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有一張說不出詭異,又醜陋可怖的臉容。
就像是長着刺蝟的頭顱,但是大嘴裡滿是鋸齒獠牙。兩粒黃豆般的小眼裡,閃着幽黑瘮人的光芒。從臉部到頜下,全是樹皮般的甲殼膚質,殼的縫隙裡都流淌着腥臭的血跡。
怪嬰冷冷地盯着殷鋒,居然露出“人”一樣的笑容,卻笑得令人悚然駭怕。它那鋸齒般的獠牙大嘴微開,彷彿說話一樣,卻毫無聲息發出。
但是,殷鋒的耳邊,繚繞着夜梟夾雜嬰孩聲音的古怪話語:“哪來的和尚,膽子不小......速速退避......”
聲音極其難聽,令人一陣牙酸,彷彿錐子扎進耳孔般難受。
殷鋒身後的呂謙和駱吒,卻是絲毫未聞,根本就沒有聽見,只是驚懼的瞧着怪嬰,強自鎮定地護在殷鋒身旁。
它怎麼知道我是和尚?殷鋒暗暗戒備。
此刻的殷鋒,身穿着淺白色,束袖合身、邊緣袍角襯以淺色線條的“袈袍”。頭戴圓邊、弧頂,以褐色清心草根,編織而成的斗笠。揹負乾淨整齊的扁長布兜,腳下是白襪加厚底黑布鞋。
無論怎麼瞧,都是一個容貌俊秀,斯文得體的年青人。若是再加一把油布傘和小書箱,那就像是出遠門趕考的仕子形象。即使再如何猜,也和佛門僧人沾不上邊。
殷鋒剛剛心生戒備,突然怪嬰哇的發出一聲低嘯。
一蓬紛亂雜呈,彷彿幾十條黑色蚯蚓亂舞,黑線似的黑焰,驟然從怪嬰嘴裡噴出,立即散開,撲向近前的殷鋒。
殷鋒驚覺,腳步迅退,手指搭在斗笠邊沿,迎着黑線黑焰,向下猛地一拉。
哧哧哧......彷彿火焰被嗞熄的聲音響起。
那一蓬黑線黑焰,都被斗笠接住。瞬間,斗笠上就騰起陣陣黑煙黑霧,繚繞着越來越濃烈。更有血腥夾雜薰臭的氣味,瀰漫開來。
“走!出門!”
殷鋒低喝一聲,右手立即屈指,姆指搭指節,食指輕叩,開啓首次運用的“超度術”。
隨着體內“封神榜”上的聖燼焰火印痕微亮,神國力量加持,殷鋒左掌心瞬間亮起一抹昏黃如漩,好像雲霧團的光影。
他毫不猶豫,心中默唸佛門淨心咒文,左掌對着斗笠上,輕輕虛拍。頓時,那升騰着的黑煙黑霧,就彷彿受到壓制,漸漸變淡,然後消逝。
砰!房門被推開,呂謙和駱吒護着殷鋒,急速退出門外。
“封門!”
殷鋒深吸一口氣,表情凝重地盯着緊緊關上的房門,然後又看向呂謙,說道:
“所有進過院落、進過房間的人,立即招齊,在院外找個棚戶聚集。不得有一人走漏!快去!”
呂謙也知道事情緊急,表情凝重地應聲,趕緊跑出去安排。
駱吒低聲道:“方丈,需要我做什麼?”
殷鋒緩緩搖頭:“這裡有幽魂、有妖魃。你只是半修,還插不上手。跟着我,多看,學習經驗。”
首次出馬,就給我出難題啊......殷鋒輕輕咬了咬牙齒,吐出一口濁氣。雖然事情很棘手,但這是第一次登場處置非凡靈異事件,可不能砸了招牌!
............
三十幾個面色各異的人,忐忑不安地聚集在一個牛棚下。
這些人,有捕差、有鄉民、甚至吳鄉長和劉保正,也是臉色難看的坐在棚內。
呂謙也在,他身邊站着一個面貌清秀的青年僕人,以及一個臉上蒙着輕紗,柳眉鳳目,身姿婀娜苗條,舉止間煙視媚行的豔麗女子。
殷鋒帶着駱吒,緩緩步入棚邊。
呂謙已經迎上前來,低聲道:“方丈,人都已帶到,一個不漏。施員外家僅倖存二人,一個名叫阿祥的僕人,一個是小妾柳筠娘。”
殷鋒點點頭,近前幾步,凝視衆人。
“諸位,由於施員外宅中,有無名瘴毒的侵襲。爲免引發瘟疫,特此將大家聚集,醫治毒患。諸位放心,只需飲一碗藥湯,即可安然無恙......”
殷鋒表情平靜地說完,吳鄉長趕緊起身,至禮道:“還請大人爲民除害!我等鄉衆,一定盡力配合!”
餘下的衆人,紛紛面帶憂色地點頭贊同。
畢竟瘟疫這種禍患大事,若是發生,全鄉都要遭受牽連。如此重要時刻,再怎麼焦慮不滿,都不敢有任何異議。
殷鋒已經開啓“天眼識”,注視着每個人。
果不其然!所有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雜纏着“孽瘴”。有的是“殺孽”、有的是“詛孽”,雖然算不上嚴重,但若是久纏在身,輕則大病一場,重則命喪人亡。
甚至處置不當,傳染開去,整個大萍鄉都要遭殃。
殷鋒留了個心思,以眼角餘光,掠過那個名叫阿祥的僕人,以及那個彷彿名妓一樣,形貌嫵媚的柳筠娘。
“還真是有古怪......”殷鋒暗暗冷哼。
瞳術的窺探中,僕人阿祥的身上,除了本該有的“孽瘴”,還多了一道彷彿是附體一樣,緊貼他身後,如同人皮黑影子一樣的詭異東西。
同樣,柳筠孃的身後,也是如此,多了個人皮黑影子。
殷鋒收回目光,暫時不作理會。
他走到臨時安排的大桌前。
上面已經擺滿了四十幾個大海碗,碗內是清澈井水。
瞳術掃視而過,井水很正常,殷鋒點點頭。
然後,他解開揹負的扁長布兜,遞給旁邊駱吒。伸手在布兜內摸索,取出三支指頭細的小瓶。
將瓶中的粉末,盡數灑在所有大海碗裡。殷鋒再次以外在觀想,開啓“超度術”。以掌心隱現出的昏黃光影,逐一在每個海碗裡印照而過。
一切完畢之後,殷鋒默唸佛門淨心咒文,再次凝視所有大海碗,沒有發生任何異相,再才點頭,看向旁邊的呂謙,說道:
“每人一碗,喝完,不得有誤!”
呂謙得令,召集棚外沒有沾染“孽瘴”的捕差,再加幾個本鄉醫郎,開始給所有染毒的人,分發海碗藥湯。
殷鋒擦了擦手,踱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平靜地瞧着所有人。駱吒則是一口喝完藥湯,抹抹嘴,站在殷鋒身邊。
還未過片刻,駱吒突然眉頭劇皺,嘴角一陣抽搐。
殷鋒頭也沒回,只是指向不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