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蘇銳的話,林家濤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轉身打開大門離開了。
守在門口的小天見林家濤走出來,趕忙上去問了一句:“姑父,事情怎麼樣了?”
“走吧!”林家濤搖了搖頭,邁步就向樓下走去。
見到林家濤這個態度,小天的心當時就涼了一半。
他也明白了蘇銳的態度。
這次來找蘇銳,他們心裡本來也沒有存太大的希望,只是想來碰碰運氣。
而被拒絕,也是情理中的事。
可以說,蘇銳沒有當場讓人把他們兩個扣住亂刀砍死,都是一種慈悲的表現了。
他們也無法再奢望更多。
“姑父,我們現在怎麼辦?”坐上車之後,小天面色有些猶豫的說道:“兄弟那邊倒還好說,但輝叔的家人那裡……”
林家濤沉默不語。
自從荊輝跟了林家濤之後,一路打拼而來,從來也沒敢娶妻生子,就是害怕敵人拿他的家人威脅他。
而荊輝現在老家裡只有一對老父母,年齡超過了七十多歲。
林家濤猶豫了片刻,艱難的開口道:“送我去回一趟通州,我要去看看荊輝的爹媽。”
小天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非常迅速的說道:“還是我去說吧。”
小天很清楚,如果這件事告訴荊輝爹媽之後,那對方的反應肯定無比的激烈。
此時林家濤的心情正是無比亂遭的時候,讓他再去承受對方的怒火,不太好……
“我是大哥,出了事之後我躲着,那是大哥該乾的事兒嗎?”林家濤搖頭拒絕了小天的好意,無比疲憊的說道:“走吧!路上買一點東西。”
奔馳車應聲啓動。
一路上林家濤跑了兩趟銀行,並且將自己此時刨除青年湖項目的投入之外,僅存的一點存款取了出來,裝了兩大皮箱奔向荊輝爹媽所住的小區。
等林家濤回到通州之後,已經是天色變晚,家家戶戶都亮着燈光。
林家濤的車停在上東名築小區樓下,擡頭看着二樓的窗戶,兩名老人的身影正在廚房裡忙活。
他站在車旁吸了三四根菸,終於掐滅了菸頭,獨自拎着兩大箱人民幣走了上去。
“姑父,我跟你一起去?”小天看了一眼林家濤的背影,忽然開口喊了一聲。
林家濤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着搖了搖頭。
“哎……”小天嘆了口氣。
林家濤走到二樓,輕輕敲了敲房門。
咚咚咚!
裡面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並且有蒼老的聲音問道:“誰啊?”
啪嚓!
房門打開,一名身材消瘦的老頭站在門口,雖然頭髮已經花白,但精神卻還挺不錯,看到林家濤之後表情先是一愣,然後露出笑容:“誒呦,家濤來了?快快快,快進來,我跟你嬸子剛做好飯,進來一起吃點!”
林家濤是混地面出身,而之前年輕的時候,跟他們手下弟兄們的父母也都熟絡,而林家濤和荊輝的爹媽是走動最多的,一方面是因爲荊輝跟林家濤最早,一方面也是因爲兩家之間關係好。
在林家濤沒有發家之前,荊輝的爹媽就幫過林家濤很多忙,所以後來即便林家濤富裕起來之後,也對兩夫妻倆很尊重。
“叔,還沒吃飯呢?”林家濤看見老頭的一瞬間,心裡就像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一樣,他緊緊咬了咬牙,露出一絲笑容。
他邁步提着皮箱走進屋子裡。
房間裡的陳設很簡單,牆壁上掛着一張全家福,荊輝和爹媽笑的十分開心。
“正好,我朋友從外地替我搞了一瓶好酒,咱倆喝點。”荊父笑呵呵的拍了拍林家濤的肩膀,態度十分熱情的衝着廚房喊道:“老婆子,你看看誰來了?”
廚房裡的一名老婦人走了出來,看見林家濤之後,表情也變得十分欣喜:“家濤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多做幾個菜!”
林家濤勉強一笑,說道:“別麻煩了,我等會兒就得走。”
“你看看,成了大老闆之後就是忙……小輝跟你一樣,這都多長時間沒回過家了。”老婦人嘴裡嘟嘟囔囔的:“你這個當大哥的可得幫我勸勸他,他都四十了也不娶個媳婦生個娃,以後等我們老了、入土了,連個陪他說話的人都沒有。”
林家濤聽到這裡,鼻子一酸,差點當場就哭出來。
“家濤好不容易來一趟,你說這些沒用的幹啥?”荊父從臥室拎出一瓶五糧液,皺着眉頭衝着老婦人喊了一句:“小輝都四十了,他自己的事自己心裡有譜,你老把他當成三歲小孩啊?”
“我不管,我不管你老荊家就斷根了!”老婦人沒好氣的罵了一句。
本來是一句很簡單的夫妻對話,但在林家濤聽來,心裡卻像是刀割一般。
“家濤,別理他。”荊父呵呵一笑,拍了拍林家濤的胳膊,然後從廚房拿出兩個杯子放下,擰開酒瓶分別倒了兩杯酒:“過來,陪我喝點酒!”
林家濤咬着牙,低頭走過去。
“最近生意挺忙吧?”荊父問道。
“還行……”林家濤搖了搖頭。
“小輝這兔崽子,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荊父捏着盤子裡的花生米,隨口問道。
林家濤聞言,眼眶微紅。
他張了張嘴,端起擺在自己面前酒杯一飲而盡!
嗆人的白酒味讓灌進林家濤的喉嚨裡,一直鑽到他的胃裡、腦袋裡!
啪!
林家濤把酒杯扔在桌上,紅着眼睛,表情悲痛。
“家濤,你這次回來,是有什麼事吧?”荊父非常敏銳的察覺到林家濤的情緒很不對勁,他皺了皺眉頭問道:“是不是遇上什麼困難了?”
“叔!我對不起你!”林家濤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噗通一聲跪在荊父面前:“小輝他……死了。”
咣噹!
剛從廚房走出來的老婦人聞言,手中的餐盤直接脫手,在地上摔成碎片!
“你……你說什麼?誰死了?”荊父瞪着眼睛問道。
“小輝!小輝死了!”林家濤再次重複了一遍。
咕咚!
老婦人直接暈倒!
啪!
荊父抓住林家濤的肩膀,睚眥欲裂:“小輝怎麼會死呢?他怎麼會死呢?”
林家濤雙拳緊握,指甲都刺進了肉裡都未察覺。
“你說啊!”荊父大吼道。
“是我!是我沒有護住他!都是我的錯!”林家濤閉上眼睛,此時的他根本不像是混跡了幾十年的黑老大,而像個普通的中年!
荊父眼中的光芒在一瞬間便的滿是死灰,他顫抖着問道:“小輝現在在哪裡?”
“我沒用,我連他的屍體都沒找到……”林家濤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燒。
啪!
▪ttκā n ▪Сo 一個響亮的大耳光在林家濤臉上響起。
荊父憤怒的指着林家濤罵道:“我當初把小輝完完整整的交給你,沒想到你現在連一個完整的屍體都沒給我帶回來!”
啪!
荊父再次抽了林家濤一個耳光!
林家濤跪在地上,低聲道:“叔,你打吧,都是我的錯……以後小輝死了,你們倆就是我親爹親媽!我養着你們!”
“這些錢,……還有小輝在公司的股份,我會一點都不少的取出來,給您兩位養老!”
荊父聞言,絕望的搖了搖頭:“我兒子都死了,我還要錢有什麼用?”
“叔……”
“別說了,你走吧!”荊父像是無比頹廢一般癱坐在地上,揮了揮手說道。
“我一定會給小輝報仇!”林家濤咬了咬牙。
“滾!”荊父宛若一隻憤怒的老獅子般,惡狠狠的罵道。
林家濤咬着牙,在地上咣咣咣磕了三個頭之後,邁步轉身離去。
咣噹!
大門被重新關閉,林家濤捂着臉走下樓,坐在車上之後,才閉上眼睛長嘆了幾口氣。
“開車。”小天見狀,十分有眼力的沒有和林家濤搭話,而是直接衝着司機喊了一聲。
奔馳車啓動,緩緩駛出小區。
叮鈴鈴……
林家濤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鍾秋月”。
他下意識不想接聽,但遲疑一下後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鍾老闆。”
“林總,我聽說有很多家小企業已經在和蘇銳簽了合同,青年湖周邊的地皮,他已經收購了三分之一了,你還在等什麼?”鍾秋月的聲音非常冷漠:“還要等到他把地皮全部收購完成之後纔出手嗎?”
“鍾老闆,我的一個弟兄今天死了,就死在去暗殺蘇銳的事情上。”林家濤面無表情的說道。
“……”鍾秋月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爭鬥之中,生死是常有的!利益纔是永恆的,不要爲了這點小事,耽誤了項目的進度。”
說完,鍾秋月直接掛斷了電話。
林家濤握着手機,良久之後,一拳砸在車玻璃上!
車玻璃爆碎,他的手被割出七八條傷口,血流不止。
“鍾秋月,你真是條沒感情的毒蛇啊!”林家濤咬着牙,目光無比悲憤。
他的手上被玻璃碎屑深深的扎進去,但此時此刻,肉體上的創傷,遠遠比不上心中的悲痛來的更加猛烈。
他閉上眼睛。
今天白天蘇銳說過的話又在他的腦海中迴盪着。
毫無疑問,如果繼續按照鍾秋月的指使走下去,那麼像剛纔面對荊輝父母時的場景,自己還要經歷很多次。
自己之所以能走到今天,就是因爲那些一起走過來的兄弟們。
可當那些兄弟們全部死光了,林家濤還能依靠什麼?
可不這麼做的話,林天佑又該怎麼辦?
林家濤此時看着窗外,心中在做着無比激烈的心理鬥爭,而他的目光復雜,糾結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