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開簾子。
壽葉山藉着光芒打量着那個騎着高頭大馬的男子。
陪同壽葉山一起的還有些丫鬟僕人,似乎也都若有若無的從那位大爺的身上掃過,然後就迅速收回來。
在看到簾子掀起個縫隙後,一位騎着麟蛟馬的老人走上前來,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麼了公子?”
“沒。”
壽葉山搖搖頭。
他實在不長從爹孃的口中聽到有關於這個伯父的事情。
按理說他該叫大爺。
許是陌生和平日裡的印象,讓他只在見面的時候喊了大爺。
現在則是小孩子感到路途遙遠,難免會生出無聊的心思。
放下簾子的壽葉山看向端坐一旁的少年。
他當然知道這個少年的身份,爹孃再三的叮囑,他怎可能不認真。
只不過身份上的差距讓他有些遲疑,把握不準應該如何相處。
李元慶正在閉目養神。
他能感覺到一個小男孩對他的打量,對此他一笑而過,腦海中迴盪着父皇的叮囑。
去到廟觀,好生學習,傳承是其次,能學到多少本事都是自己的,不管用不用的上,總歸是個出路。
“出路?”
李元慶的小臉上滿是凝重。
他不懂爲什麼要尋找出路。
宗族是皇族,本來不應該需要出路。
正因爲不懂,才牢牢的記在心中。
傍晚時分。
馬車進駐廟觀。
這就安排兩個孩子住下。
一切都由壽何安排,不用塗山君出面。
壽何不在也有趙青衣主持,左右不過是多養一些閒人罷了。
至於學本事,這更簡單,正好閻天君閒着,就讓他教教小孩子吧,也算成全惠王修建廟觀的功德。
鬼聖則是做起甩手的掌櫃,越來越少動作。
整日盤坐於神樹青臺。
守着神藥的同時,塗山君緩慢的強化落於廟觀的大陣。
陣法同樣會被禁神,使得需要耗費更多的心神看顧。
縱然塗山君能夠在神禁之地發揮出不錯的戰力,奈何許多修士的手段同樣無法動用。
受限最大的當屬外放神識。
這倒是可以用肉眼替代。
修士的目光不及神識,卻足以洞察仔細。
……
一晃兩月過去。
閻君廟觀早不復往日的清淨。
大清早。
人滿爲患。
推搡的香客因爲口角問題爭執了起來。
身着長衫的青年漲紅臉。
爭執頭香的兩家更是互不相讓。
趙青衣驟緊眉頭,指揮青衣樓的武人控制局面,不成想那兩家的家丁棍棒一橫,連青衣樓的武人都不好近身。
劍拔弩張的氣氛也讓其他香客推搡的更嚴重。
眼看着就要發生踩踏和流血的事情。
“住手!”
猶如雷聲自天邊炸響。
轟然墜下。
衆人只覺得一驚。
一位高大的武人緩步走來。
那些個攔住青衣樓武人的家丁被他輕而易舉的挪開。
他就像是尊鐵塔立下。
正是壽何。
已經拓印二十三形的壽何身軀早就不再是原來不起眼的尋常模樣。
現在的他身軀高大足有九尺。
站起身來猶如一隻大地蠻熊。
豹頭環眼,頭角崢嶸、下頜如龍。
鼓動氣血好似浩瀚的煙霞於天空綻放。
“原來是壽大帥。”
“我就給壽帥一個面子。”
徐家的青年拱手,示意身旁的家丁都退下。
“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壽何看着愈發過分的情況出言訓斥起來。
這件事說來也不長,不知道那劉家娘子的娘子前來求神的事情怎麼就傳開,慢慢的信衆增多,不過才兩個月的功夫,京城大多都知道了天君神威。
家家戶戶拜天君。
最令人驚奇的是陛下也不制止。
這樣沉默曖昧的態度讓百姓更加肆無忌憚。
當然,究其原因是因爲‘靈’。
凡有所求,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天君無不應允。
壽何面色陰沉,冷哼道:“再有發生,本帥絕不輕饒。”
一直到壽何離開,衆人依舊大氣都不敢喘。
趙青衣趕忙指揮人手。
離開的壽何沒去縣衙而是踏入依靠後山的小院。
院內依舊固若金湯,彷彿仙境。
高大的古樹枝繁葉茂的舒展身軀。
在枝椏錯解的上方,有一顆青桃碩大飽滿,已經出現微紅的顏色。
壽何收回目光拱手道:“老神仙,前兩日縣衙發現龍七蹤跡,我決定去了結上一次不曾了結的事情。”
上一回崔見鹿說要將龍七抓回來,也不曾有動作,還得等他們自己發現,既然有了眉目,他肯定不會放過。
而且壽何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已經達到極限。
他需要龍七的龍形衝關。
“好。”
古樹下的赤發鬼聖頷首。如今的壽何氣血飽滿,拓印的二十三靈在身,三魂七魄也慢慢的趨近神胎,只差最後的臨門一腳。
這一腳踹過去就可以在神禁之地踏入第二步。
纔算擁有了自保的能力。
送走壽何。
又多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
鬼聖的眼簾微動,氣息凝成實質,變成一位道人,道人對本尊一揖後大步走出院落。
少年像是早有目的般向着小院走來。
跳上牆壁扒着牆檐的少年感覺頭頂多出了一團陰影。
猛然回頭的他嚇得手腳不穩。
丈高的院牆摔下去可不輕,不過少年並沒有感覺到疼痛,定睛一看,原來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一隻略顯蒼白的手抓住。
少年極爲勉強的扯上一個笑容。
難掩眼底的悸動。
提留着少年的蒼白修士說道:“少年人的好奇心不要那麼重。”
李元慶慢慢落地。
眼看蒼白修士要走,趕忙出聲道:“神仙等等。”
修士腳步一頓。
“神仙可知道我姓名中元字。”
鬼聖虛影啞然失笑。
若不是看在惠王出力修建廟觀的面子,哪怕是皇帝他也不會讓對方進入廟觀。
這孩子卻依然想要提醒他。
倒是讓鬼聖感覺意外。
怎麼元家的這位皇帝不送一個聰明一點的孩子過來。
伸出一根手指就要點在少年人的額頭上。
李元慶趕忙道:“神仙肯定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父皇說了,我們的這個元,神仙肯定知道,也一定接觸過,不然神仙不會來到這裡。”
鬼聖眼中精光驟然閃過。
他一直以爲朝廷的背後是上清。
畢竟上清的老道君就坐鎮萬寧縣。
可是這孩子帶來的訊息則讓塗山君感到驚訝。
他心中的掀起波瀾,更確信天君說的元聖靈魔出身道門的事情,以及對當前局勢……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神禁之地本質上是道門和古仙樓的爭鬥。
在雙方僵持的情況下就需要有人破局。
“你不怕認錯人?”
鬼聖看向這個少年人。
“不怕。”
“我記住了神仙的模樣。”李元慶堅定的點頭。
這兩個月,他已經摸清楚,也遠遠的見過鬼聖。
所以在看到是鬼聖將他接住,他纔沒有駭然和驚訝,反而帶着些許的激動,興奮自己終於找到正主。
鬼聖得收回自己剛纔的想法。
這孩子並不癡傻。
相反,他帶着目的前來,充當起皇帝和他聯繫的一條線。
“你父親讓你找我?”
“是的。”
“什麼事情?”
“不知道。”
李元慶認真的搖頭:“父皇說,在我說出這些話後,如果神仙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是不明白就沒有必要透露更多吧。”
鬼聖笑了一聲,正要繼續和少年說話的時候神色一正,眯着雙眼沉聲道:“回去吧,我這裡來了真正不長眼的人。”
不等李元慶反應過來,眼前的高大鬼聖已化作一道飛走的黑紅鬼風。
頃刻即至。
正好就在緊閉大門的門口。
大門厚重高大。
通過大門能夠抵達後山。
“道友何必如此鬼鬼祟祟,我早就說過,請道友來廟觀一敘。”站在牆頭上的蒼白修士冷笑一聲。
注視着那位僞裝成香客混進來的青年。
眼中的神光牢牢的鎖定對方,似乎只要敢有絲毫異動都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青年擦了擦嘴脣上的鬍子笑道:“什麼意思?”
鬼聖淡淡地說道:“好手段,若不是道友非要利用手段撕開我佈下的大陣,我還沒有反應過來。”
倒也算是機緣巧合。
這一次的鬼氣虛影走出來,反而能夠更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動作。
眼看裝不下去,青年索性消弭神通易容,正是上一回說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結束的崔見鹿。
崔見鹿眺望,好像要看穿這座朦朧的大陣以及大陣內部的存在。
笑着試探道:“如此嚴防死守,怕是有什麼寶貝吧。”
鬼聖冷笑一聲:“你猜猜是什麼。”
“猜不出,所以我才親自來看。”
“那要看你有什麼本事。”
“本事不多,剛剛夠用。”
“倒是你……”
崔見鹿的聲音一頓,繼續說道:“手段神通都不俗,可是在‘壽何’被龍七的消息調走的情況下,又能發揮出多少實力?”
“我看你連三兩成的戰力都無法發揮吧!”
鬼聖的目光陰沉下來,不過他依舊平靜的說道:“想來你已經知道我的跟腳。”
崔見鹿點頭的同時死死的盯着鬼聖。
“不錯,我查了很多卷宗。”
“你以爲只有兩個多月,對於我來說卻是二十多年。”
“我用二十多年追索卷宗,探查你的跟腳來歷,終於找到一處相似。”
“是吧。”
“來自東荒大境的道友。”
“塗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