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蘇銳的話語聲響起,在場衆人的心緒無由的緊張起來,很多人都在猜測蘇銳想要做什麼。
反擊,或者說,更加有力的打臉。
此時入夜不久,大廳內的冷氣開的不足,有不少人的額頭都冒出汗珠來,場間的氣氛,有些類似戰鼓在戰場之上響起。
“你在……開什麼玩笑……”鄧浩臉色僵硬,眉心不斷跳動。
“小蘇,夠了……不要再胡鬧了。”胡裕華終於開口勸阻了一句,只不過他的眼光中卻逐漸透露出笑意。
蘇銳微笑着看了鄧浩和白顏韻一眼,眼中醉意更勝,對他們說道:“你們就待在那裡聽好了,我來教教你們,什麼纔是世界頂級的大師水平。”
鄧浩臉色陰鬱,白顏韻神情依然保持着最後的矜持而淡定。
“叮……”
毫無徵兆,毫無醞釀,蘇銳的指尖按在琴鍵上,是浪漫大師貝多芬的《致愛麗絲》,他靜靜的坐在鋼琴臺旁,眼神望着窗外的夜景,不停的讓指尖在黑白琴鍵上跳動,每個音節,每個轉折,極盡完美。
衆人默然,細品。
面對鄧浩和白顏韻幾近白癡般的不斷挑釁,蘇銳此時終於爆發了出來,醉意朦朧之下,他只是不斷的跟着腦海中的曲譜和肌肉記憶,讓這首傳世優美的樂聲,在這寂靜的大廳裡不斷迴響着。
鄧浩的眼神漸漸起了一些變化。
難堪,僵硬……外加憤怒。
他當然可以判斷出這首曲子的好壞,但正因爲這樣,他才感到憤怒。
憑什麼,憑什麼你和我相同的年齡,你卻可以達到這種水平?!
而一開始,心裡還有些懷疑的人們,此時終於忍不住在心裡爲自己方纔的想法而感到羞愧,這首《致愛麗絲》的水準明顯比剛纔那首《仲夏夜之夢》更高,如果說蘇銳是一生只練一首曲子,沽名釣譽的人,那麼這又該如何解釋?
陡然之間,琴聲又出現一個轉折。
《致愛麗絲》的氛圍尚還籠罩着,新的曲調便已經出現。
曲聲悽婉,舒緩優美,就像一個少女帶着絲絲的哀怨的訴說請求,一對相愛的情侶,卻迫於世俗的壓力分開,爲了追求幸福,雙雙殞命。
大廳的角落中,有人在無聲的聽着,淚流滿面。
“理查德克萊德曼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人羣中,有個四十歲左右,妝容精緻的貴婦眼眶泛紅,嘆息着感嘆。
蘇銳指尖毫無停留,一首首傳世的名曲,盡數響徹的大廳之內。
曲調高亢,轉折悽婉低沉……這是《水邊的阿迪麗娜》。
朦朧輕盈,如歌如幻……這是《少女的祈禱》。
溫馨純粹……這是《夢中的婚禮。
《命運交響曲》。
《天鵝湖》。
《命運交響曲》……
大廳內的人們再次無法保持鎮定,他們漸漸的向前靠攏,圍在蘇銳的身邊,聽他彈出一首首的曲目,臉上寫滿了震驚和無法置信。
一曲如何,大家是有耳朵的,世界上天才頗多,但從古至今,也絕對不會有像今天這樣的情況。
聽過彈鋼琴的,但沒聽過這麼彈的。
演奏,絕對不是把手指按在曲譜對等的那個鍵上便可以,想要完成一首曲子的完美演奏,需要演奏者把全身心都投入進去,連帶着情緒都要深入表達出來,而曲目之間的轉折更是需要時間來分割,否則,將上一曲的情緒帶入到下一曲中,便會顯得曲調怪異。
這也就是爲什麼大多數的音樂會,在奏完一曲之後,演奏者需要休息幾分鐘來調整情緒。
就算是世界頂級的鋼琴大師,也做不到無縫鏈接,轉折自如。
而蘇銳演奏的這些曲目,大多都不是一種風格,有浪漫、有肅穆、有激進、有悽婉,但相互變更時,人們卻絲毫聽不出有任何的突兀。
這……就有點太可怕了。
蘇銳沒有停止,衆人此時望向蘇銳的眼神已經變的怪異了起來,覺得眼前這個在燈光下,身形朦朧的年輕人,已經不再屬於凡屬一流,而是謫仙臨世。
蘇銳並不知道此時自己身邊的狀況,他望着窗外的天空,片刻之後卻閉上了眼睛。
他稍微遲緩了片刻,然後,將手伸向一旁。
“要喝點什麼嗎?”李若冰輕聲問道。
“petrus,2010年份的。”
手中端着紅酒杯的李若冰微微皺眉,這是她最喜歡的酒莊。
以往,她從來沒有幫人做過這樣端茶送水的事,但蘇銳今天的表現,讓她覺得,給蘇銳倒杯酒,也沒什麼。
帶着濃郁醇香的酒液順着蘇銳的喉嚨流下去,他十指平鋪在琴鍵上,琴聲再次響起。
從肖邦小夜曲的悠揚安逸,到維也納森林的清新歡愉;從蘇格蘭之花的諧和溫柔,再到英雄交響曲的慷慨激昂……
偌大的廳堂裡,似乎有無數的光影在飛舞,漸漸的彷彿凝結成一個個古今中外,那些鋼琴大師們或英姿颯爽、或癲狂瘋癡的身影。
這是蘇銳輪迴無數世的積累,他有無數的時間,每一世,他都可以窮其一生,讓自己的某一項技藝達到巔峰。
或者,讓某一首曲子達到巔峰。
這是無數世輪迴的積累,以這種突兀的方式,降臨在這座大廳內,擊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蘇銳猛然睜開眼睛,默然的看着鄧浩,也像是在看着遠方的世界。
貝多芬、李斯特、威廉姆森、肖邦……
這些鋼琴大師,在朦朧的燈光下,彷彿都站在蘇銳的身後,用一種極爲漠然和輕蔑的目光,盯着鄧浩的臉。
彷彿再說:“這臉打的,疼嗎?”
噹的一聲脆響,白顏韻顫抖的手再也無法握住酒杯,酒杯摔在大理石地面上,化爲無數晶瑩的碎片。
安靜。
一片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當蘇銳指尖最後的一個音符落下後,大廳中的人們還是無法從這種瘋狂的情緒中走脫出來。
幾名少女舉着開啓拍攝功能的手機,揉着發酸的手臂,用看神仙一般的眼光看着蘇銳。
蘇銳彷彿喝醉了一般,扭了扭脖子,晃着手指走到鄧浩面前,用一根手指在他鼻子前搖了搖,問道:“願賭服輸嗎?”
大廳內依然是一片安靜,蘇銳的話說的很輕,但卻是清清楚楚的落入衆人的耳朵裡。
此時勝負,再也沒有任何懸念和爭議。
從今往後,不論鄧浩有多高的音樂造詣,但永遠也無法比的上宛若辦了一場音樂會的蘇銳。
至於鄧浩方纔說的,蘇銳一生只練一首,沽名釣譽的污名……
衆人心裡只有一句話……去你媽的!
鄧浩看着蘇銳,就像看着一隻怪物,眼中流出一片黯然,不知爲何,忽然胸口一悶,喉嚨一片腥甜。
“……”在衆目睽睽之下,鄧浩將拳頭捏的發白,粗重的喘息着咬牙點了點頭。
“好。”蘇銳笑着,拍了拍鄧浩的肩膀,嘴角的笑意有些惡趣味:“至於懲罰……”
、、“你,就和白小姐,合唱一首《敢問路在何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