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急如焚,恨不得用牙咬繩子,可是嘴巴被封了膠帶,手腳被綁在一起,這種高難度的解繩索技能我根本不會。
以前學的都是些擒拿,專門對付小偷小摸的,誰能想到,我一個警察會被人綁架,還是這麼個綁法。
秦武卻突然說話了,艱難地掀着嘴皮,“我口袋裡有把小刀。”
他身上的麻醉效果還沒過去,跟個死屍一樣僵硬地躺在後座上。
眼睛一上一下翻動着,他在示意我去他褲子口袋裡拿刀。
我嗚嗚地彎着身體,艱難地蹭着地面移過去,身體像被對摺成了兩半,手腳貼得緊緊的,手一擡,腳也擡起來,牽扯着繩子磨進肉裡,疼痛讓我的腦子越來越清醒。
秦武躺在後座上,他動不了,褲子口袋卻還在他躺下的那一面。
我費力擡起他的腿,又伸手進去掏,沒一會,手腕已經被磨出血,我咬咬牙卻是沒能掏出來,手腳並着又齊齊擡高去掏東西,體力消耗太快,沒一會我就手臂痠麻的動不了。
“桃子。”秦武突然叫我。
我蜷在地上用鼻子艱難吸氣,擡頭疑惑地看着他。
秦武嘴裡滲出血來,我這才發現他用力咬着嘴脣,攢出力氣翻了下.身體,僵直的手臂探入口袋裡,掏出一枚精緻的有刻字的小匕首。
朱丹色木身,柄端刻了木字。
那個木字好似被摩挲得快要變形。
這是當初尋.歡送我的匕首,放在家裡時被秦武看上,我反正也不是很喜歡,就順手送給他了。
尋.歡是在店裡買的,出來找地兒刻的字,後來他回單位送給我時,跟我說刻一個字要五十塊,太貴了,他就乾脆刻了個木,給了老闆25塊錢。
我覺得李尋.歡這人太摳,刻一趟就刻了半邊,索性就把匕首扔家裡,逼他重新給我買一個再刻,但最後也沒能再收到。
回憶跑偏了。
秦武已經把匕首掏出來,扔給了我,這一系列動作像是耗費了他全部體力,他把匕首扔給我後,整個人就重新跌在後座上。
我蹭過去撿起匕首開始磨繩子。
手腕都快冒火一樣,火辣辣疼。
越是疼,我越是清醒,動作又快又狠。
等我手腳的繩子全部被割斷後,我兩隻手腕已經全部染了血,磨破了皮,新鮮的肉往外滲血,我對着兩隻手腕吹了吹氣,感覺舒服了點,把匕首遞給了秦武。
秦武他行動艱難,我就主動伸手幫他裝進口袋裡,不等我撤開身就聽他問,“你能不能扶我下去走走?”
我此時此刻,完全可以不顧他的請求,直接下車去找靳少忱,去找地方報平安。
可鬼使神差地,我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去撕嘴上的膠帶。
“別撕,你嘴皮會被撕掉。”秦武喘着氣提醒我。
我只撕開一點,嘴皮子就全部粘在膠帶上,皮肉分離的痛楚讓我忍不住捏緊拳頭,整個身體開始痙攣。
我聽他的提醒,沒有全部撕開,就那樣掛着,然後跑去扶他。
我這個人就這樣。
看人不捆綁,算是好事也算是壞事。
雖然秦武做了很多傷害我的事,可靳少忱那一腳也毀了他一輩子。
再聯想到夜裡悉悉索索的聲音,以及那種味道。
我似乎可以理解秦五叔對我的怨恨。
可秦武卻像是陡然轉性一樣,心態異常平和。
我莫名心裡愧疚難安,所以扶他的時候根本沒去想當初和他鬧離婚時所受到的傷害。
朱朱就經常說我好了傷疤忘了疼。
我不是忘記疼。
我是知道疼,才特別理解別人的疼。
開車門時,才發現車門被鎖了,也對,秦五叔走時還檢查了車門,篤定我們下不去才走得那麼爽快。
我正低頭研究車門結構,準備找個什麼東西撬開,就聽秦武指着前置箱說,“那裡有備用鑰匙。”
我想都沒想,躬身去拿鑰匙,正對着後視鏡時,可以看到自己臉上紫紅色的傷痕,秦五叔那一巴掌真是狠,都打出瘀痕了。
拿到鑰匙開完車門,我才後知後覺去想,秦武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一茬。
他所謂的會幫我逃出去,難不成就是這個時候?
難怪他讓我等。
卻原來就是等這一時刻。
扶他從車上下來是一項挺艱難的事情,他再瘦,也還是個男人,加上他底下的傷應該沒好,動一下就倒抽一口氣,我處處小心,一聽到他吸氣就暫停,光是從車上下來就花了不少時間。
下來後,我聽到遠處警鈴聲嗚嗚直鳴,不禁伸長了脖子去張望。
我們所在的地方還是和繼父住的地方差不多。
但車所在的地方卻開闊很多。
旁邊好像都是廢棄的住宅,看不到人,下來了也沒聽到周邊有人的聲音,我再這麼一琢磨,發現秦五叔確實厲害,把車子停在這,呆上一整天估計都沒人發現。
下了車後,發現車前面有幾棵光禿禿的梧桐樹。
再往前,就是一片湖。
冬季,湖面結了層薄冰,寒氣陣陣往岸上飄。
我起初聽到警笛聲是在東南方向,後來發現聲音開始往西面來,也就是往我和秦武這個方向來了,怕自己聽岔了,踮腳伸着脖子來回看。
秦武看到我的動作,也看向遠處,聲音透着股無奈和絕望,“我爸他只要出現,就會被抓。”
我訝異地盯着他。
腦袋裡許多問題跳出來想跟他對質。
既然知道秦五叔會被抓,你怎麼還在這。
嫌犯和共犯的唯一區別就是一個是主謀,一個是服從。
但兩者都是要負起法律責任的,也只不過是獲刑的輕重不一樣而已。
但顯然,我眼神裡的疑問,沒能傳遞到秦武那。
因爲我架着他的胳膊,所以我們距離就特別近,我只要回頭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他也盯着我,眉眼盡是悲涼和自嘲,卻突然說,“你新找的男人很有本事。”
我不知道他這句話是褒義還是貶義。
但在我看來,除了貶義沒其他意思。
靳少忱除了給他難堪加給了他一腳以外,我真心不知道,靳少忱還有哪些地方能讓秦武產生好印象的。
耳邊秦武的聲音還在繼續,“楊桃,我有想過和你好好過一輩子的,可是你不喜歡我,我再怎麼做你都不喜歡我。”
我忍住回頭去看他的衝動,卻不知道,他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我們已經離婚了啊。
唯一的聯繫——孩子也沒了啊。
我聽到遠處警鳴的聲音,像是在往這個方向來。
秦武卻像是聽不見一樣,盯着我說,“我嫉妒陸採,他送你的那雙鞋你當個寶貝一樣,我還嫉妒李尋.歡,明明他不是個男人,你卻對他那麼好,我甚至嫉妒每個跟你說話的男人。”
我忍住了反駁他說尋.歡那句話。
我覺得男人都是有病的。
他們想什麼和表現出來的都是兩回事。
我以爲秦武不喜歡我,他和我在一起結婚,單純就是因爲我懷孕了。
所以後來孩子沒了,我那麼心慌也是因爲害怕他因爲這個要跟我離婚。
可是現在這個男人跟我說,他之前那樣對我,統統都是因爲喜歡我,發狂的嫉妒。
這讓我簡直要懷疑起自己的人生來。
我沒有迴應,因爲我覺得秦武不需要我回應,他只是想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我生氣,因爲你不在乎我,更多地是,你寧願在乎別的男人都不願意在乎我。”
他架在我肩上的胳膊倏然收緊,有些像擁抱我的姿勢。
我沒掙扎,在我看來,此刻他的戰鬥力幾乎爲0,我不怕。
他自言自語地低喃,“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引起你的注意,才能讓你喜歡我。”
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因爲,我從和他結婚,到離婚,都沒有喜歡過他。
警笛聲呼嘯着躍進視野,我已經看到我們單位的車了,黑藍色的兩輛警車在前,後面跟着幾輛黑色的私車。
秦武果然是幫我逃出去!
我有些欣喜,嘴巴卻被膠帶封着,什麼話也說不出,只感激地看着他。
卻看到他眼眶發紅,嘴脣顫抖着朝我說,“可我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什麼也做不了,你永遠都不會喜歡我。”
我想解釋,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
再者就是,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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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法說出來,只能感激的看着他,希望他能懂我的意思。
剎車聲已經響在眼前,我擡頭就看到靳少忱從最前面的車裡跳出來,他一襲黑色大衣,隔着距離依舊能看到他面容削肅冷冽,看到我時,眼底的神色如暗捲風雲,晦澀難懂。
頭兒和尋.歡也從車裡下來,越來越多的同事也下來了,我這時纔看到他們每個人都穿着黑色的防彈衣,紛紛拿着....槍?
我有些惶然地回頭,卻感覺脖子上多了把涼涼的匕首。
秦武用架着我的那隻胳膊拿着匕首抵着我,聲音低低的我卻聽出蒼涼的味道,“桃子,你答應我,不要讓我爸在監獄受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