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於初頁的印象模糊到完全記不清。
只記得第二天醒來身邊睡個男人,而這個男人是我妹妹的前男友。
事情不過剛過去半年,我卻覺得像是過了許多年,以至於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繼父聽到我說的話,眼睛瞪得圓圓的,嘴巴半張着,半晌才發出一個單音節,“啊?”
他只是個局外人,我何必呢。
只不過不甘心。
就好像自己被欺負被算計,統統都因爲自己沒有父親在背後撐腰。
“沒事,我先走了,明天中午我來幫你搬家。”我斂下所有情緒,朝他擺擺手,開門就要走。
繼父卻在身後,咳了幾聲急急地說,“楊桃,我信你,你說出來那肯定是真的,我會讓彤彤回來跟你認個錯,但已經傷害到你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彌補,我……”
“叔叔,我說了,道歉認錯如果有用,我不會選擇當警察。”我冷靜地看着他,“不是你的錯,不需要你承擔。”
繼父身體抖了抖,他確實瘦了很多,厚實的衣服包着卻還顯得蕭條枯瘦,他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眼圈泛紅盯着地面。
我拉開門,門外的風呼嘯刮進來,我頭皮又冷了一層,腦子也清醒了。
回頭看了眼繼父落寞愧疚的神色,心裡一時有些慚愧。
說到底,我和王欣彤沒兩樣。
不論誰對誰錯,傷害的都是這個無辜的老人。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我狠了狠心擡步跨了出去,還沒走幾步就被一個黑不溜秋的麻袋給罩住,掙扎時,身體被三個人扛起來。
“你們是誰?!”麻袋黑乎乎的看不清,我掙扎着,卻感覺到三雙手死死箍住我的手臂,腰,雙腿,只能大喊着,“放了我!我是警察!你們知道綁架罪要叛多少年嗎?!”
幾個人手上的動作沒有半分猶豫,箍着我的力度又緊又焊,我連掏手機的動作都做不到。
腦子裡開始高速運轉,是池州裕的人還是誰,我剛回來,到底誰看我不爽。
身後繼父也追了出來,聲音萬分驚懼,“秦家的!你做什麼?!你快把人給我放了!”
我身子一僵,秦家的,那不就是秦武他爸?
難怪,尋歡讓我不要去上班。
我居然沒想到這層。
我聽到秦五叔的聲音,透着陰狠,“多虧了你,我們才守到她。”
我身體劇震。
所以,繼父聯合秦家綁架我?
繼父追到了邊上,拽着麻袋一角,“你,你什麼意思?”
秦五叔呵呵笑了,“我說,多虧你,不然我們等不到她。”
“楊桃,我,我不知道……”
繼父的聲音突然頓住了,我聽到重物落地時砰地響聲。
心頭一陣恐慌掠過,我劇烈掙扎,“你們做什麼?!!別傷人!!我警告你們!!別傷到他!!”
沒人迴應我。
我聽不到繼父的聲音,只覺得整顆心都慌慌地,也在此刻明白,這些人是知道我的軟肋,這才故意守在這侯着我的。
我早該有防範意識的。
我聽到秦五叔說了句方言,幾個人就擡着我不時拐彎,最後把我扔在一輛車上,我腦袋撞在車底,疼得暈眩了一秒,再想動時,後背被人捅了一針,疼痛混着僵麻,我僵着身體躺在車底,腦子混亂,無法判斷自己的方位,只感覺車子不停轉彎,顛簸一路。
我只寄希望於李白,希望他早點發現我不見了。
一個陡坡下去,我的腦袋狠狠撞到一個金屬,眼前一黑,意識陷入昏迷。
我想起很小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在家,晚上受了涼,第二天生病發燒,我媽出外警,中午也不回來,我一個人難受地差點死掉,從牀上爬到地上,從地上爬到門口,從門口爬出去。
最後被鄰居發現,幾個鄰居抱着我送到了醫院,路不好,太顛簸,我頭疼地難受,不停地流眼淚,就有個鄰居給我擦眼淚,跟我說,別怕,沒事,疼就哭出來。
我就哭了出來,到了醫院,我媽接到鄰居電話匆匆趕過來,從鄰居手裡把我接過去,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不許哭!”
鄰居就和我媽說,“孩子小,你別這麼兇。”
左鄰右舍七嘴八舌吵得我腦門子生疼,我在昏睡中喊出聲,“別吵了!”
然後猛地驚醒。
才發現,不是夢見了小時候,也不是做夢,而是。
秦五叔和秦武在爭執。
就在離我不遠的牀邊。
“這是她欠你的!她欠我們秦家的!”
“夠了!我已經是個廢人了!就算你把她弄死了我還是個廢人!”
秦武躺着,秦五叔站着,兩個人胸口起伏不定,也不知道爭執了多久,卻被我那句夢話給驚擾了。
房間裡沒有窗戶,白色的節能燈刺眼地掛在頭頂,我擡頭打量的時間,秦五叔已經走了過來,他伸手拉了拉我的胳膊,發現我確實沒力氣之後,才朝秦武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我今天下班連制服都沒換就匆匆趕過來看繼父,誰能知道會遭遇這樣的事,制服單薄,地板是瓷磚,冰涼刺骨,我渾身僵麻的動彈不得,連換個子.勢都做不到,只能保持着被扔在地上子.勢躺在那,順便睜大眼珠來回掃視。
門被砰地一聲關上。
牀上的秦武這才轉過頭看向我,他面色蠟黃,整個人都虛脫了一樣,瘦得特別厲害,眼睛卻沒有往日的狠厲,只平和地看着我。
我是恨這個男人的。
沒有他的存在,我不會遇到這麼多事,也不會那麼心痛。
可是當他痛苦地撐起身子,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把被子扔在我身上時,我又看不懂他了。
靳少忱廢了他,他該恨我的。
不,我們該互相怨恨的。
我們彼此都對那場短暫的婚姻做了不忠之事,現如今,也不能論誰對誰錯,但,要說釋懷,只怕這輩子都釋懷不了。
孩子是我心裡的刺,只要看到孩子的父親,這根刺就會扎我一下,用疼痛提醒我。
秦武坐回牀沿,安靜地看着我,我們大眼瞪小眼,誰都沒說話,直到後來有人敲門送了晚飯進來。
送飯的是個老阿姨,進來時,先看到地上的我,眼底有些不忍一閃而過,隨即端着吃的送到秦武面前,等秦武吃完,再收拾好端出去。
秦武在她走之前讓她再端一份飯進來。
那老阿姨就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又退了出去。
等到她重新端了一份飯菜進來時,我還是僵麻的身體,動不了。
秦武看我沒動,就說,“吃吧,沒毒。”
我想搖頭,發現脖子也轉不了,就掀了掀嘴皮,“我,動不了。”
老阿姨正好蹲在那,聽我這樣說,就猶豫着拿起勺子餵了一口湯給我。
我不怕他們毒死我,秦五叔的目的應該不僅僅是折磨我,趁我現在還值點錢,應該會敲靳少忱一筆。
這樣想着,我心底有了些底氣,張嘴喝了幾大口。
熱量涌進身體,我感覺手臂有些知覺了,還不等我擡手試試,門砰地一聲被撞開,秦五叔飛快地走過來,一腳踢翻我面前的飯菜,我動不了也躲不開,菜湯和米飯噴得我滿臉都是,油腥味的湯漬順着臉頰往下滑到脖頸,脖子又癢又難受,我聞到濃烈的菜湯味,不消一會,胸前一片滲透的菜湯。
秦五叔對着老阿姨吼了聲,“滾!”
秦武坐在那對着他吼,“你也滾!”
一室寂靜後,秦五叔率先摔門走了。
老阿姨收拾好地上的碗筷,再也不敢逗留就轉身走了。
一個子.勢保持得太久,身體又僵又麻,我閉着眼睛忍着,不多會感覺有人在靠近。
我想睜開眼,又忍着沒睜開。
只感覺那人手伸了過來,投下濃重的陰影,我眼皮抖了抖,終究睜了開來,眼前秦武費力地蹲在那,手上拿着紙巾幫我擦臉。
看到我睜開眼,他也沒反應,繼續幫我擦乾淨臉,擦脖子,再往裡時,我抖了抖,他看了我一眼,收回手。
他蹲坐在地上,良久看着我說,“楊桃,算我求你件事。”
不等我回答,他又繼續,像交代後事般,語氣平和,面目平靜,“等你出去了,給我爸安排個好點的監獄,他心臟不好。”
我眨着眼睛沒說話。
“我當初那樣對你,是因爲王欣彤跟我說孩子不是我的,我被氣昏了頭。”他苦笑一聲,“我說這些不是想讓你理解我,我只是突然看開了,你沒什麼錯,錯的人從來都是我。”
我依舊沒說話。
我該說什麼。
嗯,是你的錯,如果當初你不跟我吵架,不跟我冷戰,我也不會喝多了酒,遇到了靳少忱嗎。
照這樣,我還得感謝他。
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遇到靳少忱。
秦武毫不在意我的沉默,“我爸他也是氣昏了頭,才做的傻事。”
你們秦家好本事,都是氣昏了頭才傷人嗎!
我有些慍怒,卻發作不得,只聽秦武似叮嚀似囑咐的聲音響在耳邊,“楊桃,我會讓你平安出去,但你必須答應我,以後我爸在監獄能不受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