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只是個招呼,示意通家之好,等緩了些日子,允熥還需親自邀請,到時候各路勳貴纔會登門,這樣纔算是正式開府!”藍玉笑着解釋道,“不過不辦也可以,我和你舅舅會爲你處理好。”
“原來如此,若沒舅公指導,允熥可真是不懂這些!”朱允熥笑道。
古人的禮數很多,尤其是上層社會,並不比後世簡單,甚至更爲繁瑣,這些並非讀史可以瞭解,是藏在生活中的細節,不能處理好鬼知道什麼時候就惡了人心。
“小三爺不懂也正常,其實這些咱們也不懂,只要懂得人處理就可以了!”常升開口道,“常寬這次沒和你出宮,若是他跟着出來,這些就交給他處理!”
“寬伯老了,允熥出宮之前也已邀請過了,不過寬伯覺得能看到我出宮就滿足了,說是接下來歲月會守在東陵!”
古人的忠心真的不是說說的。
常寬忠於常太子妃,守着原身成長,如今自己出宮,但常寬依舊沒忘根本,選擇了成爲守陵的一員。
“常寬就是這樣的人,不然當年你外祖爺爺,也不會選擇常寬跟着入宮,如今你走出東宮,常寬走進東陵,對常寬而言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結局!”常升寬慰道,“倒是二舅沒考慮到這些,未能給你挑選一個能處理瑣事的人!”
“我看我們也別站這裡了,伙房我給可是給允熥帶了幾個好廚子,一想到以後再沒吃不上可口的飯菜,我的心啊!”
常森插入話題,捧着胸口痛苦的說道。
“倒是允熥的過錯,不過既然廚子已經入我王府,三舅也別想再要回去。”
“那小舅我怎麼辦?”
“當然是多來幾回!”
“行了,咱也別學文人打什麼客套,我覺得還是先領着允熥在院子裡轉轉!”藍玉一錘定音,衆人笑着走進王府。
“這院子過去是元朝大官的,我朝成立之後,有身份的住進來低了,沒身份住的又買不起,所以一直空到現在,但就格局而言,絕對是六進六出院子裡最好的,最多七天就可以打理好,不過人允熥你就別扣了,二舅還是要帶回去的!”常升開玩笑道。
什麼拿回去不拿回去的,聽聽也就算了,核心還是避嫌。
不過是一幫打理院子的僕人,勳貴之家最不缺就是這些,但常升必須給出個態度。
“這麼大的院子如何打理,允熥也不懂,手下也沒人知道,指不定住久了,還要向二舅借人,到時候二舅可別在像今天這樣小氣!”
朱允熥順着常升的話說了下去。
“你們兩家住的近,你二舅家的不就是允熥你的嗎?”藍玉頓了頓,繼續說道,“倒是允熥你自己,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不住東宮,朱允熥的活動範圍也就大了,能做的事也變多了,可一日不就藩待在京城,終究還是不方便。
“允熥沒什麼要做,反倒是我覺得舅公有事情要做,而且要快做!”
總算是撈到和藍玉在宮外見面了,一想到一年後的藍玉案,朱允熥內心便有一分難以壓抑焦慮。
“我有事要做?不知做什麼?”
藍玉看着朱允熥,從中秋前朱允熥活動起來,各家都盯着這位嫡皇孫,更不要說藍玉了,加上今日的成果,藍玉可不覺得自己這外侄孫會是個放失的人。
“裝病,棄權,編書,策軍校!”
藍玉的事,朱允熥考慮了很多。
退可能沒辦法徹底退,影響力在那裡,退到老朱想殺人的時候也能將人拉出來砍了,至於轉投效忠朱允炆誰信?
所以目前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將效忠對象,從忠於皇上變成忠於大明江山。
別人怎麼搞是找死,因爲沒這個資格,可藍玉和勳貴有這條件,而且對於老朱會是一個新的選擇。
相對於一代代的文臣,但凡懂歷史的都知道,勳貴和皇家纔是真正的綁在一起。
可怎麼綁就是問題!
過去的綁定方式太粗糙了,既要防備也要重用,平衡一失疑心自起。
世上沒有完全法,加之操作人不是朱允熥本人,因此當前的辦法很簡單就是緩,緩到老朱死了,緩到他迴歸中原。
“……”
短暫的沉默後,藍玉搖頭道,“沒用!”
“你舅公的功勞有些重了,本來有你和你爹在,加上自污多年,不會出什麼大事,可如今卻不一定!”常升開口道。
能在戰場中謀定一方,又怎麼可能真的是政治白癡。
都是權鬥一生的人物啊!
“三舅不是說送來了好廚子,不如我們先吃飯!”
六進六出不小,但實則也大不了多少,不少地方還要重修,能看到的地方更少,眼看着一圈轉彎朱允熥提議道。
“也好,先吃飯!”
“對吃飯,允熥今年也十五了,不知可曾喝過酒?”
“這倒未曾!”
“這可不成,男子漢大丈夫焉能沒喝過酒,今日舅公就給你補上這一課!”
說說笑笑之間,六人來到客廳,酒菜很快端了上來,在看到朱允熥和藍玉眼光後,李漆和藍春一個站到門口,一個站到門後,確定隔牆無耳後屋內火熱的氣氛跟着沉寂下來。
“三兒不是一般人的,之前的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能活爲什麼不求活?
戰死也就算了,畢竟是刀口舔血的,可若是得了一個不光彩的結局,而且這個結局還是因朱允炆那庶子,藍玉會不爽,非常的不爽!
辛辛苦苦一輩子,誰又願意看着家業伴隨着自己凋零,甚至子嗣都因此斷絕。
常升,常森放下碗筷,眼神充滿期待看着朱允熥。
就藩瓊洲是神來一筆,如今朱允熥是否還會有神選之策,不僅他們期待,準西勳貴集團也在一同期待。
“裝病,棄權,古來這麼幹得不少,可但如此一來,等於徹底將刀交給那個位置的人,這樣做不亞於在戰場上束手就擒,先行投降!”
喝了一口熱湯,朱允熥一臉笑意的說道。
“沒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可就算不這樣,我們那位老大哥也不是一般人啊!”
開國君王和守城君主最大的區別,就在於開國君王擁有滔天戰功,軍權在手,可掃平一切不服,加上本身就是固有制度的打破者,立朝之後行改革之事後幾乎難以敢翻。
老朱這種開局一個碗,結局大滿貫的選手更不用說。
就算不計算其對軍隊的掌握,僅靠個人威儀,便可鎮壓朝野上下。
在這種情況下,勳貴活的就很累,也很憋屈,因爲什麼樣的軍功都比不上老朱的開國之功,同時老朱不怕什麼功勳震主。
這也就是洪武朝一開始不殺功臣的原因,就算是十六年的胡惟庸案,其根本也不是單純的剷除功勳,實乃是胡惟庸和淮西勳貴集團做的太過,過到什麼程度,六部尚書皆出自淮西,想要在朝堂上做官,沒淮西關係不行,哪怕入贅也算,政體嚴重失衡。
老朱也提醒過,但那個時候淮西勳貴集團已經難以掉頭,胡惟庸更是飄了,這纔有胡惟庸大案,但最後也沒斬絕,還是給胡惟庸留了後代。
後世人讀明史之所以會出現老朱殘暴的影響,完全是因爲清編明史的文筆,將空印案,胡惟庸案,藍玉案結合起來,以結果爲導向誤導人心。
“再不是一般人,皇爺爺也是你們老兄弟,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