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真假齊平(求訂閱)
越州在京都以南,宛州以東,在輿圖上是個上粗下細的棒槌模樣,佔地頗廣。
往東毗鄰東海,往南,則與南州接壤,氣候溫暖潮溼,水系、商業發達……
這是齊平出發前,獲知的基本情況。
但總歸還是沒概念的,好在此番乘船,溯着南北運河走,大半個月,便也就抵達了越州境內。
分明是十月金秋,偏生越走,氣候越溫暖,兩岸的山巒也從蕭蕭黃葉,轉成了青黛色。
……
“嘩啦。”某一日,船隻行駛於河面上,風帆鼓脹,劈波斬浪。
齊平盤膝坐在甲板船頭,聽着水浪聲,完成今日吐納,睜開雙眼時,多少有些無奈:
“果然不怎麼動了。”
這一路上修行不輟,但正如杜元春所說, 進度極慢, 這讓他有些沮喪。
“半年時間抵達此境,已是罕見,莫要把自己逼的太急,修行越往高處, 越是急不得。”忽而, 身後腳步聲傳來。
齊平沒回頭,笑道:“頭兒說的是, 主要也是實在無聊, 總不能整天憋在艙內打麻將不是?”
爲了緩解枯燥乏味的差旅生活,齊平將麻將帶上了船。
臉色黝黑的餘慶走來, 在他身旁坐下, 二人都沒有穿錦衣,只是尋常的青衫。
腳下的船隻,同樣未曾懸掛朝廷旗幟, 看着倒只如一艘尋常商船罷了。
此番查案,他也沒找什麼精兵強將,只是照例將熟悉的“平”字堂口班底帶了過來,再添了一個餘慶。
明面上,以餘慶爲首,實則是他來做主。
“距離越州城碼頭不遠了, 若無意外, 最晚傍晚前便可抵達。”餘慶望着江面上遠處一艘艘船隻,說道。
越州城, 乃是越州首府,也是帝國南方一等一的大城,繁花似錦, 有小京都之稱。
文風極盛,文人、商賈衆多, 連女子都比京都要軟糯溫婉數分, 說話都是嗲嗲的……恩, 後頭這條知識齊平尚未驗證。
太祖皇后的孃家便在此處, 故而,越州城是此行目的地。
“我還是第一次見大宗族呢, 老家西北因爲當年戰亂,即便有什麼大家族也毀了,之後災後重建,也沒來得及誕生什麼大的勢力, 尤其是這種能傳承三百多年的, 幾乎沒留下什麼。”
齊平說着, 語氣中帶着些好奇與讚歎。
按照上輩子的經驗,古代王朝除了分“東西”、“南北”延續外, 能維持三百年統治的王朝鳳毛麟角。
相比下,傳承幾百年, 甚至上千年的宗族倒是不缺……
當然,傳承不難,維持不家道中落才難。
餘慶聞言頷首,也有些感慨:
“如今涼國內, 如吳家這般的世家,其實也很罕見的, 若是隻算開國時封的國公, 吳家在其中更是最爲顯赫的。”
國公, 這是越州吳家世襲罔替的爵位。
按照涼國的規矩, 異姓貴族中, 外戚家族封爵極難,莫說公爵,侯爵都極少,更遑論世襲?
只有開國功勳纔可獲封,不過吳家是個例外,蓋因其資助太祖起兵,並非單純的“外戚”,同時也是“功勳”。
故而得了一等公爵的頭銜,喚作“越國公”,傳承至今,這也是“吳越”的來由。
一個家族的姓氏能被安在地名前頭,巔峰時勢力可見一斑。
如今雖衰落了不少, 可這也是相對的, 齊平絲毫不敢大意。
餘慶說道:
“據我所知, 如今吳家大房老爺承襲國公封號,育有二子一女, 長子乃是未來的小國公,二子在京都,小女兒尚未出閣。
二房則爲家族打理生意爲多,越州臨海,水產豐富,南部更與南方諸國接壤,問道大會後,諸國商定的貿易便大都是以越州爲口岸……”
齊平好奇道:“吳家能插手朝廷生意麼?”
餘慶搖頭:
“以前可以,但如今不成了,當年……吳家子弟入仕,皆身居要職,如今卻大都只是掛着地方將官的頭銜,勢力衰落很多,朝廷貿易的話……
主導權還是在朝廷手中,不過吳家根深葉茂,也能分一口湯喝,只是這一點,便肥了他們三百年,否則,這羣養廢了的勳貴如何能維持榮華富貴?”
齊平恍然。
歷來貴族的收入主要源於三種。
其一,便是俸祿,朝廷每年會給貴族們發錢;其二,則是封賞的土地的租子;再有的,便是生意產業。
可饒是如此,也禁不住揮霍無度,初代勳貴大都是在軍中打出來的,有能力,人也少,能過的很舒服。
但往下傳承幾百年,家族人口瘋狂擴張,後世子弟卻沒了祖輩的能力,家道中落者,比比皆是。
“不過這吳家能延續至今,也是有本事的,”餘慶話鋒一轉,說道:
“首要的一個便是聽話,老老實實蹲在越州,作威作福雖說是免不了的,但在大事上,卻一直未出紕漏。
加之有開國皇后一層關係,歷代皇帝也都對其較爲寬容,而且,近年來據說生意做的不錯,尤其是紡織,京都裡都還有吳家的鋪子。”
這樣嗎……漲知識了……齊平一臉學到了的表情。
餘慶忍不住問道:“馬上到地方了,接下來要怎麼查?”
這個問題他憋了一路了。
齊平正要說話,忽而,身後傳來大嗓門校尉的聲音:
“開飯了!”
“來了!”齊平精神一震,起身笑道:“不急,先吃飯再說。”
……
……
船上中午的菜是螃蟹。
這也是齊平猴急的原因,無論古今,在這種遠航船隻上的伙食一向單調,蔬菜保存不易。
吃的便多是河魚。
可吃多了也會噁心,昨日碰上了一艘漁民船隻,買了一堆螃蟹過來。
十月金秋,正是螃蟹肥美的時候。
當齊平急吼吼進了船艙,就看到裴少卿、洪嬌嬌等人都已列席。
面前擺放着小方桌、腰圓錘、長柄斧、長柄叉、圓頭剪、鑷子、釺子、小匙……都是精緻澄亮,統稱“蟹八件”。
乃是吃蟹的一套工具。
“來了!”蓄着大鬍子,容貌粗獷的大嗓門校尉抱着個木盆,從竈房跑過來,將熱氣騰騰的螃蟹端上桌。
旋即,以大廚的姿態,用圓頭剪刀逐一剪下二隻大螯與八隻蟹腳。
再用腰圓錘朝着蟹殼四周輕輕敲打一圈,旋即,以長柄斧劈開背殼、肚臍,之後釺、鑷、叉、錘輪番上陣。
剔、夾、叉、敲,以眼花繚亂的手法,取出金黃的蟹黃與鮮嫩蟹肉,再逐一放在餐盤中。
手法行雲流水,竟有種庖丁解牛的美感。
“老胡,可以啊,你還會這個?”齊平夾起一塊蟹黃吃了,只覺滿口鮮香,忍不住道。
“是啊老胡,你這套吃法從拿學的。”洪嬌嬌兩指捏起一塊蟹肉,驚訝不已。
名叫“胡來”的大嗓門校尉嘿嘿一樂,嘚瑟道:
“我老胡會的多了去了。”
是是是……你不但會吃螃蟹,還會打架時候往人臉上吐真元吐沫……美其名曰出奇制勝……齊平瘋狂腹誹,想起了這貨教自己陰招的歲月。
一夥人當即大快朵頤。
等吃的差不多了,齊平用手絹擦了下手,旋即從懷中取出青玉法筆,手腕一轉,寫了一個“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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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符擴散,化爲一道光罩,隔絕船艙內外。
衆人一愣,便聽齊平說道:“吃也吃了,下午就到府城了,也該說說案子了。”
聞言,衆錦衣當即斂去輕鬆,正襟危坐,洪嬌嬌眼珠發亮:
“早等着呢,咱們這次到底怎麼查?”
從京都離開後,齊平便說了此行目的,衆人對案子已經有了個基本瞭解,但具體細節,只有齊平知道。
就連餘慶掌握的信息都沒他多。
至於如何下手,這些天,大傢俬下里也討論了很多次,只是最後還是要齊平拍板。
“重申一次,此次我們的目標有三個,其一,是尋找失蹤的金牌密諜,其二,是調查吳家是否與不老林有接觸……
其三,便是嘗試找到不老林在越州的據點,抓捕核心成員,從而獲得這個江湖組織更多的情報……
呵,看似是三個,但實際上,也可以合併成一個。”
齊平語氣凝重:
“根據衙門情報,密諜傳回的上一份情報中,便曾明確提及,他在跟蹤一名疑似不老林成員時,發現其進入了國公府。
爲了避免打草驚蛇,並未深入,而是暫時撤回,將這份情報發給了負責轉送消息的同僚。”
“再然後,他就突然失蹤了。
從邏輯判斷,要麼是他跟蹤的事被發現了,要麼,是他在繼續追查過程中,出了意外……也就是說,他的失蹤,與調查吳家很可能有直接關聯。”
幾人聽得專注,餘慶開口道:
“所以,我們還是要以調查吳家爲主?”
齊平點頭:“準確來說,是調查國公府爲主,但問題在於,沒有實際證據前,我們不好大張旗鼓針對越國公。”
這的確是個麻煩,好歹是帝國一等公爵,皇帝給的手書,也只是“密令”,是在關鍵時候用的牌。
況且,明面上針對國公府,也會導致調查難度增加。
“所以?咱們這次暗訪?”洪嬌嬌問道,“像是在西北那次一樣?”
西北之行後,女錦衣認真進行了總結學習,感覺自己的探案水平已不可同日而語。
齊平搖頭:“不是。”
洪嬌嬌:“……”
裴少卿疑惑道:“不暗訪嗎?可你不是說,以對方身份,不好明着查?”
齊平清咳一聲,迎着一雙雙困惑的眼睛,解釋道:
“京都裡還藏着內鬼,或者說,不老林的眼線,這一點你們都知道,當初去西北,我欽差的身份就泄露了,這一次,若是我沒猜錯,越州的不老林成員恐怕也收到了消息……
呵,不要覺得不可能,以我現在的名氣,在京都裡突然消失了,還帶着你們一起,再調查下出入京都船隻,很容易就能猜到目的。
所以,純粹的暗訪沒有意義,也許從我們踏上碼頭的一刻起,就被很多人監視了。”
頓了頓,他說: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等之後進城,我們不做隱瞞,直接找到知府。
名義上便是調查不老林,但不要提國公府的事,然後暗中對其進行調查,這樣一來,無論吳家有沒有問題,都能避免正面衝突。”
餘慶皺眉:“這樣行嗎?”
若國公府是乾淨的,自然無妨。
可倘若真有聯繫,這樣容易引起對方警覺。
齊平無奈攤手:
“可的確沒辦法,尤其我名氣眼下這麼大,雖然這邊見過我的人沒幾個,但畫像恐怕早傳過來了,很難暗訪。”
衆人點頭,覺得也只能如此了。
……
飯後,衆人各自離開,齊平單獨將餘慶拉到了一處船艙內,再度用“封”字符封鎖內外。
旋即認真道:“頭兒,我要拜託你件事。”
餘慶愣了下,說道:“什麼事?”
齊平表情嚴肅:“我準備離開隊伍,一個人暗中調查。”
餘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明白了什麼:
“所以,這纔是你真正的計劃?你要把我們丟在明處,吸引敵人的視線?類似西北那次?可這不行的,以你如今的名聲,肯定被重點盯防,你突然消失掉,必然會被察覺。”
他覺得不成,類似的方法在西北成立,是因爲他那時名氣還小。
齊平笑道:“我知道。”
“那你……”
齊平不再賣關子,忽而伸手從懷中取出一物,竟是一隻巴掌大的紙人。
只見他灌注真元,同時默唸咒語。
旋即,“啪”的一聲,那紙人迎風見漲,轉眼間,成了另外一個“齊平”,與他從上到下,一般無二。
齊平又取出一隻面具,輕輕覆蓋在臉上,倏然化爲了另外一張陌生面孔。
“這……”餘慶目瞪口呆。
旋即,眸光大亮:“所以,你要用這紙人替代真身?與我們在一起?你僞裝成別的面貌離開?”
“沒錯,”齊平打了個響指,笑道:
“還是明暗並行,但西北那一次,是提前泄露了查案方法,敵人才能針對性佈置,而這一次,我沒有與任何人說,就連司首都不清楚我要如何查。
呵,甚至於,就連這個方案,也是我昨晚臨時在幾個備選方案中丟銅板選中的,敵人不可能提早安排。”
這就是他的計劃之一。
爲此,在離開京都前,他找到了東方流雲,求了一枚特製的紙人。
其實,若不是紙人存在瑕疵,他甚至連餘慶都不想說,畢竟知道的人越少,暴露的風險越低。
“當我‘不在’的時候,我需要你幫着遮掩一下。”齊平說道。
餘慶沒有猶豫:“好。”
二人商定完畢。
……
送走餘慶,齊平收起紙人,沒再上甲板,而是躺在船艙中養精蓄銳,同時推敲細節。
雖然做了安排,可他並不會低估對手,也沒指望這一手“偷天換日”能支撐太多時間。
“越州情況複雜,任何計劃都趕不上變化,所以,我不能完全寄託對方不會發現,但多爭取一天時間,都是好的……”
“呼,我一直在將國公府當假想敵,如果對方沒問題,那我眼下的安排完全就是與空氣鬥智鬥勇……”
齊平自嘲地想着。
在顛簸中,船隻趕在傍晚到來前抵達了越州城碼頭。
而就在這時候,計劃之外的“意外”,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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