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希族對鱟王城的接收要比林澤想象的要順利一些,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如此,鱟王城中留下的魚人們沒有對此表示任何異議。
當菲希族與雪克族舉族搬遷到鱟王城的時候,所有魚人都看着眼前龐大的海下城市,激動得無以復加。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夠有機會來到這裡,這樣的場景似乎只會發生在被俘虜之後。
過去,他們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從達勒的攻擊中存活下來,若是能有機會逃離原族地,他們也不會有太多的顧慮,而現在,事情的發展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預期。
就在幾天前,他們還沉浸在親人朋友的死去之中,眼睜睜地看着上千同伴從栩栩如生,變成飛灰,無論是誰,都無法輕易接受,絕望與陰霾籠罩着整片海域。
短短几天之後,這一切就都不同了,他們看向前方帶路的林澤,無數話哽在喉中。
是那個人類,給他們帶來了希望。
時間是撫平傷痛的最好藥物,哪怕只過去幾天,這些曾經悲痛欲絕的魚人們,也開始重新拾起生活下去的希望,就連莉莎也平復下來,不再想着帶冰封中的女兒遠離人羣。
她懷中抱着瑞秋的冰封,看着遠處發光的王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的丈夫遠遠站在她的身後,目光只爲她一人。不過她還不能完全釋懷,達勒的死讓她解開了一些心結,但那畢竟是她的女兒,唯一的孩子,或許,她還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重新面對自己的丈夫。
人羣中,一座魚人雕像被水流牽引着,朝鱟王城前進。
祖像雖然活了,卻無法像真正的魚人一樣快速行動,只能依靠魚人們的牽引前進,很快,它便接觸到了光膜結界。
當
一圈灰塵在海底暈開,落到結界內之後,祖像掙脫了水流,魚尾擺動幾下,擡頭看向王宮,那裡是鱟王城祖像的位置。
正在魚人們準備將它運送到王宮中的時候,王宮方向突然散發出濃郁的藍光,大量淡藍色的魔力匯聚,烏雲一般積壓蔓延,很快,就來到了祖像身前。
淡藍色的水屬性魔力與祖像勾連,環繞在它周身,如同一根巨大的繩索,又或者一卷棉被,緊緊將它包裹起來。
祖像伸出雙手,搭在了魔力組成的雲霧上,如同觸摸到了實體,也不見它做什麼動作,魔力便將它託舉起來,朝王宮方向拉去。
“你們現在外面等着!”
亞達匆匆對魚人們下了命令,在林澤幾人,還有幾位大祭司的陪同下,追上祖像,來到了鱟王城祖像的位置。
這已經是林澤第三次看到鱟王城的祖像了,它正在放光,而這幽藍的光浸染到菲希族的祖像身上,兩者閃爍的頻率很快就開始同步,逐漸靠近,很快就貼到了一起。
菲希族的祖像融合了雪克族的祖像之後,也有數米高,只不過在鱟王城的祖像面前,就像是一個成人面前的幼兒,在林澤的注視下,它將自己的雙手摟到鱟王城祖像脖子上,抱住了對方的臉。
細碎的切割聲響起,些許發着光的碎屑從鱟王城祖像臉上掉落,片刻之後消失不見,仔細看去,可以看到菲希族的祖像已經有一部分融化,與鱟王城的祖像通過無數密密麻麻的細小晶線連接。
就像是亞達與祖像融合之後的重新出現的場面,只不過順序相反而已,菲希族祖像越來越小,而鱟王城祖像的體型則是隱約膨脹了一些。
最後,菲希族的祖像徹底消失,鱟王城祖像,不,祖像上原本被切割的細小傷痕也已經癒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魚人像。
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它睜開了雙眼。
還不等衆人歡呼,突然又有異變發生,那隨着菲希族祖像消失而失去依憑,瀰漫在水中的魔力突然涌動起來,似乎祖像中形成了巨大的吸力,想要將它們收攏,只是不得門而入。
轟!
被束縛的魔力突然爆開,激盪的水流將衆人吹得站立不穩,一分鐘之後,祖像重新閉上了雙眼。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麼。
“魔力怎麼還減弱了?”
亞迪突然喊了起來,原本瀰漫在祖像周圍的濃郁魔力,此時只剩下稀薄的一層,而從祖像上涌出的魔力也稀疏了許多。
“它們融合需要耗費不少魔力,若是用它們自身存儲的魔力,它們融合的速度固然能快不少,不過以後還要花更多時間恢復元氣,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亞達閉目感應了一會,如此說道。
“以前跟雪克族的祖像融合,也沒見這麼多事情啊。”
“那時候體積相當,融合自然簡單,現在是我們的祖像用自己的活力激活如此龐大的祖像,消耗自然大一些,不過畢竟份屬同源,大概一天時間就能恢復。”
衆人這才放下心來,看了一會,發現祖像不再發生什麼變化,這才離開。
離開王宮,林澤看到鱟王城內的魚人們有些慌亂,方纔的轟鳴聲與水流的激盪讓他們以爲王宮中發生了什麼意外,此時見林澤等人出現,紛紛鬆了口氣,只不過遠遠的,他們能夠感覺到,王宮中魔力的反應似乎衰弱了許多。
他們已經認識了自己的新王,有人壯着膽子湊到前面,婉轉地問道:“王,大人,有什麼需要我們處理的嗎?”
“沒事,只不過祖像融合,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等過了這段時間,它就能提供更多的魔力。”
亞達心知對方想要問的是什麼,將情況告知對方,也算是安了他們的心。
之前匆匆而去,雖然跟鱟王城中的魚人們溝通過,不過只是草草說了幾句,沒有細談,這一次,正好可以瞭解一下鱟王城的運轉,亞達看這人似乎地位不低,便讓他爲自己介紹以往鱟王城的各種事宜。
結界外的菲希族、雪克族魚人們陸續進入王城。王城很大,其中居住了數萬人,卻並沒有讓結界內顯得擁擠,鱟王宮佔了結界內小半面積,而普通的魚人們隨意分佈在其餘位置,僅僅是一個鱟王宮,就足以容納上萬人。
菲希族與雪克族的魚人們自然是被亞達安排在王宮中,雖然上層在戰鬥中被摧毀了衆多建築,不過下方卻並沒有因此徹底毀壞,不能長久居住,短時間湊合一下還是足夠了的。
在魚人們分配住所的時候,亞達也明白了鱟王城過去的運轉方式。
與族羣一樣,鱟王城的核心自然也是祖像,不過與族羣將祖像作爲提供結界的保護神不同,鱟王城的祖像是可以真切地幫助魚人提升實力的。
術士無法直接吸收遊離的魔力變強,若是沒有獸核之類的東西,只能靠時間的推移,慢慢開發出血脈中的力量,而祖像卻可以將遊離的普通魔力轉化成可以被魚人術士,也就是祭司們所利用的特殊水屬性魔力。
海下有一種看上去很像是魚類骨骼的石頭,這種半骨質的白色石頭就是鱟王城的貨幣,只不過與人類世界的貨幣不同,這種貨幣的作用是存儲魔力,有些類似與陸地上的魔力晶石。
這種石頭在接受祖像的魔力灌注之後,會形成一種被稱爲水石的物品,通過水石,魚人們可以不需要靠近祖像,就能直接吸收這種能夠對術士產生效果的特殊魔力。
因此,掌握了祖像,同時又有足夠武力保證的達勒,才能獨自統治整個鱟王城。
平日裡,魚人們的生活便在搜尋水石原胚,採集食物以及其它各種的工作中度過,以此得到水石,供自身修煉。
而現在,將水石原胚加工成水石的責任,自然就落在了亞達身上。
林澤取過一顆水石原胚好奇地打量着,這是一種光滑的白色石頭,硬度很高,不在青石之下,只不過捏碎之後可以看到其中有密密麻麻的細小孔洞,水石中的魔力正是存儲在這些孔洞之中。
曾經只是居住在菲希族族地的各個小族羣,此時幾乎都已經融入了菲希族,甚至在雪克族中,都出現了將兩族融合的呼聲,趁着此時搬遷,亞達也正式將這件事情擺到了明面上。
已經不再需要什麼族羣了,鱟王城將繼續作爲一座王城存在下去,而非族地。
至少在這一片海域,鱟王城已經是最大的勢力,其餘的小族羣都已經失去了他們的祖像,在危機四伏的海中勉強維生,鱟王城即是魚人王國,雖然這個王國人數並不多。
融合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壓力,亞達也正式將鱟王城改稱爲魚人國,一天之後,祖像正式甦醒。
甦醒的祖像並沒有表現出相似於人的獨立意識,倒不如說,與林漸這樣的人工智能有些類似,它能夠在亞達的指揮下做到許多事情,比如按照一定的週期釋放魔力,並圈定魔力的範圍。
而亞達也不需要一直溝通祖像來製造水石,只需要讓它按照之前的步驟,就可以自主生產出大量水石,按原鱟王城的魚人們的說話,這速度跟效率,都比達勒時期要快了許多。
魚人的事情便告一段落,林澤也開始準備帶着青雅回到陸地上。
由林漸製造的,可以讓青雅在陸地上生活的裝置已經完成,交到了林澤手上,效果比想象的要好的多,至少按照青雅的說法,有這個裝置在,她不會因爲出水而感到乾燥。
只不過,在回到人類世界之前,青雅提出了一個請求。
對於青雅這樣的魚人來說,最初的祖地一直是他們心中非常向往的地方,在海的另一邊,那裡是他們全族曾經繁衍生息的故鄉。
不知道爲什麼,無數年前,他們的祖先拋棄了故地,甚至就連他們的祖像也被打得支離破碎,最後分散成一個個小族羣,流落到現在的海域,這些事情,這些疑惑,一直都深藏在所有魚人的心中。
在得知林澤已經擁有了一臺能夠載人的飛行器之後,青雅便提出了這個請求。
“那我們直接出發吧,不過,青雅你知道你們以前的族地是在什麼位置嗎?”
詢問過齊君跟冰女之後,林澤答應了下來,對於他來說,魚人的歷史說不定可以幫助他了解當初那一支人類艦隊的情況。而齊君跟冰女,跟在林澤身邊,去哪裡其實都差不多,她們對於魚人這個與人類相似,卻又有許多不同的種族也很好奇。
每個族羣都還記錄着最初的族地的位置,這些年來,不時就會有魚人出發前往,希望能夠回到祖地,不過海洋是深邃而又危險的,就算是擁有能力的魚人祭司,也很難單獨往來於整片海洋。在記載中,當初整個魚人種族逃離祖地,在抱團的情況下,依然死去了大批同胞。
說不定,已經有人回到祖地,又或者,所有嘗試的魚人都在途中死去,誰也說不準。
這一次的路程,不需要再待在冰女製造的冰船上,四人直接上了林漸派來的飛行器,沿着海面,朝海的另一邊飛去。
魚人有一套獨有的判斷方位的手段,對於他們來說,不需要觀星,也不需要觀察什麼特定的景象,身處不同位置,就能夠從外界得到一種反饋,通過這種反饋,他們能夠將某一位置確定到很精確的範圍,在林漸的口中,這種能力被稱爲地磁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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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只是林漸的猜測中,與他們能力最接近的一種現象。
飛行器的速度很快,跨越整片海洋也只用了一天時間,一天之後,青雅突然激動地抓住了林澤的手:“阿澤,到了,我感覺到了,這裡跟記載中的一模一樣!”
在半空中,已經可以隱約看到遠處的陸地,林澤擔心造成魚人帝國崩潰的危險還在,讓三人暫時留在飛行器上,獨自跳了下去。
雖然青雅說這裡就是他們魚人曾經的祖地,不過林澤來到下方之後,沒有看見任何智慧生物活動過的痕跡,只有一些普通的海洋生物,魚蝦之類的在水中生息。
往更深處遊了一段距離,第一個古怪的事物出現在了林澤的面前,那是一個有些類似陸地遺蹟的龐大物體,只不過在海水的侵蝕下,已經有些面目全非,只是從輪廓上能夠看出,它很像一艘艦。
“林漸,這是你們艦隊的船?”
“正在掃描...正在重新構圖...對比資料,這並不符合艦隊中任何艦船的外形,可以排除它來自人類艦隊的可能。”
“那這個是什麼?魚人們的所有物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