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戲謝幕後,許久不見新的戲上演,已經有人不耐煩了。不少人都離席而去。
待韓玉瑾坐回雅間時,便聽見幕後傳來一個輕靈的女聲,聲音婉轉動聽,只聽她唱到:
山如畫,水多嬌。
君子風流,世俗皆拋。
韓玉瑾聽着滿意的點點頭,比自己預料中的好太多。
果然是老將出場,不同凡響。
這蘇蘇就是戲紅塵的壓軸紅角兒。
聲音甜而不膩,悠遠而空靈,隨着她的調子,似乎真的把人帶到了山水之間。
這時,大廳沒走的,聽到聲音,也爲之一振。慶幸自己走的慢了。
這時,只見帷幕拉開,蘇蘇一人,身着一身白衣,坐在臺子中央,纖手撥動着那把古琴,繼續唱着:
山如畫,水多嬌。
君子風流,世俗皆拋。
一爲君嘆,風流年少。
爭與天地競逍遙。
浮生若夢幾多重,
管它是笑還是嘲。
二爲君嘆,一身驕傲。
虛虛假假非我貌。
月冷風寒夜露深,
窗外悽悽復瀟瀟。
三爲君嘆,許多寂寥。
愁緒萬千待酒澆。
生平但無知音賞,
蹉跎暮暮與朝朝。
四爲君嘆,塵事難了。
紛紛擾擾催人老。
莫使浮生醉流年,
男兒有志須趁早。
五爲君嘆,壯志未消。
胸中有夢誰知曉?
拼卻此生志凌雲,
豪情如虹破雲霄。
豪情如虹破雲霄…
蘇蘇的聲音,從開始的輕靈纏綿,唱到“塵事難了”的時候,換了一個調兒,尤其到最後那句復唱的時候,震盪人心絃。
韓玉瑾還是如此,更何況他人。
周承安,應該聽得很清楚吧?
一曲終了,臺下鼓起熱烈的掌聲。
有人叫嚷着讓蘇蘇再唱一曲,蘇蘇沒有理會,淺笑着退了下去。
那些人,聽的高興,是因爲唱的是蘇蘇,相信,真正聽進去的,應該是周承安。
韓玉瑾沒聽到周承安再有什麼動靜,難道是喝醉了?
蘇蘇進去周承安的房間時,只見他拿着酒壺坐着,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壺酒。
看見蘇蘇進來,脣角微揚,眼含笑意的看着她:
“今天怎麼這麼有興致?”
蘇蘇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側過頭,拿過他手裡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不是我,是縣主。”
周承安一時沒聽懂蘇蘇的意思,疑惑的看着她。
蘇蘇喝了一杯酒,由於飲得急了,臉色有些泛紅。
“縣主說想感謝王爺的兩次相助,特意在今天爲王爺擺上了這麼一場戲。我怕旁人唱不出郡主的那番意境,就親自上臺了。”
周承安這次聽懂了,竟然是韓玉瑾!
那詞兒是韓玉瑾作的?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她竟知道?
蘇蘇看着他平靜的面孔,說道:
“王爺大概也有話要問縣主,蘇蘇先退下了。”
走到門邊的時候,蘇蘇回頭,婉媚一笑說:
“縣主就在隔壁。”
然後,蘇蘇就離開了。
蘇蘇的話,韓玉瑾自然也聽到了。
剛好有話要對周承安說,所以沒等他來找自己,她就跑去周承安的房間了。
自蘇蘇走後,周承安閉着眼睛,腦海裡一直重複着那句:
莫使浮生醉流年,
男兒有志須趁早。
睜開眼時就發現韓玉瑾身着俊俏的男裝站在門口。
“怎麼在門口站着?”
周承安示意她坐下。
韓玉瑾坐下後戲虐的說:
“看王爺一副回味無限的模樣,不忍打擾。”
周承安聽了她的話,笑了,問道:
“你如何知道本王在回味?”
韓玉瑾故意做出一副質疑的神色問:
“蘇蘇姑娘唱那麼動聽,難道不值得回味嗎?”
“其實,你還想說,你寫得那麼好,纔是值得回味的,對嗎?”
韓玉瑾笑的眼睛眯了起來,學着男子的動作,雙手給周承安拱拳說:
“王爺英明!”
周承安給她的動作以及神態逗笑了,心裡的陰霾似乎去了不少。
“會喝酒嗎?”
周承安拿起一旁未用過的被子,倒了一杯酒。
“會喝。”韓玉瑾說完,想起那是前世,這一世還是滴酒未沾,上次在這裡點了紅塵有夢,壓根就沒動。又補充說:
“但是沒喝過。”
周承安聽她的回答,倒酒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後不經意的說:
“你說話一向如此嗎?”倒完酒,擡起眼看着韓玉瑾說:
“怎麼前幾次我沒發現你說話也有顛三倒四的時候?”
韓玉瑾笑呵呵的掩飾着說:
“向來如此,向來如此。”
端起周承安給她倒的酒,淺嘗了一口,覺得還行,就仰頭一飲而盡。
周承安看着她的動作,等她喝完,開口說:
“你喝酒前小嚐一口,然後才喝下去,如此謹慎周全的性格,怎麼敢隨意猜測本王的心事。”周承安臉上依舊掛着笑容,只是眼底已沒笑意,隔着一張桌子,他欺身上前,臉湊近了韓玉瑾的面前,與她褶褶生輝的眸子相對,開口說道:
“或者,你以爲,你很瞭解本王?”
韓玉瑾覺得周承安還是離得近了比較好看,眼睛如寶石一般,乾淨明亮,讓一衆女子都羞憤欲絕。可是這樣看着,眼睛太累了。於是右手拿的那把摺扇擋在了兩個人之間,慢慢的往後退了一點。
周承安這個樣子是生氣了?不喜歡別人猜測他的內心?韓玉瑾不記得,什麼時候把他寫的這麼矯情了。
“王爺,我覺得這樣的距離說話比較輕鬆,剛剛那樣,容易眼暈。”
周承安坐好,斜了她一眼,只聽韓玉瑾又說到:
“王爺這一番借酒澆愁的舉動,難道不是被我說中了嗎?或者是王爺真的就以爲自己技不如人,嫉妒我那未過門的夫君?”
周承安聽着她顛三倒四的話,竟不覺得突兀,就好像她這個人就該這樣。
“我是嫉妒,沈睿上輩子積來的福,左右雙美,聖眷正隆,前途無量。”
韓玉瑾打開摺扇,慢悠悠的煽動着,也慢悠悠的說着:
“沈睿他能耐再大,還不是給天家做事,福澤再深厚,還不是天家的一句話。可是,王爺不同,只要王爺想,就沒有王爺做不了的事情。”
韓玉瑾記得可清楚了,陳貴妃的兒子周承乾之所以順利登基,離不了周承安,而他,恰恰也沒有做皇帝的野心。
“知音不是沒有,是看王爺肯不肯正視。”
“如何正視?”
這時,韓玉瑾拿起酒壺把周承安眼前的酒杯倒滿。
“王爺的第一知音,當是沈睿。他做了王爺心中所想的事情。”
周承安看着她,此刻的感覺比剛纔聽到那首詞的時候還要強烈。
似乎,他錯過了什麼。
他定定的看着韓玉瑾,臉色依舊是那一派雲淡風輕:
“我覺得,我的知音,應該是瑾玉縣主,縣主以爲呢??”
韓玉瑾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後,笑着說:
“很多人都這樣說。”看着周承安愣了下,又說:“這大概是我人緣好的緣故,善於替別人着想。”
周承安聽着她的回答,大笑了起來。
“姑娘真是有趣。”
“很多人也這樣說。”
蘇蘇聽到笑聲,收住了正準備敲門的手,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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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安王:你那麼善解人意,風趣幽默,且才華橫溢,爲什麼上輩子沒有男盆友?
玉瑾:那是他們眼瞎!
安王:你覺得本王瞎麼?
玉瑾:你是想瞎呢還是想不瞎?
安王:你過來,我們聊聊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