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窗外有什麼窸窸窣窣的動靜，池月被吵醒。
她覺得自己的眼皮很重，沒睡飽根本就不想要睜開，臉頰貼着枕頭蹭了蹭，直到那動靜越來越大，讓人實在無法無視後，這才慢吞吞睜開眼。
已經日上三竿，豔陽高照了，看來睡懶覺的習慣，日子一舒坦後慢慢的也回來了。
她牀對面窗戶外的走廊上，小卓正低着頭像是在那裡擺弄着什麼東西。
池月以爲自己眼花了，但揉揉眼睛，他還在。
頓時震驚地坐起來，臉上還印着睡覺時被壓出來的紅色印子，起的太急，沒來得及盤起的長髮‘啪——’的一聲糊在臉上，有點疼。
動靜有點大，小卓聞聲回過頭看她。
大概是早上剛剛起來，理智還沒有完全回籠吧，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不過還是很可愛。
“怎麼了？”
小心打量一會，趁着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李卓玉快速收回了視線滿意地拍了拍她的窗沿：“我早上路過的時候，看見這裡的窗沿掉了點木頭，就隨手幫着補了補。”他彎腰把兩邊開的窗戶合上試試，又再把它打開，這才敲了敲窗沿：“已經修好了，這樣以後關窗戶就很方便了。”
他剛從花園後邊的小練武室裡回來。
這段日子，他每日晨起後，首先來的就是這裡，哪怕只能夠隔着池月的窗戶看一眼內裡的影子也好。心安後，他纔會帶着那把沒有開刃的劍去練武，他需要儘快熟練那些招式，才能夠比之前的池月還要強。
昨夜一夜未睡，早起後出了一身薄汗，李卓玉才覺得自己心裡的濁氣都發了出去，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本來是想要回房換身衣服，結果剛一出門一擡頭，發現池月的窗戶竟然是半開着的。
還以爲是人起來了。
卻原來是窗戶壞了。
池月抱被子，意識逐漸回籠，整個人也一下子都清醒了不少。
她只記得昨晚自己一直想要找機會和小卓說話，但是昨天也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情，晚飯也沒有下來吃，讓她心裡面又好奇又擔心。去敲門問又問不出什麼，最後只能在自己牀上滾了好幾圈……所以她到底是什麼時候睡着了的？
腦子裡一團漿糊，根本就沒有任何記憶。
算了。
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她把牀頭看了一半的話本又往邊上推了推，難得今天是小卓沐休的日子，可以在家裡待上一整天。
一定要好好利用這一天才行啊。
隔着窗戶在被窩裡伸了個懶腰，難得的好天氣，“小卓，你今天有想要去哪裡玩嗎？”
“去哪裡？”李卓玉停下腳步，兩人隔着門說話很是不方便，他乾脆敲了敲門，“我可以進來嗎？”
“當然可以啊。”池月扒拉了兩下自己的長髮順到背後，把黏在臉上的那些髮絲都給扒拉開，露出一張嫩生生的小臉，“現在什麼時辰了？”
“你再不起來，就要吃午飯了哦。”
“誒？”池月本來正在牀底找鞋的動作一頓，“都已經這麼晚了嗎？怎麼沒有人叫我？”她趕緊站起身，那雙白嫩嫩的腳掌就踩在木地板上，晃得李卓玉眼睛疼，“那書鋪呢？！”
她本來以爲自己最晚也就是比平日裡晚上半個時辰左右，沒想到今天一下子晚了這麼久。
“沒關係，我早上已經讓樂平幫你看着去了。”李卓玉把她着急的手按住，讓她在牀邊坐了下來，又把掉在角落裡的鞋子給翻了過來，格外自然的就開始給池月套鞋。“擡一下腳。”
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對的池月，聽話擡腳，“啊？好。”
雖然小卓平日裡就一直很乖巧，但今天怎麼覺得好像特別乖。
她想起了自己昨天要和小卓說的事情，“小卓？”
“嗯？”李卓玉握着那對小腳丫心猿意馬，想捏又不敢，只能撇下眼睫非禮勿視，看着表情就有些奇怪，“怎麼了？”
本着早說晚說都要說的想法，池月快刀斬亂麻，“我有點事情要和你說。”
系統的存在不能夠說出去，而且現在那幾個國家滅亡的消息還沒有傳到東阿國這邊來，想要解釋，就只能夠說是自己聽來的。
至於是從誰哪裡，就只能夠先那麼含混着了。
她本來以爲小卓會好奇，但他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以後，就不再多問了。
反倒讓池月有點忍不住了，“小卓你早就猜到了？”
“從蓉城出來的那一天開始，不是早就知道了會有這麼一天了嗎？”李卓玉聳了聳肩，注意到了有柳絮沿窗飄到池月頭髮上，順手摘下，就看見她偏頭看自己。
眼睛黑亮亮的，眼底明晃晃的印着自己的身影。
就像是——
她的眼裡只有自己。
原本想把柳絮丟掉的動作停了停，轉而裝作不經意的把捏着那一小片柳絮的手背在身後，悄默默的收進了自己的袖籠裡。
這倒也是。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昨天回來，是出什麼事情了嗎？”她還擔心着呢。
“也沒什麼。”李卓玉的心甜了一甜，“只是快要小考了，所以最近一直都在忙着複習。”這倒也是實話，畢竟他們的夫子也說了，這次小考的前三名，就能得到他的舉薦名額去參加省城的選考。
需要讓小卓重視到這種程度。
看來這次的小考應該很難吧。
作爲曾經也是千軍萬馬邁過高考獨木橋的池月，抱着一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順了順毛，還是有點感嘆，“那還是要注意勞逸結合的，不要太累了。”
李卓玉笑笑，想起了自己的籌備，“那今天沐休，聽說城郊的夫子廟那邊會有一個小型的廟會，我們一起去那裡看看？”
廟會！
池月的眼睛一亮。
明明心裡蠢蠢欲動，表情卻還要故作矜持，有模有樣的假裝猶豫一下，“那這樣會不會耽誤你的學習啊。”
李卓玉看着她的樣子，心裡就像是被一隻貓爪爪給撓了一下又一下，極力忍住嘴角的笑意，“放心吧，廟會是晚上呢，不會耽誤學習的。”
誒嘿~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去去去！”池月開心的大力一拍桌子，“今天要是不吃遍廟會一條街！我就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念！”
李卓玉笑着看她，“嶽池？”
完了。
太得意忘形了。
池月手搭在書桌上，很不好意思地回頭看他。
她在外一向是以男子裝扮示人，所以房間裡也沒有配備梳妝檯，只是有一面之前在春川那裡買來的銅鏡。早上起的匆忙，臉都還沒洗，不過今天既然有人去書肆裡面招呼了，難得可以偷個懶，她連頭髮都不想挽，就想這麼一直待在樓上等到晚上。
不過都說到晚上了。
池月把衣櫃的門打開，看着那掛成一溜兒的袍子，一時有點選擇困難，“小卓，你今天就穿這身了嗎？”他今天套的是前幾天布莊剛送來的長袍，石青色繡銀線花紋的，低調又好看。
“這件衣服不行嗎？”李卓玉兩手攤平，在池月面前轉了個身。
“也不是不行。”她本來也想穿石青的，雖然款式不同，但兩個兄弟一天穿着同色系還一起去逛廟會，怎麼想怎麼覺得怪。
池月下意識的就又把手伸向了自己最常穿的那件月白袍子。
“難得出去玩一趟，換一件吧。”李卓玉帶着一點小私心，拉住了那件絳紫的衣服。“你看這件怎麼樣？”
這套是在池月衣櫃裡爲數不多的一件女裙。
“穿這件？”池月真的猶豫了，“被人看見了，不好吧。”
以後可千萬別傳出了，池家書肆的掌櫃是個女裝癖之類的這種奇怪謠言。
然後就看見李卓玉從剛剛敲敲打打的窗戶底下，拿出了一個很像他們之前在路上用過的圍帽，不過用料要比當初的那個灰色的要好上很多。
“戴上這個，應該就沒有人認得出來你了。”
準備的這麼齊全？
池月拿着那個藕色的圍帽，一臉狐疑。
總覺得哪裡有陰謀。
不過既然什麼都備好了——
“也行吧。”
男裝穿久了，她其實偶爾也想穿穿漂亮的小裙子。只是一直沒機會，家裡請了秋娘和樂平後也不方便，這幾件就只能夠堆在衣櫃裡面吃灰......池月悄默默的伸手摸了摸那長長的裙襬，心裡有點小開心。
說來，商城裡面還有幾件特別好看的衣服呢。
等到她哪天財大氣粗了，就全部都買下來！
李卓玉不懂池月突然笑起來的原因，他只覺得她溫柔笑着站在那，好看極了，比那些話本里插圖勾畫出來的那些神仙精怪都要好看。
特別是在發覺自己喜歡池月後，就覺得她更加好看了。
他摸了摸自己泛紅的耳垂。
池月不怎麼喜歡整理東西，早上起來後也沒疊被子，起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現在就是什麼樣子的揉成一團縮在牀腳裡。他看不過眼，自覺上前把她牀上的被子努力抻平，鋪開再疊好了。
池月坐在桌子前面，看他忙着，就伸手去擺那食盒裡面的東西。
一桌豐盛飯菜，香噴噴的炒餃子，一碟醬瓜，一碟小鹹菜，還有一鍋綠豆粥，還有在小碗上疊的快冒尖了的煎雞蛋。
餃子是韭菜豬肉餡的，池月口味重，哪怕現在是剛起來，也還給自己多調了一小碟辣椒蘸醬。
秋娘做菜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她捻了一筷子餃子夾起來，還沒等把它放進嘴巴里，就感受到了自己身旁傳來的一道不可忽視的視線......
但是等到她轉頭看過去的時候，對方又一臉乖巧的低頭喝粥，甚至還無辜擡臉看向自己。
池月嘴角微微一抽，也裝作無事的又轉回去，同樣的，又是剛準備夾筷子，那道視線又看過來了。
至於嗎？
心裡嘆了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自己手上那還帶着紅油芝麻的炒餃子，戀戀不捨的放在了小卓的碗裡，“吃吧。”
“嗯？”這回輪到李卓玉愣住了。
池月挑了挑眉毛，“不要？”
“要要要！”
被池月夾過來的餃子，總是比旁的，顯得要好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