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各方人物,闖入福地當中,但真正有資格爭奪“九大鎮物”以及“至高鎮物”的,終究是少數。
其中很多人族、妖物、邪祟、甚至詭物等等,進入古蹟之中的最初想法,便是希望獲得機緣。
往往能夠撐到最後,得到“日月同升”的洗禮,就已經是極大幸事。
當初進入古蹟的人族當中,多數是修爲不高,未及煉精境,其中不少燒香人。
他們的作用,便是觀察內中“古代城鎮景象”,希望從中得到一些“失傳”的技藝,有助於當代人族文明。
例如近些時日,高柳城之中,目前多了一種新的“織機”,用來織造布匹,更爲省時省力。
近來複刻出來的,還有一種較爲特殊的木輪車,能夠減緩衝勁,便於運送貨物。
“發現這些記載的,是陸長生殿中的燒香人,他們奉命而爲,在福地當中,從一開始,就是專門衝着‘古籍’去的。”
陸公微微撫須,說道:“他們闖進了一個老人的家裡,得到了這些記載,經過多日破譯,收穫不少。”
隨後又聽得陸公細細講述了一遍。
這個老人,年輕時也是個讀書人,曾經進入天火神宮,侍奉在清靈公身側,負責記事。
根據他的自述,是記錄文書的主筆,但實際上,大約相當於如今柳尊神廟的燒香人。
後來年紀大了,就搬出了天火神宮之外,來到城鎮上住着,受得各方敬仰。
在他晚年時,整理了一部有關於“天火神宮”的典籍,其中就記載了當年這位冥府來客的事件。
沒過多久,詭夜入侵。
那時候,清靈公所居的天火神宮,已經出了問題。
而這老人畢竟曾是清靈公神廟中走出來的,他自恃有神靈扶持,又受得左鄰右舍的敬仰,於是接受衆人請求,前去清查黑夜中的詭異之事!
再到後來,就沒他消息了。
只是根據其他人“扮演的角色”,可以推斷出來,這老人在處理第三件詭異事件時,也沾染了黑夜的詭異之氣,徹底失控。
隨着陸公所言,衆人面面相覷。
來自於冥府的年輕人!
雖以晚輩自稱,但清靈公待他極爲恭敬!
當年的清靈公,穩坐一方福地,庇護一方生靈,論修爲本領、以及身份地位,必是世間絕頂!
能讓清靈公如此重視,來人不容小覷。
“但細細算下來,有三千多年的光景了。”
陸公出聲說道:“按當前記載的推算,縱然是造就內景神域的煉神境,也不可能存世這麼多年……除非他是來自於冥府的舊神!”
“既然以晚輩自稱,顯然不會是古老的舊神!”
林焰沉吟道:“且不提這些舊事,既然線索在清靈公的殘念之上……得找到祂!”
陸公笑着說道:“祂是老夫給你二哥選定的,這些時日以來,各方都在嚴密關注。”
“照夜人此前傳來消息,祂自稱濁靈公,曾出現在臨海城的邊緣。”
“再後來,祂往東行,經過三神谷,應該入了東山府的境內。”
“東山府那邊的事情,咱們干涉不到,但是濁靈公涉及‘枷鎖和鑰匙’的線索,而此事與聖主安危相關。”
“聖地之下,轄制三府之地,既然已經邀請咱們做事,想必當今聖主也安排了東山府的強者,作爲策應。”
說到這裡,陸公沉吟着道:“聖主如今行事可謂極爲謹慎,此事最後落在咱們身上,勢必也是聖主經過千挑萬選的!東山府那邊的人,應該也是如此!”
韓徵沉吟道:“什麼時候動身?”
陸公微微皺眉,說道:“這位聖主,乃是聖地的最高主事者,他的決策涉及到三府大事。”
“聖主的太上玄道至聖功若不能完全恢復,諸般決策,必受影響。”
“一條決策,看似尋常,然而傳至三府各城,便會影響萬千人族!”
“助聖主恢復,在老夫眼中,便是穩定三府大局,越快越好,遲恐生變!”
陸公這樣說來,又道:“何況,事成之後,去到棲鳳府城,就能獲得聖主傳來的造景之法。”
他看着林焰,說道:“你在煉氣境的道路,已經走到了盡頭,想要再進一步,就是‘煉神境’的層次!”
“老夫不懷疑你是否能夠修成煉神境,但當世的道路,畢竟是隱患無窮!”
“而根據咱們之前的推算,煉氣境之後的修行之路,如果將先後順序顛倒,也許能夠改變煉神境的隱患。”
“這條路的初步設想,到最後,是否能夠爲後世人族,走出一條完善的道路來,還未可知!”
“這需要伱修行造景之法,作爲第一個開闢道路的人。”
“你修爲已足,只要得到造景之法,就可以嘗試,而多耽擱一日,這件事就拖慢一日。”
“你如今肩上擔負重任,先回去進行妥善安排,儘快啓程。”
隨着陸公的話,林焰也沒有猶豫,當即點頭,往外走去。
——
臨江司當中。
“五爺又要出門一趟?”
楊主簿頭髮都白了一半,滿是憔悴之色,無奈道:“說來,咱們這裡,是監天司外城正南分部,駐紮臨江坊的一個小司!”
“老夫只是坊間分司的主簿,每個月就掙幾兩銀子,既不是外南司主事,更不是監天司總樓的主事,您老人家怎麼總是把擔子,全壓在我這裡!”
“就算是棲鳳府城最高監天司的主事,都沒我這樣繁忙。”
“又要監察整個外城,又要監察新城擴建,老夫至少提前二十年,被您老埋進土裡去!”
“這事情看似風光,大權在握,但又不能貪墨半點銀兩,只有勞苦,日理萬事,有家難回,俸祿薄弱,實在難以爲繼……”
楊主簿哭喪着臉,幾日不見,他連“屬下”二字的自稱,都改成了“老夫”。
“這個……”
林焰伸手入懷,取出一份文書,淡淡道:“今日晨時,我在監天司總樓,讓指揮使大人批下來的文書。”
“新城擴建期間,升爲新城巡察副使,至於俸祿……”
“從這個月開始,是總旗使的待遇,但是若非習武之人,那麼丹藥及藥浴材料,都折算成銀兩!”
聽到這裡,楊主簿的眼神,逐漸綻放了光芒。
林焰默默將文書收入懷中,說道:“原本這是爲你申報的文書,但你如此勞累,本座也不能不體恤下屬!明日就換個人來,這份文書上面的名字也改成劉餘慶……”
“五爺!”
楊主簿戴上冠帽,暗中捏了一下自己的腰,頓時直了起來,昂然說道:“五爺此等看重,大任在身,怎能推脫?外人咱們信不過,還是得用老部下……”
他拍了拍衣襬,說道:“五爺放心,您放心上路,餘下之事,屬下勢必料理得乾乾淨淨!”
“你太累了。”林焰輕聲道。
“一點都不累,您不知道,近期我楊某,是威風八面,震懾各方勢力,榮光無限!”楊主簿昂然說道:“全憑五爺的庇護,纔有今日的楊某!”
“俸祿升了,夠用沒?”林焰忽然再度開口。
“夠用!”楊主簿怔了下,頓時笑着說道:“五爺放心,我又不是愚蠢之輩,明知您老嫉惡如仇,還敢弄權貪墨,那不是自尋死路嘛?”
“劉家的人,大多被罰苦役,城守府答應交給你調派!等我此次歸來,你能做到什麼地步?”林焰淡淡說道。
“正南區域,因爲是直接通向府城的方面,所以擴建之事放在最後,且昨夜大地崩裂,山脈起伏,難免要慢一些……”
楊主簿說道:“其他各個方向,早已動工建造,等五爺歸來,除卻正南區域以外,在其他的七個方向,至少完成新城第一坊的初步建造!”
林焰點頭說道:“早一日建成,就能早一日入住,也就少死一些人……已經步入冬季了,外面會死很多人,越快越好!”
“屬下明白的。”
楊主簿說道:“此前最大的阻力,是來自於各方勢力,暗中抽調材料,如同吸血的螞蟥!”
“現在五爺殺得他們膽寒,將一切阻礙全數掃平,眼下憑五爺兇威之盛,足以杜絕後患,往後的時日,想必不會有什麼找死的傢伙了!”
“沒有這些傢伙從中作梗,全心全力,建造起來,應該不慢的。”
說到這裡,楊主簿低聲道:“劉餘慶這個人,屬下見過的,原本擴建新城……落在劉家頭上的份額,是打算讓他帶人去頂的,是個好手!”
林焰笑了聲。
他也知曉,劉餘慶能夠等到自己,其中不免有指揮使大人的手段。
若不是建城的一把好手,指揮使大人也未必願意網開一面,讓劉餘慶得以求見自己。
按照正常流程,也許一番嚴刑拷問,將秘密和秘法問出來,就直接處置掉了。
“我此次出城,各方也是知曉,或許人心浮動,巨大利益之下,還有不怕死的。”林焰平靜說道:“在這方面,還是不要放鬆。”
“屬下明白。”楊主簿笑了聲,說道:“貪墨新城擴建材料,是抄家滅族的,劉家都爲此滅了,各方大勢力必然不敢再動!多半也就是一些手腳不乾淨的小賊,倒也應付得過來!”
其實到了如今,憑着無常的兇名,要出城一趟,短時日內歸來,影響不大。
畢竟他前一次,去往福地之後,回來便大開殺戒,連劉家老祖都斬了。
爲了給陸公護法,又連斬諸位強者,其中還有白家與孫家的老祖。
時至今日,他兇威之盛,於高柳城內,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無人膽敢攖其鋒芒!
“韓總旗使以及周副指揮使,都會全力協助臨江司。”
“人手不夠,就跟外南司要!”
“高手不夠,就跟內城司討!”
“總之一句話,新城擴建之事,順利完成,我的功勳,足以升任新城指揮使!”
“待到那個時候,你就是我手底下的最高主事,地位等同於如今內城指揮使大人身邊的那位老主事。”
林焰看着楊主簿,眼神之中,滿是鼓勵之色。
畫大餅這件事情,過往林焰只是不屑於去做,但不代表他不會。
恩威並施,才能長遠!
楊主簿盡心竭力,功勞確實不淺,無論職位還是俸祿,也該往上提一提。
林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想到什麼,說道:“這個世道,權位太高,實力太弱,不能長久!”
“你執掌大權,無論是劫燼,或者心中暗藏嫉恨之人,也許會派人殺你!”
“他們若是派了死士,最後想替你報仇也難。”
“我這裡有着柳尊神廟之中的上等靈符,給你們九張,逃命用的。”
隨着林焰取出靈符。
楊主簿露出喜色,又詫異道:“我們?”
林焰平靜道:“你留一張就夠了,一介文弱書生,人家也不會給你第二次燃燒靈符的機會!高柳城內,靈符燃盡之前,肯定有人來援!剩下的,就給孟爐和小暉,他們畢竟是真正拿刀拼命的,其實用處更大……”
說到這裡,又聽林焰笑道:“不過,我借你一個幫手,此人本事極高,在高柳城內,能擋得住的,沒有幾人!”
“幫手?誰呀?”
“李神宗!”
“啊?”
“這是借你的,等我回城,將他還給我!”
林焰笑了聲,留下藏有李神宗真氣種子的畫卷,隨後往外走去。
如今的林焰,可以動用煞氣來恢復真氣,可謂是源源不絕,只要煞氣足夠,就不會力竭!
所以這幅畫卷,對於時刻可以保持巔峰的林焰來說,作用已經不算太重要。
何況這一次,作爲煉神境的陸公同行,他基本用不上這畫卷了。
但是將畫卷放在楊主簿手中,就是一位煉氣境巔峰的護衛!
楊主簿掌握大權,替自己料理諸般大事小事,是個極爲難得人才。
正是因爲有楊主簿這樣的人,所以林焰才能放心出城。
所以,即便李神宗的畫卷,極爲珍貴,乃是當世罕見的寶貝,但林焰也願意借給楊主簿保命。
才走出臨江司,林焰便看見一行人準備出城。
爲首的便是那位六脈首座。
身側是十三少主。
身後是四名主事,六名弟子。
但在城門處,卻還有兩人等着。
棲鳳府大城守的公子李玄同,以及他的護衛。
隨後,林焰便察覺到,那位六脈首座目光看了過來,略顯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