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消王位,親王爵傳三世爲郡王,郡王傳三世爲鎮國將軍,依次類推,限定宗室爵位,並且規定輔國將軍之下的皇孫不再得供奉!”
聽到這裡,朱元璋的臉色一點點凝重起來,這可和他所想完全不同啊!
“自古有削弱勳貴了,可從無削弱宗親的,這是不是太過……”
人皆有私心,朱元璋也是如此。
宗族法制定的這般豐厚,這與朱元璋的經歷有關,他真的不希望後代再吃苦了!
對外他是帝王,對家人他是大家長。
如果真按照朱允熥這一套來,不出十年時間,便會出現沒有供奉的皇親,這些孩子該如何生活?
“皇爺爺,允熥個人覺得,您在制定宗族法的時候,對於後代更期待是出現有能力的人,而不是隻知掠奪不知反饋的蛀蟲!”
聞言,朱元璋點了點頭,但凡大家長誰不怎麼想的。
米蟲要來幹嘛?
拉屎嗎?
“削弱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真正目的是大明長存,我朱家長存,我朱家現在擁有這般的身份,相對於後代族人的數目,允熥更覺得當提升質量。
您如今讓幾位叔叔鎮守邊疆,守護我大明江山,可我朱家子孫真的只有爲將軍,而不能爲文臣嗎?
科舉針對平民,通過一屆屆的科舉,完成對士族的輪替,但這只是換湯不要藥。
如果皇爺爺能給出一個機會,允許皇親和士子一樣參與科舉,當然是在放棄爵位的前提下,我朱家是否將出現大量的人才。
自古舉賢不避親,我朱家本身的人才,總比那些士族用的安穩吧!”
“但是如何解決尾大不掉的情況?”
讓宗親放棄爵位去參加科舉可行,朱元璋不認爲有了現在的條件,朱家後代會考不過那些平民子弟,但也會出現代代累積的情況,到時候朝堂上多爲皇親,必然會威脅到皇權。
要知道隋唐宋可都皇親參與政治的事情,並且危害不小。
“這完全可以在科舉名額上做計較,既然已經有了南北榜,是否可以增榜,確定每一屆的人數,按照成績上下排列,進入榜單就授予舉人,進士頭銜。
成就科舉頭銜之後,在宗親的官員任免上也可以做計較,不爲地方主管,但可擔當巡查之責,司法之制,不賦予實權利,成爲一雙雙眼睛盯着大明方方面面。
自家的東西真正憐惜的還是自家人。
帝王更替,新一代的帝王只要得到宗親的支持,便可以避免被人矇蔽雙眼雙耳。
當然現在官員俸祿是少了一點,可宗親是誰,是自家人,我們完全可以對這些優秀的子弟給予更多的俸祿,表彰什麼也可以擡高賞賜!”
“說的很有道理,但事情沒怎麼簡單,科舉限定名額,勢必會出現更多無法考上的皇親,這些人又該如何解決?”
朱元璋拋出一個新的問題。
“首先我們不會免除他們的爵位,擁有爵位他們還是皇子皇孫,只是沒有供奉,加上一代代良好的教育,以及前代累積的土地,有此三點若是還不能活好,那隻能說其本身無藥可救,這樣的後代就算我們現在考慮的再多,他依舊不會滿足!”朱允熥笑道。
“允熥,你當真是讓爺爺刮目相看!”朱元璋笑道,“不過你說的這些,還是不成熟不夠狠,要麼不動要動就要徹底解決,明天開始午後就入宮吧,讓咱好好教教你該怎麼做事!”
朱元璋顯然是接受了。
只要不是蠢貨,就知道這樣改變的宗族法,會比現有的宗族法好太多!
朱家的地位是建立在大明身上,大明好朱家才能好,過程中的確犧牲了一部分,可這些人的犧牲卻可以換來朱家更長遠的好日子。
再說了,沒有交際的血脈名義是自己的後代,可感情上不過是一羣沒出生的陌生人。
真要成了朱允熥口中的米蟲,禍害,自己見了也戳氣,該殺還是會殺!
“是!”
自己只是提議,一個政策從提議到施行,這裡面還要經歷不少環節,拍腦袋做事從來都是莽撞的,更別說這是要對自家動刀。
“宗親尚且有問題,那麼勳貴呢?”
朱元璋顯然不會怎麼簡單放過朱允熥,直接拋出勳貴之事,他想看看敢於對自家人動刀的朱允熥,是否敢對背後支持他的淮西勳貴集團動刀。
“宗親動了,勳貴自然也要動的,不過動法當和宗親不同,勳貴的繼承製度已經註定了,三代之後權勢降低,一切都需要依附在勳貴繼承人身上。
我覺得對此可以參考秦時的制度,勳貴族人有功則穩,無功則降,真要代代有人才出,爲大明奮鬥,爵位世襲永固又如何?
若是無能那就降爵,若是有害那就除爵。
一切都如大浩一般記錄下來,只要我朱家歷代帝王按照大浩做事,縱然有怨氣有如何?”
朱元璋笑了笑,最終說道,“今天就到這吧,以後這樣的交流咱希望能多一點!”
還是在保勳貴吧!
不過細細想來也是,拋頭顱撒熱血換來的爵位,真要那麼不值錢還怎麼吸引世人爲大明建功立業。
只是真要按照大浩那樣將規定敲定下來,對其本身倒是沒什麼,可後代子孫就會束手束腳。
“皇爺爺,大明如今當穩,勳貴被壓制太多,勢必會給文臣上位的機會,人心貪婪上去了就不會想下來!”
朱允熥知道不該說,但他還是說了。
“是啊,上去了就會想下來!”
朱元璋長嘆了一聲,事情可不就是這樣,“勳貴的事情上你好好考慮,若是真讓咱滿意的話,讓大明長久的話,咱也不想壓得太狠!”
人還是有感情。
成爲了帝王當無情,可越是無情之人對於情感的眷戀也就更多。
古之帝王無一不是性格矛盾之人。
“允熥明白!”
“走了!”
朱元璋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對於今天的一切他很滿意,但也有所不滿意,道理是道理,現實是現實,這孩子有奇思妙想,但終究是年輕了,沒有認清楚人心的險惡。
不過這也映照出一個曾今的自己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