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派若想長久的存在下去，必須要有一個可以讓多數人認同的教旨，不然再強大也只會像流星，一閃即逝。”
“強不是嗎？”孫小紅道。
“慕強逐利而加入的人，必會導致識時務者爲俊傑，強和利可以撐起一個強大的幫派，但是無法幫它度過低谷。”
“就像武當崆峒？”
“是的，武當再衰弱的時候，也有人願意爲它流血。”
提及武當，顧長生望向南面方向。
“蜀中唐門，嵩陽鐵劍，都是以血脈傳承將人凝聚在一起。”
“唔……”
孫小紅點點頭。
江玉燕半閉着眼睛，當年青衣樓的叛變還歷歷在目，竟然敢對顧長生出手。
“那魔教呢？豈不是強者爲尊？”
“苦寒之地的環境讓他們不得不抱團生存，但是抱團中又有各自的爭權奪利，大多數時候都是一羣烏合之衆，偶爾出現強大的梟雄將它整合起來，一旦那個人死亡，大概率會重新陷入混亂。”
顧長生道，“所以每一個能將魔教統一的人，都是不可小覷的。”
上官金虹站在一旁靜靜聽着，他也是不可小覷的梟雄，若在魔教一定也大有作爲，但就像顧長生說的那樣，慕強逐利是人的本性，他能做到一時的璀璨，但很難撐起一個百年大派。
“藍蠍子原本在朝保定府這邊來，聽聞大歡喜女菩薩身死的消息後，轉道跑遠了。”
上官金虹彙報着江湖中的情況。
其實這種事不算少，隨着保定府的事一件件傳到江湖上，從梅花盜一事時讓人知道李尋歡在這裡，再到後面種種，兵器譜高手隕落之地，保定府快要成爲江湖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陽光新鮮而強烈。
今天是一個好天氣，上官金虹喜歡好天氣。
保定府路邊的樹已變得綠油油的，風一吹，葉子便嘩啦啦的響個不停，來往的行商偶爾在樹蔭下歇腳。
和江湖人對保定府避之不及不同，行商們發現不知何時，保定府這裡的路好了許多，也安全了許多。
一輛漆黑的馬車自保定府開出去，駕車的人戴着寬大的斗笠，看不清面貌。
上官金虹站在石室外，望着院裡孤零零的白楊樹，回望過去的這個冬天，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高大的身影久久沒有動，呂鳳先在不遠處，也如石頭般站着。
“去找千面人。”上官金虹道。
千面人，忽男忽女，忽邪忽正，有千面之稱的人，大多有一手絕妙的易容術，這種人也是最難找的。
但金錢幫有錢，也有勢力，但凡有其中一樣，許多事就不難了，而兩樣都有，辦什麼事更是容易。
“是。”呂鳳先應一聲。
上官金虹望着呂鳳先同樣高大的身材，不知道千面人的易容術和那兩位比起來如何，不過要再做一個上官金虹應該不難。
來時冰天雪地，去時草木蔥蘢。
三個人已離開保定府。
坐在馬車裡，孫小紅不時望向窗外，神采飛揚。
顧長生倚着車窗。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江湖人已經連馬都不愛騎了，但凡出遠門都喜歡坐馬車。
在當年，馬車都是毫無功夫的女眷坐的，不說張菁，就連慕容九秀也從來都是騎馬，英姿颯爽一騎絕塵。
好像從葉孤城那幾個裝逼犯開始，就喜歡坐車了，宮九坐車，西門吹雪坐車，陸小鳳也喜歡坐車。
是江湖環境變好的緣故，不再那麼亂糟糟嗎？
顧長生常會對這種變化感興趣，轉過頭，見江玉燕茫然的目光，她忍不住嘴角翹起。
“我覺得你好像在嘲諷我。”江玉燕皺眉道。
“哪有？”
“一定是在想什麼。”
江玉燕隨意道，不過她也不在乎，曾經顧長生也時常喜歡發呆，有種格格不入的遊離感，現在好得多了。她打個哈欠，看着對面孫小紅，孫小紅察覺到二師父的視線，莫名其妙望過去。
“怎麼了二師父？”孫小紅問。
“沒什麼，你困不困？”
“不困，可精神了！”
“哦。”
江玉燕應了聲。
孫小紅還是覺得奇怪，正想再問，顧長生道：“你二師父困了。”
“困了就休息唄……”孫小紅恍然，“大師父坐我這邊，她就能躺下了。”
“那太硬了，沒有墊的。”顧長生說。
孫小紅還要說什麼，就見顧長生攬着江玉燕肩頭慢慢伏在自己腿上。
孫小紅張了張嘴，江玉燕略有不自然地避開孫小紅目光。
“伱看，這樣豈不是剛剛好？”顧長生微笑道。
孫小紅沉默片刻道：“好像是的。”
顧長生繼續道：“你二師父怕你多想，所以你不要看她。”
孫小紅奇怪問：“多想什麼？”
“嗯……”
顧長生沉吟一下，被江玉燕掐了一把，只好道：“沒什麼。”
孫小紅道：“只要我困的時候也這樣，不就不會多想了？”
顧長生道：“那你還是多想吧。”
孫小紅愣了愣，扭頭看向窗外，不和她們說話了。
“你又不是我的教主。”顧長生笑道，“我是屬下，不能違抗教主命令的。”
長安。
烈日炎炎。
長安城大多數街道，都古老而陳舊，只有熱鬧的坊市才能看出曾經的繁華。
關中常出豪俠，民風粗獷。
這裡是金錢幫最大的一個分舵，不僅太原、洛陽，連巴蜀的勢力都收束過來。
馬車逐漸駛入長安城，馬車上奢華的門簾掀開，一襲暗金色長衫從馬車上邁步下來。
陽光下，那壓着金線的衣服讓人很難不去注意。
“這是哪家的富貴小娘子……”
酒館裡望見這一幕的人，立刻有人忍不住猜測。
旋即被旁邊人死死捂住他的嘴。
“幹什麼？！”好不容易把對方的手掰開，這漢子朝對方怒目而視。
“你知道那是誰麼？”
早有消息靈通的人知道有大人物將來。
“誰？”
“金錢幫的現任幫主！”對方壓低聲音道。
酒館裡一時有些安靜了。
幾個身穿黃色長衫的人對那女人恭敬的模樣，卻由不得人不信，這個看起來年輕的女子，就是金錢幫的新幫主。
將苗疆的大歡喜女菩薩打死的絕頂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