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很多種,我和靳少忱碰面的方式。
卻唯獨沒想過,在機場以這樣的方式碰見。
他或許是因爲聽到朱朱的名字纔過來。
也或許是猜到我在這纔過來。
可不論他是因爲什麼原因過來,他想告訴我的只有一件事。
他不愛我了。
李白和司楠從他走到我面前時,就跟在他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站着。
周遭路過的男男女女都會不自禁,用目光打量這個身高腿長氣質又好的男人,特別是看到他一雙墨藍好看的眼睛時,眼底的驚豔會加倍涌現。
我盯着他的無名指看,像是爲了確認一件事那樣執着。
可我沒看到那個橫亙在心底久久不散的戒痕,反而看到一枚嶄新的戒指。
我條件反射地去看司楠的手,發現她的手上也戴着一枚同款戒指,看到我在看她,她算是友好地朝我笑了笑。
心口驀然苦澀起來。
這個世界。
從來就沒有,誰離不開誰。
我用力擠出笑,“好久不見。”
一分鐘都不願意逗留。
我說完轉身就走。
手臂卻被人抓住,那人的悍力依舊,微微使力就把我扯進懷裡,很曖.昧的姿.勢。
八月份的天氣,身體與皮膚碰觸,汗水和氣味相融。
隔着襯衫,來自男人身上的熱.度.正灼.灼.涌.向我。
鼻尖盡數是他好聞的氣息。
霸道又濃烈。
讓人頭暈目眩的氣息。
“這就走了?”他低頭在我耳邊,聲音戲謔。
呼.吸.熱.熱的噴在我脖頸處,我僵住了身體,拿不準他是想做什麼。
擡頭時,卻從他眼底看不出半點玩味,他墨藍的眼睛裡冰冷無溫。
就連揚起的下巴都透着股冷漠。
我強壓下心頭的緊張不安,望向他的眼睛,梗着脖子反駁,“不然呢?”
周圍人來人往。
耳膜裡充斥着各種聲音,嘈雜喧囂的廣播聲,混合着飛機起飛時轟隆而過的強力嗡聲。
大腦隱約有片刻空白。
手心發熱,掌下結實堅硬的胸膛下心跳異常。
靳少忱緊緊攥着我的胳膊,眸底似有笑意一閃而過,嘴角卻是實實在在勾了起來,卻在下一秒又冰了所有面部表情,神色冰冷地看向我身後。
我轉過頭。
顧隊抱着睡熟的橘子站在那,面色不善地盯着靳少忱。
我下意識撤開身,手上被靳少忱緊緊攥着的力道盡數撤離,我正納悶他居然看到顧肖就放開我了,就看到他盯着顧隊懷裡的橘子表情怔怔。
我差點以爲他認出來。
擔心橘子醒過來,我徑直走到顧隊身邊,靠在他身側去看橘子的睡顏,看到孩子安穩睡着,我才放心地收回視線。
目光再擡向靳少忱時,只看到他恢復了冷漠的神情,冷笑一聲說,“很好。”
不明白他說很好的意味。
但直覺不是什麼好話。
靳少忱說完轉身就走。
身後的李白看了我一眼,面癱臉依舊毫無表情,司楠卻是看也沒看我,緊緊跟在靳少忱身後,前面的靳少忱頓了頓腳步,又轉身一把攬過司楠,兩人相擁着走出了機場。
他倆,果然還是在一起了。
也難怪,靳母說,他倆纔是一對。
而我,算什麼呢。
“後悔了就追上去,告訴他,孩子是他的種。”身後顧肖慢悠悠晃到我旁邊,語氣很是認真,“四年過去了,該了結了。”
我搖搖頭,“不可能了。”
我和他。
早就不可能了。
或許,最初的相遇就是錯的。
不該遇見的。
....
晚上又在機場聯繫人找了一個多小時的朱朱,最後依舊沒找到。
服務檯的人員告訴我,用戶並沒有登機。
我讓同事去查有沒有朱朱改簽航班的消息,卻是沒查到。
顧肖已經帶着橘子吃完飯回來,又打包了兩份飯菜回來。
我知道他也沒吃,就放棄了繼續尋找朱朱的想法。
上車後,我抱着橘子坐在後座。
顧肖看了眼手錶說,“今晚在這睡一晚,明天接着找吧。”
時間已經很晚,我同意在這睡一晚,卻是不想接着找了。
因爲。
“她,不願意見我。”
所以,她纔沒有登機。
因爲,她看到我了。
我扯起一抹倉惶的笑,說不清心裡是失落還是愧疚。
更說不清心頭這股難過到忍不住落淚的情緒是因爲沒找到朱朱,還是因爲靳少忱。
顧隊在機場附近的酒店開了個雙人牀的套間。
橘子因爲第一次住酒店,格外興奮,在房間裡亂竄亂跑。
加上晚上她睡過一覺,精神頭十足,總要開窗戶去看外面的夜景。
她個子又小,我不放心她一個人站在椅子上,就陪她一起看。
橘子心情一好,就喜歡唱歌。
她最喜歡唱的就是蟲兒飛。
可這次聽,我的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我抱住橘子小小的身體,聲音輕得像是低喃,“寶貝,媽媽只有你了。”
橘子圈着我的脖子,軟軟糯糯地說,“媽媽,我以爲,你和爸爸,要把我丟了。”
“怎麼會?”我用力摟住她,“不會的,媽媽不會丟下你。”
“永遠都不會。”
橘子咯咯咯笑了,墨藍色的眼睛琉璃般好看,“我們拉鉤。”
“好。”
我們在窗邊拉鉤,顧隊正好洗完澡出來,橘子又招呼顧隊,“爸爸,過來拉鉤。”
顧肖就爽快地過來拉鉤,又問,“說的什麼?”
橘子卻只管樂呵呵笑。
爲了守護這抹笑容,我也該好好和顧隊演完這一生。
臨睡前,顧隊坐在單人沙發上沉思。
我們的相處模式很多都是互不干預。
但今天,我認爲,他憂心的事或許和我有關,我就多嘴問了句。
卻聽他說,“你知道嗎,我是從榕市調到溫城的。”
我點點頭,“我知道啊。”
“剛好是你入職前一年。”他輕聲說話,又轉身看了眼熟睡着的橘子。
我沒明白這個和我有什麼關係,就聽他又說,“在那之前,溫城幾乎大換血,只有頭兒被留了下來。”
腦子裡隱約有什麼東西串聯成一條線。
可我還是迷迷糊糊地。
“所以?”
顧肖失去耐心似地看我一眼,“你還不明白?”
我老實點頭,“不明白。”
“有人在爲你鋪路。”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我。
我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一樣,有些訝異,聲音都拔高了,“什麼意思?”
橘子嚶嚀着翻了個身,短褲撅了上來,顧隊幫她重新蓋了薄被,“算了,不早了,睡吧。”
顧隊關了燈,自己慢動作翻上了隔壁的牀。
我張着嘴,最後嚥下所有想說的話。
做了一夜亂七八糟的夢。
醒來時,橘子和顧隊都不在。
我從口袋裡翻出手機,沒有數據線的支撐,手機只剩不到二十的電量。
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
我就是睡死了也不能睡到現在啊。
我懊惱地抓了抓頭髮,飛快衝進洗手間裡洗漱。
換好衣服剛準備給顧隊打個電話,房間門就被敲響。
我一開門,門口的顧隊朝我第一句話就是,“王虎死了。”
“誰?”
我剛起牀,腦電波還沒運轉,聽到這個人名,我足足反應了十幾秒都沒想起這人是誰。
顧隊只看着我。
他很耐心地等我想起來。
等着看我臉上變換的表情。
而等我想起王虎是誰後,我第一反應就是捂着嘴,“你是說,朱朱?”
朱朱殺了王虎?
我搖搖頭,“不可能!”
心頭卻劇烈跳起來,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一樣。
眼皮也時不時跳動。
顧隊一句話撫平我所有情緒,“是方家少爺。”
他說,是剛剛出爐的新消息。
王虎是死在監獄裡。
明天就是他假釋出獄的日子。
新聞上講的是王虎入獄前吸讀損壞了身體,入獄後病情反覆,最後惡化,直到今日,不堪病魔逝去。
顧隊告訴我的卻是另一個版本。
是說自從王虎入獄之後,就不停遭受監獄裡各式各樣的欺辱。
再加上方家的關照。
王虎入獄不到一週,就瘦脫了一層皮,被送去了醫院,甚至,爲了能在醫院多呆幾個月,他還不停割腕。
因爲唧唧被毀,他在監獄遭受的嘲笑和欺辱加倍,夜間有人曾捂着他的口鼻,用牙刷強行爆他的菊。
四年裡,他自殺過不下百餘次,卻沒有一次成功,唯獨今天早上成功了。
依舊是割腕,卻是把手腕的血一直放在馬桶上,避免被人看到,也就是說,他是等待着死亡,親眼看着自己的生命從自己手裡慢慢流走的。
四年過去,再次提起這件事,依舊是我心裡的一道傷。
我不願意再聽,就岔開話題問顧隊有沒有吃早飯。
“吃了,還帶了你的。”顧肖把手裡提着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我小心打開,是湯包,還有蛋羹。
我吃了個湯包,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目光蒐羅了一圈,才發現,好像沒看到橘子。
“橘子呢?”
“她不就在...”顧隊站了起來,面色突然變了,“她剛剛還跟在我身後。”
我猛地站起來,“你說什麼?”
顧隊已經衝了出去,我慌忙拿起手機跟着追出去,我們找了整個酒店都沒找到。
橘子,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