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矇矇亮。
東方黑暗的穹蒼正轉變成充滿了希望的魚肚白色。
風中帶着微微的潤氣，泥土已被晨露打溼。
孫小紅吐氣收勢，收起了大搜神手，習慣性等師父從房間出來，卻久久沒有動靜。
她悄悄走過去，敲了敲門，沒有得到迴應，推開門看看，師父已悄然無蹤影。
孫小紅悵然若失地站在門口，立了很久，轉動目光，在窗戶邊上看見了一個小小的木雕，是她裹着襖子揣手縮脖的模樣。
退出房間，打開院門，她已從徒弟變爲金錢幫幫主。
上官金虹已候在院外，帶着身後的呂鳳先，兩人都戴着寬大的竹笠。
金錢幫。
總舵。
高高在上的椅子上，孫小紅摟着花白鳳，她本是個嬌美活潑的女孩子，現在已似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金錢幫幫主摟着魔教的大公主。
若不是孫小紅是個女人，上官金虹會覺得更加完美。
孫小紅手裡把玩着一枚金錢，望着遠方，整個人也似已到了遠方。
“今日是紫金快刀門。”
見到孫小紅，上官金虹沉聲道。
“陳嘯虎，使雙刀，獨創的追雲刀剛猛無處，做的是大宗兵刃生意……”
白雲觀只是開始，流言不是一個幫派能推動的。
快意幫、鐵掌門、鐵鉞山莊……全都有參與其中。
將今天的事安排下去，孫小紅舒展筋骨。
上官金虹欲言又止，“那白雲觀的楊玉香……”
“先關着，看白雲觀懂不懂事，懂事就放她回去，要是太晚了……我就不保證她還想不想回了。”
上官金虹垂下眼，給他六個腦子也很難想明白，什麼叫不保證還想不想回去——
孫小紅望了一眼庭院的方向，目光流轉，捏着手裡的金錢，幽幽出了口氣。
兩個師父這副樣子，很像是闖了禍之後不告而別，有點心虛的樣子。
爺爺孫白髮要是找過來，拿誰頂……
目光幽幽的瞧着上官金虹，過許久，她嘆息一聲。
說是上官金虹帶的，傻子也不信。
-
聽聞顧長生兩人不見了，孫白髮傻了。
金錢幫真就歸了孫小紅了？——遠道而來的李尋歡也有點懵。
他自是相信孫小紅的，身爲兵器譜排名第一的天機老人孫女，不至於和魔教有牽連，何況金錢幫也不是她真正做主。
在聽聞流言之後，他也不相信金錢幫會勾結魔教，但是想到那兩個女人的神秘，以及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風，又讓他有些拿不準——若是金錢幫真的勾結魔教，考慮那兩人行事，也很難說不可能。
但是就這樣離開了，比勾結魔教更讓人吃驚一點。
李尋歡坐在酒館裡，望着孫白髮難看的臉色，心頭古怪。
“你好像很生氣？”李尋歡不太明白孫小紅做了實際上的幫主，孫白髮爲何會更加生氣。
孫白髮陰沉着臉不想說話，過片刻道：“你知道金錢幫幫主在做什麼嗎？”
李尋歡道：“在橫掃主導流言的幫派，登門去要證據。”
孫白髮深吸了口氣，想要說什麼，最終沒有開口，只是悶悶的抽着菸袋。
李尋歡看他這副模樣，眼神一凝，“究竟發生何事？”
孫白髮眼眸閃爍不定，沒有回答，靜靜望着桌子，過很久忽然道：“那兩個女人……是你入關的時候遇見的？”李尋歡道：“我從關外回來的路上，她們搭了便車，一起到了保定府。”這是早就告訴過孫白髮的事。
孫白髮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不善。
李尋歡更加疑惑。
說實話，除了那個女人好幾次拿小嫂子打趣他之外，爲人還不錯，就是有點惡趣味，先是趴屋頂偷瞧林仙兒勾引人，後面刻林仙兒的木雕，易容成孫小紅。
但是也配置了素女丹解毒救他一命，擊敗了上官金虹，更是擊殺大歡喜女菩薩……
就是兩個姐妹的關係過於親密了——
想到這點，李尋歡目光忽然變得古怪，瞧着孫白髮陰沉的臉色，不確定道：“難道孫小紅……”
“難道什麼？”孫白髮道。
李尋歡沉默了，過片刻轉開話題道：“聽說西北那邊多了好幾個武林第一美人……”
孫白髮道：“她們和小紅據說走了一趟塞外。”
兩人對視一眼，又沉默了。
“是她們乾的？”李尋歡道。
“還能有誰？”孫白髮道。
越喝酒，越氣悶，孫白髮捋了捋這幾年發生的事，發現那倆人就是純粹的禍害！
毫不利己，專門損人！
“那兩個女人……這幾年做了些什麼？”孫白髮閉了閉眼睛道。
李尋歡挑了挑眉，幹了點什麼……想到最近江湖上的傳言——細想來，這幾年江湖上許多事都隱隱與她們有關，又找不到確切的證據。
孫白髮睜開眼睛，“伱那個木雕呢？”
李尋歡道：“離開保定府的時候就扔了。”
孫白髮道：“聽聞關外的魔教被人闖過去殺了一通，而她們和小紅去年去了一趟關外，同時剛入關的神刀堂又跑回去了。”
李尋歡出了口氣道：“很難讓人相信和她們無關——不過也說明，金錢幫勾結魔教純屬子虛烏有的事。”
兩個女人帶着徒弟就敢闖魔教，這無疑是非常駭人的事，更駭人的是她們睚眥必報的性子——大歡喜女菩薩來保定府毀了一座酒樓，被金錢幫視作挑釁，轉眼師徒三人就去了關外，魔教遭劫。
“那是報復吧？”孫白髮道。
“應該是。”李尋歡道。
“上官金虹也染上了臭毛病，我看見了兩個上官金虹。”孫白髮道。
李尋歡想了想兩個上官金虹的模樣，忍不住喝了口酒。
孫白髮欲言又止，一臉憋屈，拿着菸袋怔了很久。
和李尋歡這麼一印證，這倆女人真是一件人事都沒做。
——這幾年那兩個女人都幹了些什麼？
把木雕散的到處都是。
搞出來一堆林仙兒。
搶了金錢幫。
把孫小紅帶歪了。
前幾天還不敢見他，他還納悶爲什麼，直到他弄清楚之後找上門，才發現她們偷偷溜了。
偷偷溜了！！
孫白髮一大口酒下去，嗆了一口猛烈地咳嗽着，越想越憋屈。
“我草你們大爺！”
孫白髮一口怒氣吐出，聲音在夜空久久盤旋。
這倆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