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劑的話,讓我又重新陷入了沉思。
靳少忱是怕我受傷害,纔不願意讓我知道那些事嗎。
包括那兩個被銷燬的u盤嗎。
包括他在書房裡留的那張我剛進單位時的照片嗎。
我正胡思亂想着,尋.歡和朱朱已經擡了蛋糕進來,看到桌上趴倒一片,有些不敢置信,“我日,都倒下了?”
“要不要叫車,把他們先送回去?”我指了指金小妹和司北。
“不用,先讓他們睡吧,我們晚上還有下一場。”朱朱對着方劑的睡臉拍了幾張照片,又自己湊過去合了個影,笑得美滋滋的。
那幸福的笑臉着實刺激我。
我踉蹌着站起來,把桌上的空酒瓶清到桌底下,看着尋.歡把近六十寸的大蛋糕橫放在桌上,蛋糕上圍了一圈水果,中間一行紅色果醬寫着。
友誼地久天長。
來之前,尋.歡訂了蛋糕,卻不想,等了這麼久,他出去之前,朱朱問他出去幹嘛,他神神秘秘地,直勾的好奇心氾濫的朱朱尾隨着跟了過去。
“阿西吧,原來是蛋糕,媽的,我以爲他會送個鴨過來。”朱朱坐在我旁邊,喘着氣,接收到我鄙視的目光後,她更是浮誇地把兩隻胳膊都壓在我肩膀上,“累死了,我需要鴨子來轉換轉換心情。”
方劑半醉半醒,“什麼鴨?”
朱朱立馬彈開,戳了戳方劑的臉,捂嘴偷偷笑,“你們還真把他灌醉啦。”
我指了指地上的空酒瓶,朝朱朱伸出八根手指,“去掉那個們字,只有我喝的最多,八瓶都是我喝的。”
朱朱立馬朝我拱手,“兄弟,厲害厲害。”
尋.歡自從把蛋糕抱上桌之後,視線就沒離開過奶油,拿着手機拍了幾張照片之後,眼饞地拿着叉子問,“現在切嗎?”
他現在除了皮是男人,裡子真的比女人還女人。
至少,在甜點這塊,他比我女人多了。
我擺擺手,“你們先切,我去個洗手間。”
朱朱拽住我,“等我一起。”
她從蛋糕上捏了個櫻桃,塞進方劑嘴裡,看到方劑嘟囔着什麼吐了出來之後,她就吃吃地笑。
這個傻樣,真的幸福到讓人嫉妒。
去洗手間的路上,她還安慰我說,“我問過小六了,靳少忱其實喜歡你,不喜歡那個司楠的,你別放棄。”
我反應好半天,才知道她喊方劑小六。
心裡莫名酸了下。
靳少忱哪天能讓我喊他一聲橙子,他還喜滋滋答應的話,我覺得我的人生就圓滿了。
我摟着她,“你不用這樣,看着你幸福,我也開心,你不要覺得對我抱歉。”
我們都太瞭解對方,也都能體會彼此的感受。
朱朱並沒有岔開話題,她認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那雙宛如星辰閃亮的眸子裡注滿了心疼。
她說,“桃子,我怕...你看着我幸福,你會難受啊。”
嗯,我是難受。
倒不是難過的難受。
只不過,會特別想念靳少忱而已。
我在洗手間裡,幾次按下靳少忱的電話,又在零星一秒迅速掛斷,最後編輯了一條短信發了過去。
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只是給他發了這樣一條短信,心臟就不規則跳動着,活躍着。
期待,興奮,激動。
腦子裡思考着待會接到電話要說什麼,該怎麼說,什麼語氣,嬌嗔,冷靜,還是,甜膩。
“你怎麼那麼久?”朱朱正在洗手,水流聲不斷。
我應了聲,“好了,好了。”
按下衝水馬桶開關。
恍惚覺得在那一刻,又聽到別的什麼聲音。
開門出來,沒看到朱朱的人,我一邊洗手一邊大了音量喊,“喂,你怎麼不等我啊,是不是在門口?”
沒人迴應我。
我笑着抽了紙擦乾淨手,對着鏡子看了看,臉上有酒後不正常的潮紅,但因了這層遍佈範圍較廣的高原紅,整張臉還算漂亮,白裡透潮紅。
我笑了笑,擡步朝外走去。
只不過剛走到門口,就聞到一股刺激性氣味,隱約帶着點甜味。
是....乙醚的味道!
我驀地睜大眼,只看到拐角突然衝出兩個黑衣口罩頭戴鴨舌帽的男人,一個撲過來用手帕捂住我的嘴,另一個抱住我的雙腿。
我奮力抵抗,腿被箍住,沒法行動,手上攢力,揮起拳頭去打人,鼻尖呼吸到了刺激性的氣體,眼前犯暈,我忍着不去吸氣。
卻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
我一時分神,喘了口氣,只感覺腦子裡一黑,身子直接軟了下去。
倒下去之前,我拉下了其中一個人的口罩,看到了男人的臉。
——
頭痛到中途清醒過一次,耳邊聽到一句髒話,一隻粗糙帶着臭味的手又朝我捂了過來,我就再次暈了過去。
這次的夢一片空白,只有腦仁清晰地疼着。
不知道過去多久,耳邊的聲音開始越來越清晰。
男人的交談,車聲,罵聲,喇叭聲。
我在車上。
我不敢睜開眼,只靜靜聽着他們的動靜。
手腳都可以活動,我小幅度範圍地去摸索我的手機,結果沒摸到。
大概是手機鈴聲響起那一刻,就被他們拿去了。
靳少忱....
他還在德國。
方劑醉了,司北和金小妹都醉了。
尋.歡。
我把希望全部寄託在尋.歡身上,想着能不能從窗口扔出去個東西,好給他留下記號。
耳邊又聽到一聲嚶嚀,“啊。”
我猛地一震,才發現,是朱朱的聲音。
車子停了下來。
三個男人的聲音交叉着,我分不清誰是誰。
“艹,傻逼,你他媽有沒有用啊,才這麼一會,醒了兩次了!”
“要不然你來啊,這個吸久了會死人的。”
“這個快醒了,你去再給她吸五秒。”
“我自己聞着都有點暈...我手上都是這個味兒...”
“艹,不是讓你戴口罩的啊。”
“在車上還戴什麼啊,我缺氧...”
“滾你媽...”
我悄悄睜開眼,發現窗戶都是封閉的,這是個拉貨的貨車,中間空蕩蕩,座位椅都被拆卸了,車子每剎車,我們都會隨着慣性,往前滾動。
我打量完窗戶,就去看朱朱,她躺在那,手還下意識護着肚子。
我頓時心裡難受得要命。
目光下意識一擡,和副駕駛男人的目光相撞,那個男人惡狠狠地瞪着我,“艹,她又醒了!你他媽行不行啊,東西給我!”
我掙扎着往後退,他從副駕駛跳過來時,不小心踩了朱朱一腳,我看到朱朱一點反應都沒有,心疼地不敢掙扎。
任由那塊臭布往自己臉上罩了下來。
像是在我的整個世界,蒙上了一層灰。
我第三次醒來,是在一個客廳裡。
這個客廳,我再熟悉不過。
我以前經常和尋.歡坐在這個客廳的沙發上,寫報告,看電視,吃零食,喝聽啤。
最近的一次,我記得司北在這張沙發上坐過一個多小時。
現在,這個客廳裡堆滿了泡麪盒,髒衣服,臭襪子,茶几上是一些暴.露碟片,地毯上全是髒污,薯片的碎片都扎滿了地板。
餐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木板牀。
約一米高三米寬的木板牀,足足可以容納三個人的巨型牀,牀上都是純白色的被褥,牀單上遺留着不明物體的髒污,無聲刺激着我的大腦和眼球。
我和朱朱就躺在這張木板牀上。
朱朱從清醒之後,就特別冷靜,一言不發地看着面前的幾個男人。
只有我知道,她的手在劇烈發抖。
“你們想做什麼?”朱朱故作冷靜地問。
但沒人回答她。
三個男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拿着乙醚的瓶口對準我們的鼻尖,我和朱朱都沒力氣反抗,被他們捏着下巴,一副恨不得灌我們喝下去的模樣嚇到,不敢掙扎,老老實實地,一次次昏迷。
最後這次醒來,身上半點力氣都沒有,喉嚨裡想吐,想咳嗽,咳到食道,呼吸困難得像是產生了高原反應。
朱朱中途吐了一次,她口吐白沫的樣子實在駭人,我面目猙獰地朝那些人吼,“你們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們!你們先把她放下來!”
沒人理我。
三個男人在茶几上喝酒,左一瓶,右一瓶。
中間穿插着聊天,聊着聊着,虎目瞪向我,暗罵了幾句,又開始喝了起來。
一直到喝到滿臉醉意,才相互笑着朝我們走過來。
有個人拿着手機對着我們不停地拍。
另外一個人則找了數據線過來,捆了我和朱朱的手,固定在牀板上。
所以我們的姿勢就像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那樣,屈辱地被釘在牀板上。
朱朱預感到不妙,身子顫得愈發厲害,我忍着不安,對她說,“沒事,我在,我在。”
她就滿臉的淚,看向我,最後看向自己的肚子。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
我不會讓她有事。
“你們有什麼火都衝我來,和她沒關係,你們放了她吧。”我嘶啞地喊着。
“是嗎?”帶頭的那個男人總算看向我,陰狠的眼睛充滿了狠戾。
他摘下帽子的腦袋光禿禿的。
和他被我拷在地上那一刻判若兩人。
可我還是記得他,那樣憤怒的眼睛,那樣憤怒的話語,像是賭咒一樣,在此時此刻,從過去的回憶裡被抽離出來,活生生地重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