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先是往高臺上看一眼赫連錦,再看一眼赫連景。這兩人是可以阻止逍遙王妃上場的人,赫連錦身爲帝王不應允赫連清的心思,赫連清自然不能夠不依不饒。赫連景身爲逍遙王,是赫連清的皇兄,此次涉及到人是逍遙王妃,他最有發言權利。
赫連錦似乎沒有預想到赫連清會提出這樣的建議,將自己手上拿着的酒杯放置在桌面上。目光看向赫連景的方向,顯然是將決定權交給了赫連景。
關家雖然比不上華家和薛家的權勢,也是僅次於兩個家族的那一批。曾經身爲關小姐的逍遙王妃自然也有着幾分玲瓏心思,不願意上場演奏。這樣的場面,卻容不得她做主。逍遙王妃面色有些發白,看向赫連景的視線帶着明顯的祈求。
“皇弟既然親自開口,皇兄豈會的不應。”赫連景手不經意間從桌上拂過,那用酒水寫就的‘琴’字,已然消失不見。他的舉動只有靠的非常近的武者才能夠發現,距離遠的無法察覺,武學之道修爲不足的人也無法發現他的動作,亦看不清那隻用淺淡酒水寫就的字。
逍遙王妃和赫連清一左一右在他身旁,赫連清可以將這個字看的清清楚楚,逍遙王妃卻是一無所覺。赫連景在寫字之後,視線若有若無的看向逍遙王妃。赫連清雖然不知曉他爲何這樣安排,卻依舊按照他的安排行事。他向來是以赫連景馬首是瞻。
“還請陛下恩准!”赫連清看向高臺上的赫連錦。
“依你所願。”赫連錦給了肯定答覆。逍遙王都沒有任何意見,他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關姐姐,該你上場了。你就彈奏往日我們經常聽的曲目就可以,不必慌亂。”赫連清一副他在爲逍遙王妃着想的樣子,話語卻是句句誅心。他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另一位皇子,“七皇兄,您也說句話。”
“關姐姐琴藝一絕。”被稱爲七皇兄的赫連銳勾了勾脣角,他的樣貌比起女子還要精緻幾分,頗有些雌雄莫變。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便平添了幾分曖昧。
安國雖不像一些國家那樣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已經成親的女子定然要與其他男子避嫌。之前赫連清說聽過逍遙王妃彈奏,大家還不覺得有什麼。赫連清和逍遙王走的比較近,偶爾遠遠的聽到琴聲也很正常。
現在聽兩人一說,似乎並不是如此。逍遙王妃曾爲兩位成年男子的彈琴,甚至不只兩位?這個結論從很多人心中興起,他們看向逍遙王妃的視線不由便多了幾分意味深長。與逍遙王妃血脈相承的關家,此時面上顯然有幾分過不去,看向逍遙王妃的視線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
逍遙王妃面色更蒼白了一些,將視線從赫連景身上移開。她的丈夫,從來都不是她的避風港,兩人甚至連最基本的夫妻之實都沒有。逍遙王妃以爲就算兩人現在沒什麼感情,赫連景至少也會維護她的榮譽。
兩人怎麼說也是夫妻,兩人的名聲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逍遙王妃是他逍遙王的嫡妻,她被人傳行爲不端,赫連景也擡不起頭來。赫連景不僅沒有幫她,反倒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在衆人面前獻藝對赫連景來說有什麼好處?除非她不再是逍遙王妃,否則她就是赫連景的污點。
逍遙王妃想到這裡,身體都有幾分顫抖。赫連景莫非是想要毀了她,重立王妃?想要做到這點雖然不容易,但她卻知道赫連景並不像表面上展現的那般無慾無求,他的能力不比任何王子差,甚至還要高出一截。如果赫連景真的下定了決心,毀了她並不困難。
“王妃,您請!”樂官將琴安置好,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她看向逍遙王妃的視線都帶着幾分憐憫。
逍遙王妃從座位上起身,艱難的維持着自身的姿態走到古琴後坐下,手指撫上琴絃,睫毛微微顫抖,掩下心中的哀慟。她就算能猜測到赫連景的心思,也無能爲力。兩位王爺的話,她根本沒法反駁。
她的確曾爲幾位王爺撫琴,赫連清和赫連銳他們和赫連景走的很近,赫連景經常會在他們來府中的時候讓她一起過去。她那時對赫連景有幾分期盼,自然不會拒絕。甚至有一段時間,她很期待爲他們撫琴,那是她僅有的和赫連景相處的時間。
幾年過去,逍遙王妃看清了一些事實,也看清了赫連景對某些人的心思。她不再對赫連景抱什麼希望,只想好好的做她這個有名無實的逍遙王妃。之前做錯的事情,卻不可能再彌補。她也不曾想過赫連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狠,居然會想要毀了她。就算毀了她,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嗎?不可能的,除非……
逍遙王妃想到了一個可能,再想想關家一直維持中立的狀況,有了幾分明悟。關家在所有家族之中也是一個特殊的家族,文人、武者關家都不少,朝堂、軍隊的能人也有不少姓氏爲關。這個家族一直將自己維持在中立的姿態,哪怕她這個大小姐成了逍遙王妃,也沒有改變。甚至爲了維持這個中立,在她成了逍遙王妃之後,關家便與皇后的母族華家聯姻。
華家是有名的保皇黨,和赫連景的追求可謂是南轅北轍。與華家聯姻的是嫡子,逍遙王妃是嫡女,無論是保哪一方都讓人心痛,無論哪一方讓關家出手,關家都有拒絕的理由。真的亂起來,關家也能夠得以保全。最差也不過是損失部分的實力,不會有滅門之禍。
赫連景並不是想要毀了她,只是逼她和她的家族做出抉擇而已。逍遙王妃想通了這一點,心下不再慌亂。身份貴賤在一瞬間被她拋在腦後。像她這樣的世家子女,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有了犧牲的覺悟。
逍遙王妃蒼白的面色沒有任何變化,在一些人眼裡,她儼然還是無法接受的樣子。尤其是不經意間掃過赫連景身上的視線,越發的惹人憐惜。要是有人說她已經對赫連景沒什麼感情,還真沒人相信。
琴聲在閣樓裡響起,無論大家心下有什麼心思,都做出了一副欣賞琴音的模樣。能夠聽王妃彈奏,這樣的機會也的確是難得,他們理當珍惜。
逍遙王妃談的曲子並不是太容易展現自己心情的曲子,而是一首相當中規中矩的名曲,甚至不能說是應景。正值佳節,歡快的曲子更讓人喜歡。大家想到逍遙王妃此時的境地,倒也能夠理解。
任苒看着逍遙王妃,心下有幾分惋惜。逍遙王妃的性格,應該很得這個時代男人的喜歡,只是她嫁給了赫連景。
雖說嫁給赫連景不是逍遙王妃自己的意思,但她逍遙王妃的身份,註定了會成爲薛婉秀的情敵。成爲女主的情敵,無論在哪個世界都不會有好下場。
逍遙王妃知道赫連景對薛婉秀的感情,她甚至會在公共場合幫助兩人遮掩。薛婉秀和薛家幫助赫連景即位,逍遙王妃和關家並沒有太大的功勞,逍遙王妃在赫連景面前請求,不求爲後,但求妃嬪之位。因爲赫連景曾經答應過薛婉秀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自然不願意應允。
逍遙王妃爲了維護關家的名聲,自刎而死。她死後才得了赫連景的恩典被追封爲妃,這纔算是保全了關家的幾分名聲。正妻不爲後雖然讓很多人疑惑,倒也好過直接下堂。關家也因爲逍遙王妃足夠識時務,沒有被赫連景趕盡殺絕。逍遙王妃比起劇情之中的華婧荷要幸運一些,但也讓人唏噓。
“這一會兒溫度剛好,邊聽便吃些東西。這場宴會時間不會太短。”赫連錦夾着一塊晶瑩剔透的蝦餃送到華婧荷脣邊,一副寵溺的模樣。臺下發生的一切,他似乎並不在意。
任苒張口將赫連錦送到自己脣邊的食物吃下去,的確像赫連錦說的那樣溫度剛好。因爲宴會之前肯定會討論一番,除了一些涼菜之外,其他菜色幾乎是在溫度最熱的時候被送上來的,此時是最好的進食時間。
趁着她吃口中食物的時間,赫連錦也爲自己夾了一隻蝦餃。她剛將口中的蝦餃嚥下去,赫連錦又夾了其他菜色送到她脣邊……
赫連錦這幅做派,真不是一般的熟悉,前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會做,只是此時投喂的人和被投喂的人轉變了一番。任苒將嘴邊的菜色再次吃下,看了赫連錦那帶着幾分笑意的眼眸一眼,放棄了阻止赫連錦的想法。他既然想要這樣用餐,那便順了他的心思就好了。
帝王與皇后兩位感情很好,大臣們總不能阻止。的確會有一些大臣不喜這樣的發展,也肯定不會說出來。
而且……這樣肆無忌憚的向別人展現他們之間的感情,在某些時候也會有奇效。雖說任苒並不完全瞭解赫連錦想要做什麼,她卻是發現了赫連錦在逼迫很多人做出選擇。對於一些人來說,手段已經足夠。對於某些人來說,感情上的刺激比某些人更加有效。
察覺到臺下幾個不懷好意的視線,任苒心安理得的接受赫連錦的投食。她自己時不時的會捧起酒杯,將杯中的酒水送入赫連錦的口中。
逍遙王妃彈奏的曲目越來越急促,隨後急轉而下,整個曲子也就接近了尾聲。她的手掌從琴絃上拿下來,久久沒有擡頭。
“關姐姐的琴藝還是那麼好!編制出的情景讓人沉醉其中!”赫連清第一個開口喝彩。逍遙王妃用的是文人彈奏方式,景象的確是栩栩如生。“諸位夫人也不要吝嗇,來爲大家表演一番如何?”
聽到赫連清這句話,場上再次變的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