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的都督高遠在接下來的十幾天都沒有瞧見賀蘭燕的影子,這位性子潑辣,自詡敢愛敢恨的匈奴女子還是害羞了,以至於連高遠的面都不敢見,到了許原的軍部報到之後,便一溜煙兒地帶着騎兵師過了河,聲稱要去練兵,順帶着巡視東岸的土地,掃蕩一下週圍還在遊蕩的一些東胡部落,爲陳斌的營造堡壘計劃保駕護航。
高遠自然知道賀蘭燕的心思,那一夜瘋狂,現在想想,也着實有些孟浪了,賀蘭燕不是一般女兒,對自己又是數年苦戀,自己還沒有給她一個儀式,卻佔了她的身子,未免太對不起她了。
不過高遠的這份歉意,很快就被從積石城來的報告沖淡了。
這份報告由監察院派駐河套郡分部的負責人唐河親自帶來送交到高遠的手中,看完這份厚達數十頁的報告,高遠也不禁瞠目結舌,自己才離開積石城幾個月的時間,這天下,居然就又發生瞭如此大的動盪。
趙國,居然要打內戰了!
可惜可惜!高遠不由跌足大嘆,前些日子,趙國啓用荊如風,狠狠地教訓了一下秦國,高遠是歡喜的手舞足蹈,潛意識之中,他一直以秦國爲最大假想敵,雖然他所處的這個七國均分天下的時代,與自己所知曉的那個時代並不同,但秦國,仍是最強大的,荊如風一戰擊敗王逍,滅殺數萬秦軍,大大地減緩了秦國東侵的步伐,對高遠來說,這爲他爭取得了寶貴的時間。
時間,對於高遠來說,彌足珍貴,以他現在的力量,對付燕國或許沒有問題,對上趙國,估計就是一苟顏殘喘。四處奔命,而面對上秦國,便鐵定要死無葬身之地,這也是他爲什麼在遠征東胡之前,先要拿下山南郡並將其送給子蘭的緣由,由趙國來替他擋住秦人統治草原的腳步,好讓他無後顧之憂。
檀鋒這個狗孃養的。真是讓人不省心,轉眼之間就鬧了這麼一出出來。這下好了,趙王自以爲外敵已去,下定決心要安內了,子蘭自從上一次趙王縱容匈奴劫掠代郡之後,便與趙王算得上恩斷義絕,現在長子又死在邯鄲,必然是勃然大怒,他又豈是束手待斃之人,趙王來打。他必然奮起反抗,以子蘭在代郡的影響力,這一仗打下來,趙國國力大減是必然的事情,到時候抵抗秦國,可就堪憂了。
更讓高遠擔心的是,趙王傾力進攻。子蘭還有沒有決心守山南郡,要知道,山南郡可是足足有近兩萬名代郡士兵在鎮守。現在秦軍的守將王剪,是王逍的兒子,那是一個聰明人,如果在此時他做出姿態。子蘭在戰事吃緊的時候,說不定就會將山南郡的馮發勇撤回去,那山南郡就危險了,一旦山南郡丟失,以秦國人那種好記仇的性子,自己算計了他們數千士兵,連他們的鎮守大將也被自己幹掉了。焉有不來找自己報復的道理,不說別的,他們只消派出一支偏師到草原上來遊蕩,自己就會寢食難安。
當然,這都是壞消息,好消息也不是沒有,利用這一次的漁陽之變,葉真一舉拿下了安陸,將安陸的鐵礦搶了回來,這極大地緩解了徵東府轄下,礦產資源缺乏的問題,從現在開始,積石城的那些工坊可以開足馬力運轉,源源不斷地武器將會被生產出來,運往前線。
其二,就是趙王居然強行召回了準備親自指揮對代郡作戰的趙牧,改派了他所信任的趙杞,這個消息,讓高遠足足地鬆了一口大氣,如果是趙牧指揮的話,高遠真要爲代郡擔心了,但換作趙杞,嘿嘿,子蘭想必會支撐得更久,最好是支撐到自己打完東胡。
趙無極這個傢伙,終於又在關鍵的時候,犯糊塗了,想來他是擔心趙牧與子蘭的私人感情,生怕趙牧在戰爭之中放水吧,他想盡快地結束與代郡之間的戰爭,但派去趙杞,只怕會與他的想象背道而馳了,這傢伙就是一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傢伙,等到吃了虧,纔會醒悟自己的錯誤,不過,自己可沒有提醒他的義務,嗯,像趙牧這樣的傢伙,也快六十了吧,這個時代人的壽命普遍不長,最好因爲這件事,氣一個倒仰,然後積火攻心,纏綿病榻,一病不起就最好了。
摸摸自己的鼻子,高遠自嘲地想着自己有些過於陰毒了,即便趙牧死了,去了自己一塊心病,可還有一個李信這樣一座大山矗立在哪裡呢?自己怕了他們,高遠捫心自問,這不是一個好現象,如果將來有一天,自己帶着這種畏懼之情上戰場的話,失敗的一定會是自己。
患得患失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高遠在心裡警醒着自己,正視對手,但也不要妄自菲薄,自己百戰百勝的名頭也不是白來的。
戰略上藐視對手,戰術上重視對手,前世那一位偉大的軍事家說過的話,自己當牢記心頭,趙牧,李信也是人,是人就會犯錯誤,否則,他們兩人也不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失誤了。
收拾心情,高遠拖過地圖,凝視着那張用不同顏色畫出各個區域的地圖,趙國內亂,自己不能讓子蘭這麼快倒下去,當然得要支持子蘭。至於檀鋒,暫時還是不要離他,周玉要去教訓田單,這是一件好事,這個該死的田單,居然利用海路,向東胡人出售武器,輸出軍官幫助東胡人訓練步卒,派出工匠,教授東胡人打造攻城器械,良心大大的壞了,這都是在與自己過不去,但願周玉一戰得勝,將這個田單探出來的小頭給狠狠地敲回去。
自己在汾州周淵哪裡也埋下了伏筆,曹天成派去的人,已經成功地收購了一家造船的工坊,又高價挖去了一大批師傅,第一條船已經快要下水了,監察院曹天賜這段時間一直在鱗選人手,準備派到汾州去。
水手當然還是要在汾州招募,等這條船下了水,到時候就給齊人當頭一棒。高遠想到得意處,不由笑了起來,新時代的海盜就要下水了。這條船根據自己畫的圖紙打造。上下三層的大海船,在這個時代,還是獨一份,而且利用走私的渠道,監察院已經運過去了大量的臂張弩等武器,至於牀弩等物,從汾州那邊的趙國郡兵哪裡就可以買到。到時候這條船在海上遇到齊國往東胡的商船,他們就會體會到什麼叫絕望。
當然。汾州那裡,只能是一個引子,這條船下水之後,派出去的人,還要負責在海上尋覓一個位置上佳的小島,然後自己在悄悄地往哪裡運送人手,器械,在海上再打造一個基地,等到了時候。便能發揮出最佳的效果。
周淵雖然答應了合作,但這傢伙骨子裡,還是一個忠君忠於大燕的傢伙,可不能對他有太高的期望,雞蛋可不能放在一個藍子裡,等海上的基地打造完畢,在汾州的船廠便可以一點一點地不引人注意地轉移走。到時就,就在汾州留下一個空殼子。
高遠提起了筆,開始給蔣家權寫信,主要便是應對趙國內亂的事情。
趙國內亂,徵東府不僅要插手,還要不遺餘力地支持。武器,可以供給,子蘭一直想大規模地裝備臂張弩,給他,想要改良版本的牀弩,給他。糧食不足了,可以給他。銀錢不夠了,這個嘛,就算了,徵東府自己也沒錢。
除了物資輜重,高遠還要求派出軍事人員,白羽程窩了快一年了,也該拿出來練練手了。
積石城之戰結束之後,白羽程便從高遠這裡領了新的任務,訓練一支特種作戰部隊出來,幹這種事兒,白羽程這個馬匪頭子最爲拿手,一擊而中,迅即遠遁萬里,四處遊蕩,專司破壞敵人的糧道,襲擊敵人的首腦,製造恐怖的氣氛,摧毀敵方民衆的人心,都是這支部隊要乾的事。
說白了,就是不能在明面上來做的事情,便由這支部隊去做。
派白羽程去代郡,幫助子蘭作戰。想信有了白羽程這個前馬賊出馬,趙國內地定然是風聲鶴唳,到時候讓趙杞顧頭不顧腚,兩頭着忙。
關鍵是,要讓子蘭不將山南郡的馮發勇調回來,讓那個傢伙,就在山南郡與秦人硬扛吧。
當然,可以含蓄地向子蘭提出,徵東府其實可以派出軍事人員,幫助子蘭訓練軍隊的!寫到這裡,高遠不禁偷偷地笑了起來,如果子蘭答應了,徵東府便可以明正言順地往訓練的軍隊裡摻沙子,夾私貨,這些現在毫不起眼的小動作,暗子,說不定到了某個特定的時候,就能起到大作用呢!
洋洋灑灑地寫了好幾千字的方略,用火漆封好,叫來上官宏,讓他馬上派穩妥的人送回積石城去之後,高遠這纔拿起了唐河順路帶來的私信。
有吳凱的,賀蘭雄的,還有葉楓那小子的,當然,最重要的是葉菁兒的,算算日子,菁兒都快要生產了,自己這個馬上要升級當爸爸的人,卻不能陪在妻子身邊,實在是有些不像話,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迫不及待地撕開信封,高遠雙目放光地看完了葉菁兒的信,放下信紙,高遠卻是皺起了眉頭,菁兒這也是太胡鬧了,寧馨來了便來了唄,反正蔣家權在信裡也說明了這個寧馨的所有情況,特別強調了寧馨以及以她爲首的那些寧氏的暗中力量,好好利用,便將成爲徵東府的一把利刀。但菁兒居然讓這個寧馨到河套平原來見自己,這是幾個意思?也不知菁兒是怎麼說動的蔣家權,居然是以寧馨被任命這監察院副院長需要自己這個都督當面確認的理由。
蔣家權在信中沒有提,看來他自己也知道這個理由實在是上不得檯面,太拙劣了一些。高遠現在很想當着蔣家權的面,將他的白鬍子揪下幾撮來,葉菁兒是個孕婦,做事衝動,想一出是一出,你這位徵東府的二號人物,陪她胡鬧個什麼勁,莫以爲自己是個傻子,不知道葉菁兒玩這一出的用心。
這個時代的女人吶!高遠無言的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