳的葉氏私兵,還有百萬兩現銀,都是葉菁兒的嫁妝。
看着如此震憾人心的嫁妝,再想想以前葉菁兒一家在扶風的困窘,所有人都是恍若隔世,便是戲文之中。也沒有如此的情節啊。
這樣的場面,讓吳凱有些惱火,縣裡的捕快衙役全體出動也根本不夠塞牙縫的,現在的扶風城不比往日,越來越多的商人涌入,老扶風人幾乎將他們的房子的前院都租了出去,太多的外來人口中,誰也不敢保證有沒有老鼠藏在其中,特別是高遠的仇人又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當朝權臣想要他的命,便連東胡人,又何嘗不想幹掉這位大仇人?哪怕曹天賜在這之前,已經掃蕩過一次了。但誰敢保證就清楚乾淨了呢?
這樣的場面,可是行刺的最好機會。曹天賜也是這樣想的,這一天,軍法司的所屬人員盡出。經常露面的穿着軍服協助縣衙捕快,而秘密人員,卻是混雜在人羣之中。小心地監視着一切可疑的人員。
便是如此,吳凱也仍然不放心,在與蔣家權商議之後,他們將南山軍營裡的新兵盡數調了出來,這些人不拿武器,只是穿着統一的軍服,手挽手往街上一站,卻也是威風凜凜。
而在城門口,以徵東府長史蔣家權爲首,扶風縣令吳凱,赤馬縣令鄭均,司馬曹天成,軍法司司長曹天賜,以及牛欄山的主要將領鄭曉陽,那霸,顏海波,孟衝,許原等人也都歸來,大傢伙都喜氣洋洋的等着高遠的歸來。在這些人羣中,有一個極爲特殊的人物,那就是公孫部族的族長阿蠻,對於高遠,他的心情是極爲複雜的。高遠派人佔了他的地盤,吞併了他的部族,將原本一族之長的他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將領,這不能不讓他怨恨,但當他到了牛欄山大營,看到那裡龍精虎猛的士卒,一個比一個強悍的將領,他又不得不服氣,有時候心中暗想,也許自己攀上了一棵大樹。
唯一一個應該來,卻沒有來的重要人物,是賀蘭雄,高遠結婚,於他而言,並不是什麼喜事,每每想到妹妹必然爲此黯然神傷的時候,他便很是惱怒,找了一個藉口便留在了牛欄山大營,對於他的行爲,徵東府將領們都能從心底裡真正的理解他的行爲,沒有人去強求他。
城樓上突然響起了鼓聲,隨着鼓點的響起,鑼鼓傢什什麼的都響了起來,城樓之上站得高看得遠,自然比城下的人要早一些看到遠來來的車隊,而這些傢伙什一響,衆人都明白,徵東將軍高遠來了。
人羣發出了一陣陣呼喊聲,城門外的歡呼聲很快便傳到了城內,於是,一陣陣應和的歡呼聲開始響起。
相對於高遠出發前的單薄的隊伍,回來的時候,可就壯觀多了,除了他的五百衛兵之外,葉真的一千葉氏私兵更是護衛兩側。一千五百士卒,分成了三個部分,前方五百人開路,後方五百人斷尾,中間五百人則分成數行,護衛在數輛馬車的兩側。
似乎知道回到扶風是個什麼場景,扶風人看到的馬車,經過了特別的處理,整個車頂都被拿掉了,高遠扶着葉菁兒便站在沒了頂蓬的馬車之上,一路而來,而在他們的身後,曹憐兒也興奮的從窗口探出頭來,她也離開扶風整整兩年了。走時也是這個時節,大雪紛飛,寒冷異常,兩年後回來,雖然仍是寒冷異常,但卻沒有了那漫天的雪花,甚至連久違的太陽也稀罕的跑了出來,似乎在爲高遠的喜事湊趣。
或許是因爲興奮,也或許是因爲在寒風之中吹了太久,葉菁兒的兩郟兩團紅暈特別的顯眼,一隻手緊緊地抓着高遠的手臂,看着那人山人海的場景,身體不由有些微微發抖。
“怎麼啦菁兒?”高遠低聲問道。
“近鄉情怯!”葉菁兒小聲道。在扶風生活了十年,她早已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鄉。
前方的士兵停下了腳步,左右分開,載着高遠與葉菁兒的馬車緩緩向前,而徵東府諸官則在蔣家權的帶領之下,快步迎了上來。
“恭喜高將軍,賀喜高將軍!”蔣家權笑咪咪地抱拳,他身後,官員們一齊躬身爲禮:“賀將軍大喜!”
高遠大笑着一躍下車,走上前去,先是扶起了蔣家權,然後再衝着衆人擺擺手,“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多禮。”
蔣家權笑道:“將軍,今日扶風人可是傾巢而出,這人山人海可是連我都嚇着了,活了大半輩子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將軍在扶風,當真是德高望重,深受扶風人愛戴啊,平日裡不覺得,今天一見,深受震憾啊!”
高遠大笑道:“都是鄉里鄉親的,大傢伙都是看着我長大的,便是菁兒,也算是他們的老街坊老鄰居,大家來湊個熱鬧,很好很好!”
吳凱走了過來,“高遠,家裡已經擺好了酒宴,大家都等着給你賀喜,敬酒呢,你瞧瞧這些傢伙,可都是等不及了!”回頭指着鄭曉陽一干將領,那些人張着嘴,正自開心地大笑着。
“新婚三天無大小,你可不能擺將軍的架子,大傢伙來敬酒,你可得來者不拒才行。”吳凱大笑。
“老吳,看你這架式,是不把我灌倒不罷休啊!”高遠笑道:“莫不是你打頭陣?”
“這是自然,我是要先敬三杯的!”吳凱一仰頭,那撮山羊鬍子頓時翹得老高。
高遠笑着道:“好,三杯就三杯,不過老吳,我可要你家最好的酒。”
“早就搬到你家去了!”吳凱笑咪咪地道:“這可是第一批出來的老酒,如今辛辣之氣皆去,最是香醇不過,外頭可是沒得賣得。”轉頭看着鄭曉陽等人,“便宜你等一干傢伙了,要不是高遠大喜,你們可是聞都聞不到。”
聽得有好酒喝,衆人自是喜笑顏開。“那自是要沾將軍的光的。”
看着一衆人等,高遠一把拉過了鄭曉陽,“賀蘭雄呢?”
“那傢伙不來!”鄭曉陽也壓低了聲音,“託我帶來了賀禮呢!”
“這傢伙!太不夠義氣了!”高遠怔了怔,想起自己與賀蘭燕之間的情感糾纏,又不由得有些傷神。
“走吧將軍。!”蔣家權道:“這去將軍府的路上人山人海,走不快,可不能耽擱了吉時。”
“好,出發!待會咱們連喝邊說!”高遠轉身躍上馬車,親自駕車的鐵弦輕揚馬鞭,馬車開始緩緩向前走去,一衆官員們紛紛翻身上馬,緊緊地跟在馬車之後。
隨着馬車在人羣之中的緩緩前進,圍觀的人羣再一次開始歡呼,也不知是誰在人羣之中高喊了一句恭賀將軍新婚大喜,立時得到衆人的應和。一路之上,恭賀新婚大喜的歡呼之聲就沒有停止過。而高遠則與葉菁兒則站在馬車之上,瀕瀕向衆人拱手道謝。
“願將軍早生貴子!”不停地恭賀新婚大喜之中,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衆人都是一怔,然後轟笑起來,倒是讓馬車之上的葉菁兒昏生雙郟,只覺得臉龐火燒火燒的。
家鄉,真是好!
家鄉人,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