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定下心猿,斷賊識
等着牛大富一家要走,小胖墩還在睡覺,睡的時間越久,氣色就越好,因此許甲認定他是一遍就成了。
雖說久睡傷神,但那是不得養生要義,小胖墩這情況,他能睡多久,就讓他睡多久,睡夢之中,周天炁動,無夢而神不漏,估計這身肥油,能在呼吸之中消耗掉,說不得就減肥成功了。
“他這是在修煉?”
牀榻邊上,站着一圈人,牛大富問詢道。
“對的,這叫龜息蟄眠功,是一門睡覺就能修煉的法子,佛門之中有一尊睡夢羅漢,不過他那個主要在夢,我這個不做夢的,純睡。”
“這功法好啊,人到中年,總是失眠,我可以學麼?”牛大富還是逃不脫真香定律。
“可是可以,但如果不能及時醒來,身上元氣不足的話,容易睡死過去,一開始可能睡個三五時辰,後面就睡一整天,甚至三天三夜,十天半個月都有可能的。”
牛大富聽了,更舒服了:“這真正的好功法,比你之前說什麼返老還童,輕身不老,可相信多了,睡得好,氣色就好,活得就久,這個我是相信的。”
許甲哈哈道:“那伯父就回去吧,等着慧拙醒來,我便讓他回去傳法給你們,若是學不會,我再遣一位龜仙來傳授你們精要。”
許父道:“我就不能學麼?”
“能,當然能。”許甲道:“不過不是教了六炁淘換六炁法嗎?每日朝陽一練就行,做做保養就行了,這個蟄功,還是有些門檻的,且先這麼練着,等以後再教你們二老新的東西。”
牛大富聽了,就有些不高興:“賢侄啊你教父母的,肯定更好,我不學這個了,我要學那個!”
許甲哈哈道:“法無好壞,因人而異,因材施教,伯父哪個都想要,只怕修不成嘞。”
“那就是我福分不到。”牛大富當即問詢了許父許母法門,只是發聲呼吸之法,簡單十分,果然嘀咕起來了:“這有用麼?”
“自然有用的。”許父聽不得他質疑:“我練了幾天,每天精神足足的,頭腦清明,寫文章都有靈光了,怎麼會沒有用呢?”
許母也道:“學了這個,我現在納鞋底,眼睛都不花,沒重影了。”
“真有這麼神奇?”
“就是有這麼神奇。”
許甲哈哈道:“感覺如何,修了才知道,別的不說,這個是沒有問題的,或許練習十天半個月,自然睡眠改善許多,五臟亦主情志,魂魄,得了滋養,人自然無有憂慮的。”
“好,那就回去練練!”牛大富想着練練也不吃虧,便離開了許家。
許父和許母已經在清點該收拾什麼東西了。
銀錢是第一,衣物第二,還要帶上傘,一些自家制的醬,免得吃不慣外面的菜,許母還縫製了一個“壓驚包”,用了佛堂的香灰,銅錢,豆米……是害怕許父走水路,遇到邪事,還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許父對這些沒有什麼感覺,只吩咐着許甲:“我走後,你娘就是一家之主,但是她向來禮佛,慈悲,只怕壓不住這些丫鬟婆子,還有田莊裡面的莊戶,如今認了一個小紅做乾女兒,但她畢竟還沒長起來。”
“你要做起擔當來,多幫襯幫襯你娘,她操持家業不容易的,不要老是這裡跑,那裡跑,好些天的,都不見人,這些日子都擔心壞,我走後,只怕更不好了。”
“再一個,伱在家,你娘也願意多吃些飲食,你不在家,她就粗茶淡飯對付了,這樣對身子不好,就算吃了些丹丸,可那也不能當飯吃。”
許父絮絮叨叨,確實是一個出遠門的路子。
“如今已經不大需要我再外出做什麼事了,不說玉山一片,起碼青田鎮一塊,我已無有後方憂慮。”許甲道:“我這些日子,就專心在家修行,籌備縣試。”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多了。”許父斟酌了一會道:“倒不是不給你掌家,只是你現在身不能有片財,我怕你敗光了。”
許甲聽了樂呵:“這倒是不怕,我現在又不需要用錢,不過手的事情,算不得數的。”
“等我明日開壇,繪製一些符籙,護身的,辟邪的,助文運的,這些符,爹你就隨身帶着,不要碰水,能管上一年,不過有一年的功夫,你也早就回來了。”
“哈哈。有你這些符護體,這一路我就吃得香,睡得好。”隨即又偷偷道:“你的那兩隻小鬼,在我身邊,我能不能招他們做事啊?”
許甲哈哈道:“這爹你就別管了,這兩個小鬼已經被娘給收買了,叫娘娘喊奶奶的,你是使喚不動的。”
“那沒有別的了麼?好用的,好使的?”
“沒了,山居觀會做雷神子,就是祖師留下的已經用完了,剩下自制的安全性沒那麼好,可能沒把歹人妖邪炸死,就先把自己炸沒了。”
“那還是算了。”許父道:“別跟你娘說,我就隨便問問。”
“爹你放心,這兩個小鬼,雖然平常摸魚,但有事還是會上的,我已經按照秘法,給他們增強了力量,真有水匪,也是能保住性命的,況且,就兩日路程,又不走鄱陽大湖,也沒有那麼多危險,我給你算過出行卦的,是吉卦,便是這次考舉人,我也算出來了,爹你放心就是。”
“這也能算出來?第幾名?能提前告訴我麼?”
許甲笑道:“天機不可泄露,對了,爹你不是說要拿《馬說》此篇文章一舉揚名麼?” “要不要再抄幾篇文章,留作備用?”
“唉,這一篇足夠了,再抄就不要臉了。”許父道:“如今或許我在小九洲,不知情,倘若哪天大九洲聯通來,那位韓愈韓大家豈不是要罵死我來?”
許甲哈哈道:“好氣節!”
“不過,你前日送那娃娃魚的那篇愛蓮說,倒是很不錯,這個也是大九洲之人所作麼?”許父摸着鬍子問道。
“哈哈!”許甲笑得大聲:“怎麼回事?又看上這篇了,有眼光的很呀!”
“只是這句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需要改改,這是你大九洲的人物……”
許甲哈哈道:“改吧,改吧,爹你這個聖賢之道,只怕要修不成了。”
“讀書人的事情,怎麼能叫抄呢?”
不過這確實給了許父一個警醒:“一個都不能抄!”
“怎麼又不抄了?”
許父道:“我忽然想到這跟你拿錢有什麼區別,你被財神爺剝了財,我要是抄了,豈不是要被文昌帝君給打翻了去?”
“你娘說的對,豈能欺人不知而欺心?即便欺心了,又能欺過鬼神不成?”
許甲聽了,驚訝道:“誒?這個有態度了!爹做回了心的主人了,這是降伏了心猿啊!要知道心猿就是慣懶慣偷的,順手順唸的事。”
“哈哈,你這個說法倒是有些意思,點我呢?”
許父道:“一時名氣,或香或臭,一時寵辱,或驚或懼,我總要看開來的。”
“那便不抄唄。”許甲道:“爹你志向遠大,將來未必沒有超過他們兩的機會。”
“哈哈,你這話,我就喜歡聽。”許父道:“其實再琢磨琢磨,又或者偶得一點靈光,不必寫出傳世佳作,只要道理文章得入人心,便是上乘。”
許父也是糾結擰巴的性子,一會兒腦子裡想着在抄了成名,享受一時快活,反正別人不知道,一會兒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君子不暗室欺心……
偏偏許甲不幫着作選擇,你想抄我給你抄,你不想抄,我也支持你的想法,叫他更爲糾結。
而且那文章,都是像是美人一樣,黃金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要佔爲自己所有。
甚至古代還有因爲一首詩的殺人案。
名聲一物有了,美女,黃金,就都有了。
如何不叫他難受。
因此如今明確說出,不抄了,除卻許甲調侃這個聖賢怕是做不成了,也有他自己內心的良知。
王陽明心學之中,便有“致良知”,這個良知,不是說對得起良心,而是在前面“知行合一”的基礎上,對結果的接受,無論做成了,做不成,我盡力了,不自我內耗,糾結。
是進退自如,寵辱不驚,唯有踐行己知,己行,對得上自己所學。
達則,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窮則獨善己身,修養性情,除卻死生,並無大事,便是死生,又能言大乎?
當然,許父還是達不到王陽明的境界的,他既沒有達到過巔峰,也沒有跌落到谷底,更沒有生命垂危,發出對內心的思考,對宇宙的思考,對社會的思考。
但他接受的經史典籍教育,還是叫他定住了“心猿”。
在臨行的關頭,做下了本心的決定。
“輕鬆多了!”許父長舒一口氣:“別再拿這些千古文章來迷惑我了,遭受不住,就這樣吧,我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
許甲忽然道:“爹,汝亦爲我師也。”
“子不教父之過,我怎麼就不是你師了!脫褲子放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