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我去看梓晴姐,我又不是沒去看過的,那次去了,我都是被人轟出來,手裡拎過去的補品全都被扔進了垃圾桶。
我也明白那是自己虧欠了的,但次數多了,心裡也有了恐懼,漸漸地次數少了,而愧疚越發濃厚,我怕看見攤在牀上一動不動的梓晴姐,恨不得當年出事的人就是自己。
我悶聲不說話,沈驁也不再多說什麼。
車子在一棟高級樓層停下,就有一個穿着水墨色旗袍的女人走了下來,她的頭髮用簪子挽起來,看上去高雅又端正,即使眼角有了皺紋,嘴角兩邊的法令紋也深了,仍是風姿卓越。
看着她那個樣子,我就盼着等自己老了,若是有她一半的風姿,那也是好的。看來近段時間,我得繼續去健身鍛鍊身體了。
她邁着輕盈地步伐走來,嫣然一笑着說道“沈總來了!”
沈驁對她的態度並不高冷,甚至有了些許晚輩對長輩的尊重打趣道“晚姨,我也算是你看着我長大,您又是我的老師,你喊我沈總不是折煞我嗎?。”
晚姨神情凝重地說道“這一碼事歸一碼事。在外面喊你什麼都行,在這裡您是老闆,這個身份是不能亂的,你說對吧?你真是有口福,今天剛收購了一條野生大?魚!“
沈驁回過頭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丫頭的運氣真好,今天來了,就能吃着野生大?魚。你向你晚姨打聲招呼。”
我和沈驁是走得親近,但並不全認識他身邊的人,尤其是生意上打交道的人。我知規矩地禮貌喊聲“晚姨好啊!”
她走上來,握住了我的手,上下打量了好幾眼,讚許着說道“寶兒丫頭嗎?他經常在我的面前提起你的,真是個長得水靈的丫頭。”
在她的面前,我就是牡丹花旁邊的一一朵不起眼的丁香花,聽得我臉都紅了,實在是愧疚不敢當了,坦白着說道“那有晚姨好看,您年輕時,肯定是一個大美人。”
晚姨落落大方地笑了,倒不是其他人故作推辭,昧着良心說那裡有啊。沈驁誇獎地拍了拍我的腦袋說道“你終於也有點眼光了。”
什麼嘛?我一直都很有眼光好嗎?在外人面前,我卻很給面子的不去揭穿,衝着他呵呵呵的笑了笑,私底下手卻相當不安分點地掐了下他的胳膊。當然力度不會很大,對於他而言,也就是隔靴撓癢。我就是手多,陷入戀愛中的女人,恐怕與我是同樣的狀態。
電梯在8樓停下來,晚姨在前帶着我們往走,還繞了兩個彎,若不是有人帶着,我絕對找不着。一看就知道是爲某些權貴人士服務的。
走進了屋子,裡面的擺設很復古,有些電視劇裡的客棧。上下兩層打通的,相當地寬敞,裡面種着名貴的植物,還擺放着名人畫作,就連擺放的青花瓷,古香古色的。我見着有明清青花的,我家老頭子愛文物,賣弄文學風騷,打小我也耳熟目染了,也有了喜愛。不過也因爲這些玩意,我們被抄家的時候,就查出了好幾個青花瓷,爲老頭子的頭頂上扣上了一個貪字。
沈驁和晚姨有事要談,就由着我在到處閒蕩。我正站在一副仕女圖下觀賞,研究着真假性時,門打開了,一個熟悉的女聲傳入了耳朵“親愛的,您對我真好,我早就聽說過蘭坊了,這裡面藏着中國美食最地道的做法,你能帶着我來,實在是太開心了。”
我微側過過身,見着了張萌萌手裡挽着一個當她老爸都大的男人,正是我們公司的大老闆顧董。我早就知道張萌萌的背後有人了,可見着她身邊人是顧董,仍是相當意外的,那張萌萌都陪人家老頭子睡了,還對顧卿之有異樣心思,這是心得又多大,打算伺候父子兩人,她想學人家武則天,還是楊貴妃了?
再怎麼說,我都算是顧董的手底下的員工,在這種情況下正面撞着不太好,我微低着頭,別過身去。並不想讓他們看出來。偏偏你躲什麼,就給你來什麼。
張萌萌見着了我,故意拉着顧董走過來,裝作很驚奇意外地說道”哎呀,這不是唐寶兒嗎?你怎麼在這裡了?”
這種時候,我也裝不下去了,轉過頭來衝着顧董,彬彬有禮地打招呼道“顧董,您好!”
顧董用鼻孔冷哼了聲。算作迴應。他是得知我和沈驁的關係的,不過也明白我不被沈家認可,平日裡對我的態度不冷不熱的,但今天出奇的冷漠,甚至還帶着強烈的不滿。
我見人家不歡迎自己,就不打算熱戀貼着冷屁股,就客氣着說道“那就祝顧董用餐愉快了。”
我轉過身正要走人時,顧董從後面喊住了我“唐寶兒,你應該也聽說了,卿之和蔣蘭欣在一起了吧!你也是清楚的,卿之爲了回這個家是付出了不輕的代價。你多少也瞭解到蔣家代表着什麼,還有蔣家就她一個獨生女兒。我顧家認自然不會貪圖什麼,但有了外力相助,那也不枉是一件好事。我希望您能記住自己的身份,別再去勾引我的兒子了。你把沈家那個臭小子迷得神魂顛倒就算了,就別再來禍害我兒子了。”
記憶中,顧董不算是個好人,實在是花名在外,太臭了。當年顧董是沈父的下屬,也算是有名的人物了,後來被爆出在外面養小三,小四,還生了好幾個私生子,於是就被內部引退了下來,創立了顧氏。但他的丈母孃家裡厲害,才短短二十幾年的功夫,顧氏就成爲家喻戶曉的集團,就連三四線城市都有顧氏建立的娛樂中心。
但他畢竟是個大人物,倒是沒想到他竟然也會說出如此無禮的話,可能是觸及了他的利益了吧!可蔣蘭欣還是我介紹給顧卿之的,非但沒有被人感謝,還被扣上一個大帽子,說來真是可笑。
我淺笑着說道“顧董,您什麼時候變成了慈父了,當年顧卿之窮得生活費都支付不起的時候,您在那裡了?還是我提前用過年的壓歲錢替他先交上去的。若是您兒子和蔣蘭欣成了。還得叫我一聲媒人呢?還有我怎麼就勾引你兒子了?”
顧董凝眉不悅地壓低聲說道“前幾天,發生了什麼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我也是爲了自個的兒子好,才故意讓人把消息給壓制下來。你真當沒有人知道了嗎?你年紀輕輕的,手段怎麼那麼多,如此惡毒了?”
我偏頭看向了旁邊的張萌萌,她今天穿着粉紅色的長裙,看上去很淑女,也很仙氣。我就納悶了,她張萌萌應該不會僅讓沈夫人來抓姦,看來也把事情捅到了顧董這裡了,看來日後自個在顧氏的日子難混了,也混不出頭來了,看來我得考慮重新再找一份工作了。
我似笑非笑地說道“我那能比得上您身邊這位了,她纔是真正的手段了得了,她能讓閱人無數的顧董您格外青睞,那就已經說明了她有多手段了是吧?顧董!”
張萌萌嘟着嘴巴,整個人都依偎入了顧董的懷裡。委屈着說道“顧董,您不要相信他胡說八道,我那裡有什麼小心思了,我就算是有什麼小心思,那也是爲了您,我想您過得更快樂,更幸福,我想要爲你排憂解難,難道這樣也有錯嗎?”
顧董輕輕地捏了下張萌萌的臉頰,笑嘻嘻地說道“寶貝,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和她自然是不一樣的了,你千萬不要學她,二十出頭就懂得利用手段來嫁入沈家了,現在又把沈家搞得雞犬不寧,乖了,寶貝。我帶你去吃好吃的,你想要吃什麼了?”
顧董笑得滿臉都是褶子,看得我直犯惡心,我也是相當佩服張萌萌,她居然能陪顧董吃得下飯,晚上還能陪着他做圈圈叉叉的事,她就不怕晚上做噩夢嗎?看來要做個不折手段往上爬的女人,也是要有一定的本事,能將糞土看成?金的能耐。
“你爲什麼不直接揭穿張萌萌,她在大學期間,就對顧卿之有着異樣的感情了。”沈驁理智而帶了幾分冷漠的口吻在耳後響起。
我回過頭看到他傲然地站在身後,勉強地笑了笑,他又嚴肅地補充道“你怕危及顧卿之的利益嗎?”
這些年來,我和沈驁總是吵架,彷彿有吵不完的架,也是怕了。現在兩個人的關係好不容易緩和下來,並不想因此又吵起來,我上前挽住了他的手。揉着自己的肚子,裝作很餓的樣子說道“好餓,我要吃好吃的了。”
沈驁臉色不算太好,卻並沒有多說什麼,帶着走進了最裡面的一個小房間,房間裡擺放着胡桃木色的餐桌和餐椅,還有屏風有種穿越回古代的感覺,旁邊還開着一個窗子,能推開的那種。我透過窗能清楚地看見夕陽下的街景和江對面蜿蜒的山脈。我發出輕輕的感嘆“真美!”
沈驁並沒回話,我偷眼看他,今天穿着我買的白色的襯衫和藏藍色的棉質長褲,看着挺像是個普通的英俊的公司白領,只是眉宇間多了些許的沉穩與霸氣。
房間裡突然變得很安靜,我明白他正在生氣了,他人確實是有些小氣,尤其是涉及到了顧卿之,我沒話找話說道“我也是從佳佳那裡聽說了,這裡一天只接待三桌客人,確實挺神秘的,若不是你帶着我過來,我根本就找不着北,剛纔晚姨喊你老闆,難道這裡是你開的?你說晚姨是你的老師?”
沈驁終於開口回道“晚姨是我的初中老師,她家族是宮廷的廚師,手藝一代傳一代,在校期間。就愛煮食物帶給我們吃,後來聽從老公的勸說,辭職跟着老公去創業了,誰知接二連三地失敗了,老公又迷上了賭博,還把自己的老婆給抵押出去了。後來在天堂那邊見着了她,幫她還了欠款,又給了她一大筆錢,她就開了這家餐廳。她積累了一定的人脈,又會經營。人都是越稀缺什麼,就越覺得好的。我也算不上老闆,就是有應酬帶人過來。”
我聽着有點意外,平時我總認爲沈驁冷血無情,對人向來苛刻得很,老是擺出一副老子很傲的姿態。我嘻嘻地笑着說道“倒也沒想到你挺有情有義的!”
他白了我一眼反譏“那是你太沒心沒肺!”
我我啜着橙汁,又偷偷地打量了下他,看上去臉色好了點。我無比誠懇又認真地回道“沈驁,也許我說了你會生氣,不過我決定向你坦白,我希望他過得好,因爲我虧待他太多了。”
菜很快就上齊了,四菜一湯,每樣菜都精緻考究,特別是盛菜用的瓷器和飯碗,異常晶瑩剔透。食物之豐盛讓我垂涎欲滴。肚子又餓了幾分,看來蘭坊的出名,並不僅僅是飢餓營銷,確實有它的過人之處
服務生擺好晚餐就退了出去,我又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沈驁,他那張波瀾不驚的臉確實沒什麼表情變化,肚子真的是餓了,於是我端起碗拿起勺就盛了一碗魚湯,迫不及待地飲上一口,味美汁鮮。
在我夾起一塊雞腿要啃的那一刻,沈驁終於忍不住出聲,“慢點吃,沒人和你搶。你這副模樣活像是三年沒吃過肉。”
聽着他那麼說話,我反而心安了,他嘴巴向來都是刻薄的,那怕他關心你,說得話也是反着說的,我最怕他沉?不說話,那樣反倒讓我很不習慣,總覺得他沉?着的時候最難懂最神秘,沒人想的到他下一步會做什麼。他沒事諷刺諷刺我,我倒是能猜到他幾分心意,可能我真的是被他欺壓慣了的緣故。
我笑了笑,將按着的雞腿放在他的碟子上,帶着幾分討好地說道“你把這隻雞腿給你吧!”
沈驁又將雞腿夾回我的碟子“還是你吃吧!你打小就愛吃雞腿,每次奶奶下廚房了,你就守在旁邊哄着老太太把雞腿給你吃。”
“那也沒有辦法啊,家裡的雞腿都是留給唐沐沐的,我就去你家討去了。”我繼續吃,而他倒是不急着吃,爲自己倒下一杯紅酒,在手中搖晃幾下,對我投遞着玩味地笑。
如此的他和我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但也是習慣了,他對我向來都是知根知底,也用不着裝淑女,裝溫柔,該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
過了許久,他仍舊不動碗筷,只是看着我吃,這讓我覺得怪不好意思的,仰頭問,“你爲什麼不吃。”
“你先吃,你慢點吃,別吃那麼快,小心別噎着了。”他飲了口酒,眸子中閃着寵溺,嘴角往上揚起來。
我喜歡看他笑,我喜歡看他因爲我而笑,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完全沒有了倨傲冷漠的表情,沒有了距離和防線。我似乎能感覺出自己對於他的特別,因爲他在我的面前,很容易發脾氣,同時也很容易笑起來,彷彿只要我說上幾句好聽的話,他就能開心起來。
這是一頓美味又愉快的晚餐,當服務員撤走餐具,送上水果和甜品的時候,我已經撐得坐不住了,乾脆站起來,跑到了窗子前,探長了腦袋往外看去。
我手支撐着腦袋,往外看去,欣賞着窗外的夜景,馬路上車燈與路燈交相輝映,流光溢彩,還有樓下的人造湖,岸邊的楊柳在輕輕的飄蕩。
然後,我聞到了淡淡的香味,西柚的味道,我知道是他站在了我身後。我輕輕地說道“這裡的人沒那麼多,安靜好多,好似景色也美很多了。”
“你說你對他有愧疚,那你對我呢?你對我是什麼感情”他在我身後問。
他把手輕輕按在我的肩上,嘴貼在我的耳後,溫熱的氣息吹入我的耳洞,低聲溫柔地說“嗯?你能說一說嗎?”
我的心跳得很快,臉泛着潮紅,曾經我追顧卿之可以沒臉沒皮,喜歡了就是喜歡了,直接就說出來。可我面對着沈驁,卻沒了表達自己感情的勇氣,就是很慌亂,慌亂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