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舉家報國
周易看向神像。
當面對着自己的塑像，感覺有些微妙。
揮手從神像中，攝出一團金光，是功德、神力混合而成。。
封魔廟沒有朝廷的冊封文書，屬於邪祭淫祠，不過並不影響收集神力。
周易將功德抽出，餘下打回神像，他又不走香火神道，煉化神力反而會影響修行。
侯緣見此，連忙解釋道：“仙長，這香火煉化神力之法，是從白蓮寶座中悟得，純粹至極，實屬增長道行的無上法門。”
周易搖搖頭，意有所指道：“修行雖有近路，然而所得與付出從來等同！”
侯緣搔了搔頭，忍不住鼓掌大笑。
“天道至公，仙長一言一行，當真蘊含玄妙至理！”
這時。
登山祭拜的老嫗，來到封魔廟外。
周易掐了個隱身法訣，身形消失不見，侯緣身形一轉，遁入地底。
老嫗來到廟中，將幾個桃送與猴九，剩下的鮮桃盡數擺放香案上，隨後三叩九拜，喃喃自語。
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句，祈求神仙庇佑，兒子建功立業，平安歸來。
侯緣揮手將桃兒攝來，轉瞬吃的只剩下桃核，又扔回香案上。
老嫗聽到聲響，擡頭看到桃核滾落，知道神仙顯靈了，頓時喜極而泣，咚咚咚對着神像磕頭。
待到老嫗走後，周易顯出身形。
“既然吃了人家的桃兒，就要有所回報，你且去南疆，護住老嫗兒子平安。”
“仙長放心，俺一定護他平安。”
侯緣實力在一品中亦是強者，又從白蓮寶座中感悟數門佛法神通，保佑一名凡俗太過簡單。
周易說道：“還有一事，隨時注意南征事宜，若有變故可通過緊箍傳訊。”
“遵命！”
侯緣與猴九叮囑幾句，看好封魔廟，隨後駕雲向南疆飛去。
……
離開封魔廟，周易騎牛向潼城走去。
時至初夏，農人們已經在田間勞作。
一路上還見到不少荒田，隱約見得到田壟，野草已經半人高。
“厲帝終究做了不少實事，出租皇田，至少能保證溫飽。”
周易從洛京遊歷至此，曾與田間老農敘話，自從有了皇田租種，地主世家的田地荒了不少。
老農與周易說，先帝諡號厲帝，應該是極爲厲害的皇帝。
沿着官道一路向南，已經能望見潼城城牆，周易忽然眉頭微皺。
不遠處荒田中，樹上掛着個白髮老丈。
風一吹，吊繩左右飄蕩，老丈面色憋得紫紅，眼見就要斷氣了。
一道劍光閃過，吊繩斷裂。
老者軟綿綿飄落地上，神色迷茫片刻，隨後將繩子繫好，又要上吊。
周易輕咦一聲，神牛心思相通，調轉方向來到樹下。
“老先生，您都活這歲數了，何必尋短見？”
“咳咳咳……”
老丈劇烈咳嗽幾聲，噗通坐在地上，竟然嚎啕大哭。
周易手掐法訣，施展清心術，穩定老丈心神，又問道：“可是有什麼冤屈？”
老丈只覺眼前道人面色和善，令人心安，抹了把眼淚搖搖頭，抽泣着說話。
“老漢沒有什麼冤屈，就是活不下去了……”
“兒子被搶去當兵，女兒賣做奴僕，家裡就剩老漢一個……”
“今一早主家來收租，老漢交不上，搶了家裡房契抵賬……”
“這上吊的麻繩，還是與鄰居借來！嗚嗚嗚……”
老丈說的傷心，又嗚嗚大哭。
一般來說年齡越大，心思通透豁達，老漢仍忍不住痛哭，顯然悲傷到了極致。
周易疑惑道：“現在不是有朝廷皇田租種，哪需要交租？”
老丈哭了一陣，舒緩了心中悲憤，摸了摸眼淚，說道：“咱平民百姓，哪租得到皇田？”
周易問道：“我記得朝廷去年發了公文，赤貧無田產者，可租皇田十畝。”
“道長是外地來的吧？”
老丈吐了口吐沫，罵道：“那些皇田都讓有錢有勢的人租了去，咱只能從他們那再租一次，憑白多交一分皇租，根本剩不下糧食！”
“諾！老漢腳下就是皇田，全都荒了，大傢伙寧願租私田！”
周易疑惑道：“這般違逆朝廷律法，就沒人去上告？”
“怎麼沒人上告？”
老丈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害怕的，說道：“有人去都督府告狀，結果調查了一遍，租田的是有錢人家的奴僕，反而得了個誣告罪，打了板子！”
“這世道，就是不給老百姓活路！”
“以前裴都督在的時候，是青天大老爺，從來沒餓死過人……”
老丈話茬上來，又說了許多，一會兒懷念過去，一會兒指天咒罵。
周易時不時問一句，對潼城現今狀況，瞭解清楚了許多。自從裴家誅九族之後，新上任的大都督鎮不住局面，潼城出現了一段時間權力真空。
城中幾個大家族趁勢而起，結果遇上了清查田畝，又死了個一批。
如今潼城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在裴黑虎在任時，只是些無底蘊的暴發戶。
這幾個家族上位之後，比之前的兇狠殘暴數倍不止，見了一文錢的好處，也要抓在手裡。根本不懂可持續發展，才能一茬又一茬的割韭菜。
當然，老丈所講也是道聽途說，具體如何還需周易親自看一看。
“老先生，這錠銀子您收着，人總是要活下去。”
周易說道：“更何況當兵也不一定死，您得好好活着，等兒子打仗回來。”
“這銀子……”
老丈滿臉不敢置信，手中銀子少說十兩重，回過神來要磕頭謝恩，發現道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連忙用力咬了咬銀子是真的，不禁喃喃自語，遇上神仙下凡了。
……
臨近晌午。
周易才騎牛入城。
值守的兵卒見到洛京路引，不敢刁難，躬身請進。
洛京，道士，騎牛，三樣綜合一起，大概率是道門仙師。
城中比上次來熱鬧了許多，僅僅走過了幾條街，周易就見到了幾起兵卒抓壯丁。
來時路上，周易向田間農人打聽過，老嫗、老丈所說基本是事實。新任大都督沈崇山四處抓壯丁，不過有趣的是，無論平民百姓還是幾大家族，都不能倖免。
聽聞原本沒有替丁銀，凡身高過五尺的青壯男子，一律抓進兵營。
後來幾大家族聯手鬧事，羣情洶涌，沈崇山才頒佈了替丁銀，可以折銀免徵。
鄉間傳聞，可信又多有傳訛，周易打算親眼去看看沈崇山，究竟是個什麼樣人物。
潼城軍卒是八大鎮國軍之一，關係重大，若當真是個邪魔外道。
縱使李隆禁止周易插手軍政，也要尋個由頭，將沈崇山打個魂飛魄散。
周易連栽贓法子都想好了，比如變成農人青壯，街上一站，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抓入軍營。如此對待真仙，沈崇山死不足惜！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
周易來到內城，將神牛收入日月洞天，施展天罡道法正立無影，穿梭巡邏的兵卒視若無物。
內城正中一處府邸，上頭寫着“大都督府”！
周易施展望氣術，只見青紫之氣升騰，預兆府中主人官運亨通，有平步青雲之相。
“並無妖魔氣息，只是個昏官？”
周易身形一閃，進入都督府中，穿過幾道院門，循着青紫氣息直入後宅花園。
花園當中，隱隱傳來哭啼與訓斥之聲。
只見身穿紫袍，頭髮花白的男子，端坐在官帽椅上，指着一名中年美婦呵斥。
“本都督深受皇恩，獲封大都督，務必爲軍中表率！你這婦人，竟敢插手軍國大事，按律當打三十軍棍！”
周圍男男女女二三十人，都躬身聽着，不敢說話。
美婦聞言哭聲更加悽慘，跪地祈求道：“老爺，妾身求您了……旗兒身高剛剛五尺……拎不動刀拿不了劍……怎能上軍陣戰場……您就饒他一命……”
“哭哭啼啼什麼樣子！”
男子虎目掃過周圍男女，說道：“本都督既然定下徵兵軍令，潼城凡五尺以上者，無論是本都督兒子孫子，一律隨軍南征！”
美婦擦去眼淚，取出一疊銀票，說道：“既然如此，妾身爲旗兒交替丁銀，是不是就不用上戰場了？”
男子搖頭道：“沈家男兒，要麼戰死沙場，要麼軍功赫赫，沒有其他結果！”
中年美婦聞言，面若一狠，起身對着花壇撞去。
“老爺要逼死旗兒，妾身也就不活了！”
“哼！”
男子冷哼一聲，揮手真氣掃過，竟然推着美婦撞向花壇。
噗呲！
頭破血流，直接一命嗚呼去了。
其他人見美女悽慘模樣，不禁身形顫抖，再不敢有任何求情的話。
男子又訓斥了幾句話，揮手令所有人退下，開始處理潼城軍政事務。
周易就站在院中，靜靜的看着眼前發生一切，男子就是潼城大都督沈崇山，那些男男女女是他的妻妾兒孫。
一陣風吹過。
落葉正好飄過周易，徑直穿過身形，彷彿是獨立世外的虛影。
沈崇山一品武道宗師，感應極其靈敏，然而周易就站在丈許外，卻絲毫沒有發現異樣。
一連十數日。
周易就在大都督府，暗中觀察沈崇山，結果除去大肆徵兵之外，其他所作所爲全無問題，竟然算得上一個好官。
處理軍政頗爲公平，各種判決堅定依照大乾律法。
經過調查，皇田之事與沈崇山並無關係，一是判決者爲上一任大都督，二是那些大族鑽了律法空子。
農部頒發的皇田令，其中奴僕屬於可租種範疇。
即使大肆徵兵之事，沈崇山也身先士卒，族中所有符合要求的男丁，全都加入軍中，無一遺漏。
全家都壓上去了，可謂大乾絕無僅有的大忠臣！
周易並不認爲這是好事，反而心中疑惑愈發深重。
“景泰帝在位時，上三品高人莫說舉家賣命，一旦有性命之危個個溜得賊快。憑什麼弘德帝，能讓沈崇山壓上全家性命，兒子孫子都上戰場？”
“先有嚴影、正善兩人自殺式刺殺，現在又有沈崇山舉家報國！”
“弘德帝不過區區皇太孫，哪有如此魅力？”
這很不正常！
望氣術觀測，沈崇山青紫繚繞，並無凶煞邪氣。
趁沈崇山修煉之時，周易施法探測他的真氣，氣息中正純淨，絕對屬於武道正宗。
手指掐算，天機遮掩，推演不出任何訊息。
按捺住殺意，即使沈崇山大概率會登上妖魔圖鑑，周易化作遁光向天機殿飛去。
天機等人連妖族當興都能卜算出來，沈崇山異樣理應能追根溯源。
周易做事從來是果斷直接的性子，什麼慢慢調查，什麼抽絲剝繭，什麼探案樂趣，對於真仙來說實屬無趣，有這閒情還不如去飲酒聽曲。
……
天機殿。
周易剛剛靠近，籠罩山峰的雲霧便自行散開。
一道長虹從跨過長空，正巧落在周易腳下。
天機師兄弟三人率門中弟子，列隊歡迎，躬身參拜真仙蒞臨。
周易微微頷首，目光看向天機三人身後，一名七八歲的道童。
道童生的眉目清修，似乎有些膽怯，躲在天機身後悄悄大量周易，最玄異的是道童眉心，生有一道金色雷霆紋理。
周易問道：“這小子是？”
“稟仙長，今年春雷乍響時，貧道心生感應。”
天機真人撫須道：“經過天機圖卜算，果然尋得一天機傳人。其母聞雷聲而孕，至今三年方纔降生，天生親近雷霆，老道收爲關門弟子。”
“小師侄天賦玄異，以雷霆爲食，方纔兩月就如七八歲大小。”
天意真人說道：“不過仙長放心，我等已經反覆卜算確認，師侄爲純正人族。”
周易微微頷首，望氣術看向道童，只見無數雷霆閃耀，隱隱有妖魔哀嚎聲傳出。
天生滅魔之相！
“不錯不錯！此子可大興天機殿！”
周易心中頗爲喜悅，當初將仙杏與天機殿交易，果真是穩賺不賠。
天機真人聞言大喜，躬身請周易入內，說道：“仙長此番來，可是要卜算什麼事？”
“嗯？”
周易眉頭一挑，疑惑道：“你不知道？”
天機殿推演卜算之術，堪稱天下絕頂，周易沒有刻意隱瞞來意，理應見面就算到沈崇山之事。
“老道慚愧，似乎有大乾國運遮掩，還需請天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