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立足之處,是一塊斜伸出的懸崖飛巖。
從這俯視下去,是一段刀砍斧劈般的道路。就彷彿一塊巨大無比的岩石,被鑿出一條又陡峭又坑窪不平的臺階。
臺階拾級而下,卻真是有一片範圍不大的深潭。
潭水漆黑無比,表面甚至看不見什麼波紋,就彷彿深邃如黑鏡般的平面。沿着潭岸邊,生長着一圈搖曳燈籠草。
每根草上,看着像燈籠,但卻又宛若濃縮極小的骷髏頭。
最令人驚詫的,是在深潭半空上,虛浮着一具棺材!
即使讓殷鋒猜一萬次,他也不可能會想到,在這個疑似“螭穴”的地域裡,居然能見到一具棺材!
棺材呈現灰暗的污白色,以此刻殷鋒的目力,已經可以看清,這具棺材,極其可能是巨大的骸骨,雕琢而成。
因爲這具棺材表面,參差不平,有許多骨刺般的凸出點。還有許多切削摩擦過的深痕。顯得很倉促,就像是趕着做出來,非常粗糙就算成型。
殷鋒擡眼環視周圍,發覺除了他立足之處,以及臺階下那個深潭範圍。其餘的區域盡皆濃霧遮掩,甚至都屏蔽了他的視覺。
如果要說心中感想,殷鋒感覺自已就像在一個被“挖開”的濃霧裡。根本就沒有邊界,沒有區域。除了他能見之物,其他一切全都是濃霧。
這裡到底算是什麼地方?是地底某地?還是異域空間?甚至根本就不是在人間?
殷鋒懷着滿腹疑問,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噠,噠,噠的腳步聲,雖然輕微,但響徹整個深潭區域。或許是因爲這個空間的特殊,即使殷鋒身爲修行者,都能感覺到渾身寒意,以及極度壓抑的恐怖感。
殷鋒距離那具棺材,越來越近。但從深潭裡飄過來的寒意,也是越來越冷徹心扉。呼吸的氣,都開始散成白煙。
終於,殷鋒踩在深潭岸邊,眼前就是那具棺材。
在這一刻,就好像所有都不復存在。殷鋒眼中只有棺材,看不到其他的事物。似乎有一種可怖的誘惑力,將他牢牢吸引,無法自拔。
但是,殷鋒並不知道自已被吸引。此刻他完全就處於一種迷離狀態,無悲無喜無知覺,形如傀儡,念頭全失。
驟然之間,那張紙片彷彿從虛幻中迸射而來。
紙片圍着殷鋒急劇一繞。
就彷彿斬斷了所有的誘惑吸引。
殷鋒陡然驚醒過來,感覺到駭然失色,不禁倒退幾步。
太可怕了!按照我的感受,這具棺材居然是吞噬意志,能將人整個吸成人幹!所有精氣神全被吸走!
這裡就是“螭穴”?
螭穴九處,豈不是說,有九具棺材存在?
是什麼人?或是什麼東西?要葬在這種地方?以這種形式安葬?難道是紙張上落款的那個儒雅男子?
殷鋒無法猜測,因爲一直都是有指示指引,在推動他進行。雖然獲得不少,但心裡的謎團卻越扯越多。
那麼所謂的“鱗片”,從哪裡獲得呢?難道要撬棺材?殷鋒再次瞧着這具詭異的棺材,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
此刻那張紙片,也懸浮在棺材上,幽幽閃着微弱的光芒。似乎是在阻止着棺材,防止針對殷鋒進行誘惑吞噬。
砰砰,砰砰,砰砰,連續彷彿擂鼓一樣的劇烈震動聲音,在殷鋒的腦海裡響起。
聲音極其有節奏韻調,隨着呼吸起伏。
聽起來,居然就是心跳的聲音。
突然,一道光華從殷鋒的頭頂上噴薄而出。
“乾覆之心”現身!
它彷彿被棺材吸引,迅速地降落在棺材上面。
然後,詭異的一幕出現。
整具棺材,開始萎縮!
“乾覆之心”就好像一團火,而棺材是冰。
整具棺材就在殷鋒的眼前,彷彿是“融化”一樣,從慢到快,急劇的殘缺消融。宛若骸骨般的材質,彷彿“流水”一樣,都被“乾覆之心”吸收。
殷鋒驚訝地看着這一幕,從開始到結束,不過片刻。
棺材已經完全消失了!
那顆“心”似乎意猶未盡,迅速下沉,降臨在潭水上。
然後依然是先前那一幕,漆黑深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下降。就好像所有潭水,都被“乾覆之心”吞噬。
很快,原本神秘莫測,漆黑得令人心悸的潭水,也在殷鋒的眼前消失了。但是潭底並不算太深,勉強一人多高。
“乾覆之心”躺在潭底,再纔有種吃飽喝足的感覺。它悠然掠起,然後宛若一道流光,迅速又鑽入殷鋒頭頂,消逝不見。
這......殷鋒一陣無語。
這個場景看起來,就好像他自已養了個“寵物”!今天正好閒得慌,把寵物帶進來進餐......
好吧,這樣就算完成了?殷鋒疑惑地看向那張紙片。
霎那間,紙片微微一翻,所描繪龍形上,第二個鱗片,果然是已經覆蓋填補在上面。也就是說,這個大萍鄉存在的“螭穴”,完成了“心願”。
隨着殷鋒鬆了口氣,那張紙片閃掠而過,到達角落裡。然後,依然是之前那樣,塵灰如卷而起,劇烈轉動成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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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鋒正要進入漩渦裡離開,但想了想,又回過頭去。
似乎在深潭底部,殘留着極少的潭水。而那具棺材在萎縮時,也灑落了一點點粉末。
“不能白來一趟......”殷鋒果斷轉身,從背兜裡掏出幾支小瓶子。
漆黑深潭水,大約剩餘大半瓶。雖然觸手冰寒得幾乎凍斷手指,但殷鋒仍是咬牙將之裝入瓶。
而棺材灑落的,如骨粉般的粉末,卻裝了三瓶。
這種粉末淺白無味,觸手所及有些刺麻的感覺,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東西。但能夠在此地存在,絕對不是凡品。
僅僅只是裝完了潭水和粉末,殷鋒已經是額頭見汗了。這個小區域內的環境,實在是太壓抑,令人心神充滿着恐怖和駭怕。
殷鋒起身,再次觀望這片區域,空無一物。
他想了想,咬咬牙,又掏出一個木匣。然後把潭邊那一圈,姆指般大小的“燈籠草”,全都拔了,塞進木匣裡。
臨走前,又忍不住,把潭底的漆黑泥土,又裝了一匣。
幹完這一切,殷鋒再才滿意地鑽入漩渦灰圈裡。
從螭穴裡返回破落棚屋,經歷的又是那一幕。彷彿在迷霧中穿梭,彷彿是寒冷世界裡往來,整個人連精神都在顫慄。
終於,殷鋒感到輕微一震,視覺恢復。
眼前已經是破落棚屋的牆壁,以及雜草污穢遍地的黴薰環境。殷鋒第一次覺得,這個棚屋有種親切感。
只有離開了那個疑似“螭穴”的詭異地域,再才能感覺到,真正人間的溫暖。
他也不再多想,趕緊離開了棚屋。
但出去還沒走幾步,鼻中已經聞到一縷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