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娘們和伴郎團衝破人牆擠過來,有女人扯着朱朱的頭髮就把她拽開了,我一急就加入了混亂,眼前分不清誰是誰,只揮開礙事的人,抓着那個紅色就往外拖,冷不丁想起新娘子也是一身紅,我再回頭一看,果然拉錯了人,還沒鬆手,新娘子甩手給了我一巴掌,徹底把我打蒙。
沒等我還手,新娘子已經被伴娘團拉進保護圈,防護得一層接一層。
耳光的聲音不大,但恰巧所有人都盯着新娘子,自然而然,目光也一直追隨到我身上。
朱朱看我被打,逼紅了眼,裙袖往上一捋,順手就扇了前面攔着她的幾個人,她大吼大叫的形象和她往日太不相像,整個人跟瘋了一樣,誰都攔不住,最後保安協同保鏢過來,把她架了起來。
“放了她!我們沒有鬧事!朱朱,別說話,沒事的,沒事的。”我衝過去,隔着保安握住朱朱的手,她還在發抖,整個人不知道是氣憤還是激動,不可抑制地顫抖,由於嘶吼太久聲音都破了音,“臭婊子!你他媽敢打她!臭婊子!你他媽給我等着!!看我不撕了你……”
“別說了,沒事,沒事啊。”我盡全力安撫着她,突然覺得特別可笑。
明明被打的人是我,應該發狂發怒的也該是我。
可是面前這個紅了眼睛嘶吼的女人,纔像是捱了巴掌的人,她毫無形象地掙脫掌控嘶吼咆哮,那睚眥欲裂的模樣讓我特別心疼。
比捱了那一巴掌還疼。
人羣被隔成了兩派。
我和朱朱被保安保鏢控制着壓在一方,新娘新郎聯合親朋好友全部站在我們面前,有個年邁老人走過來,冷聲怒斥了幾句又走了,新郎垂着腦袋一直到那老人又遠。
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姿態還是要放低,而且說到底,責任全在我。
眼看新郎陰鬱着臉走來,我立馬低頭道歉,“不好意思,是我的過失,我們不是來鬧事的,請你們聽我解釋,先鬆開好嗎?”
朱朱已經被我安撫得平靜下來,只是耷拉着腦袋,頭髮被扯得亂七八糟,身上的紅裙也皺巴巴。
幾個架住她的保鏢不敢大意鬆手,只盯着面前的管事人。
四周賓客你一言我一語,方言夾着髒話從耳邊溜過來溜過去,新娘子還在抽抽噎噎,看到她,我就莫名覺得臉上火辣辣得疼。
新郎聽到我的話,表情愈發陰鬱,他向前走了一步,“啪”地一聲,甩手就抽了朱朱一巴掌。
朱朱的臉被扇到一邊,整個腦袋都歪了下去,像是被打暈了一樣。
我道歉,可不是爲了這麼個結果!
似乎察覺到我的怒火,鉗制着我的幾個保安加重了力道,幾乎要把我胳膊掐碎,我死死瞪着面前的每一個人。
腦子裡陡地想起靳少忱說的那句話來。
“楊桃,這個社會,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心軟的人,只會被人踩在腳底。”
身後突然站出來個人,是那個花襯衫男人方劑,“四哥,結婚是喜事,別搞得太僵……”
“方劑,我說,不關你事,你邊兒去。”新郎推開花襯衫男人,滿臉的鬱氣越積越濃。
方劑擡眼看了看垂着腦袋的朱朱,又神色自如地看向新郎,嘴邊一直掛着吊兒郎當格外欠扁的笑,“二哥可在後邊……讓他知道了,你落不着好……”
他雖然吊兒郎當不着調的樣子,可卻好像在處處維護我們。
新郎站在我們面前,眼睛一直盯着朱朱,“說說,請柬是從哪兒弄來的?”
我早猜到請柬肯定是她從別的地方搞來的。
可是朱朱沒說話,連頭都沒擡一下。
衆人的眼睛又看向了我。
我眸子裡的怒火還未全消,就聽新郎又說,“只要你好好地道個歉,今天這事就算了。”
這個“你”是指朱朱。
呵呵,世界上還有這麼可笑地事嗎?!
打了人還要我們道歉?!
當我們警察是吃屎的嗎!
我看到朱朱擡起了頭,新郎那一巴掌實在狠,她嘴角滲血,左半邊的臉高高腫起。
她衝新郎一笑,然後“呸”地一聲,吐了他一臉的口水。
場面死寂。
在新郎暴怒前,我聽到皮鞋質地的踏踏聲,響在高級宴會廳的大理石地面上。
看到來人一身黑色大衣,我恍惚覺得自己看錯了。
直到看到黑色大衣身後那個面癱臉,直到聽到身後那個花襯衫男人走出來,喊了聲,“二哥,你來了。”
我滿腔的情緒就瀕臨極限。
靳少忱平靜的眸子在掃到我時驀地一沉,腳步就直接踏了過來,幾米的距離,被他濃縮成了兩步。
他一句話都沒說,長腿一伸就把鉗制我的兩個人踢得跪倒在地。
新郎瞪着眼睛,“二哥,她們是鬧事的!”
其他賓客也紛紛指指點點,數落我和朱朱的鬧場行爲。
李白站在一旁打電話。
耳蝸充斥各種各樣的喧囂,唯獨靳少忱帶着怒意的聲音穿破喧囂,直達我的心底。
他伸手摸上我火辣辣的左臉,問我,“疼嗎?”
我壓下胸口那股酸脹地幾乎當場落淚的情緒,搖搖頭,“不疼。”
我看向一旁還被架着的朱朱,靳少忱只擡眼一瞥,幾個保鏢立時鬆了手,朱朱踉蹌了一下,還是被身後的花襯衫男人方劑給接住了,我有些感激地朝他笑了下,卻看到他瞪圓了眼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看着我。
新郎臉色一直在變,最後咬牙過來問,“二哥,這是……?”
靳少忱沒搭理他,他的手還放在我臉上,手指和眸子的溫度一樣,涼涼地,“誰打的?”
我就突然想起,在醫院門口的那個凌晨,他站在冷冽的風口,問我。
“要我幫你討回來嗎?”
我擡頭看向站在新郎旁邊的新娘,伸手朝她指了指。
新娘突然哭出了聲,“二哥……二哥……你放過我這一回吧……”
靳少忱從始至終都只盯着我一人,他擡手幫我理了理亂糟糟的頭髮,然後轉過身單手攬着我面向新娘,聲音不大不小,透着幾分不容置喙地狂妄,“去,打回來。”
“二哥!”新郎急眼,把新娘護在身後,“二哥,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很高興,但,能不能給我個面子……”
我看出來了。
他們都是認識的。
我以爲靳少忱不會因爲我被打就和兄弟翻臉。
可事實卻是。
他壓迫感十足地站在那,聲音冷若寒霜,“打了我的女人還想我給你面子?”
新郎的臉變得鐵青,卻又隱忍着,像是無聲地默認。
新娘子甚至自己站了出來,走到了我面前,臉上掛着悽慘的淚痕。
不等我站出去行動,一旁的朱朱衝過去甩手就抽了新娘兩巴掌,還叫囂着,“這是我替她還給你的!”
新娘直接被抽得暈在了新郎懷裡,新郎抱着她忍不住朝前邁了一步,憤憤地咬牙,“二哥!那個女人她……”
朱朱打完人立馬躲在我身後。
靳少忱有些不悅,他讓李白取了酒潑在新娘臉上,看到新娘悠悠轉醒,才轉身用深藍的眸睨着我,眼底的怒火還在,聲音卻溫和了許多。
他說,“去,把她欠你的,打回來。”
新娘臉上的酒還沒擦乾淨,就捱了我結實的一巴掌。
我很難想象。
我會在被打了之後,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還能打回去。
不,現在不是孤立無援。
有靳少忱在。
也是此時此刻,我才發現賓客全部退到宴會廳門口,只剩零星幾個人站在新郎身後,看向靳少忱的目光充滿了畏懼。
不一會,外面涌進了一批黑衣人,他們進來就挨個沒收所有人的手機,有的拆了酒店的監控,有的打開了一個感應器,像是在勘察什麼。
所有人都惶惶不安,新郎褪盡隱忍,懇求意味地看着靳少忱,“二哥。”
“池舟裕,看好你的人。”靳少忱掃了眼整個宴會廳,直到黑衣人整齊劃一地收拾好東西,送還了手機,這才攬着我大步走了出去。
不用回頭,我都可以感受到衆人灼灼的視線一直目送我們出去。
到了門口,才發現那個花襯衫方劑一直跟着我們,不,他是一直扶着朱朱。
朱朱腳崴了,看我伸手要扶她,她立馬瞪了我一眼,“你別管我,跟着他去!”
我就爲難地看着靳少忱。
我覺得靳少忱大抵是瞧不起朱朱的,那天酒吧裡對她的印象,應該就是個爲錢可以不顧一切的女人。
我眼裡的信息很明確,我得帶上朱朱。
靳少忱蹙眉看着我,朝方劑說了個地址,就帶着我上了車。
一到車上,他就捏住我的下巴,語氣惡狠狠地,“你是傻嗎?!被人欺負不會打我電話?!”
他口氣兇狠,摸到我左臉的動作卻特別溫柔。
不知道誰能體會我此刻的心情。
從來沒有被這樣呵護過的我,爲了掩飾那即將奪眶的眼淚,只能傻笑。
他又惡狠狠地瞪着我,“笑什麼!”
我輕輕環住他,眼裡的淚掉了下來,滴在他厚實的大衣裡。
他僵了一瞬,隨後單手用力摟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