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秋緊跟在華婧荷身後,先一步將畫筒放在桌上,轉身接過華婧荷手中的畫卷,放入到畫筒之中。隨後她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不敢在大殿上逗留。
任苒像是沒有察覺到桌上擺設有什麼不對,從畫筒中選出一幅畫,解開畫卷上纏繞的繩結,在赫連錦面前攤開。
赫連錦察覺到自己的失常,他下意識的不讓自己的視線在華婧荷身上逗留太久。將注意力放在畫上,無疑是一個好的選擇。他以前所未有的認真姿態,欣賞着華婧荷的畫作。
既然能夠被稱爲文武全才,赫連錦自然有自己的資本。他在武藝方面距離宗師只差一線,在文修一道雖然比不上武藝方面的成就,也穩穩的進入了四級。宗師按照等級劃分,也不過是五級之境。赫連錦琴棋書畫四道之中,精修‘書法’一道。文修是想通的,只要精神力到達了相應的程度,也就有了鑑賞其他人作品的資格。
這是一副三境的畫作,只是一眼赫連錦便能判斷出來。華婧荷的作品赫連錦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幅畫無論是在技巧還是意境上,比起他上一次看到的畫作有着長足的進步。
華婧荷自從成爲皇后之後,很少會主動提議讓赫連錦和她談論琴棋書畫,距離他上一次看華婧荷作畫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華婧荷在琴棋書畫上資質本就卓越,她又是精修‘畫作’,一兩年的時間,哪怕是突破等級也很正常。更別說只是在三級畫作上有進步了。
“這幅畫……”赫連錦開口想要像往常一樣點評一番。
“陛下,待你看完其他作品,一起評價可好?”任苒打斷了赫連錦要說的話,從畫筒裡又拿出來了一副。
“也好。”這次華婧荷一次拿出來那麼多畫作,第一張畫應該不是她現在的水準。如果她在作畫上有了突破,之前畫作之中的不足她自己也能看出來,不需要他刻意指點。將所有的畫作都看完再開口,的確更加合適。
赫連錦看着華婧荷熟練的拆開第二副畫,他眼眸有一瞬間的恍惚。以往都是別人求着他指點一番,他纔會不緊不慢的開口。這一次沒有任何人的請求,他便想要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甚至沒有考慮完全。他第一次那麼衝動,失了往日的冷靜。
華婧荷對他的影響超乎尋常,讓他有想要立刻離開這裡的想法。但……哪怕要走也應該看完這些畫卷再走,否則會讓華婧荷難堪。
赫連錦做出了決定,繼續去看第二幅畫作。這是一張四級畫作,以他的眼光,甚至不能說完全讀懂了畫家的意念。作這幅畫的人,顯然已經是一名四級的文人。從畫卷的筆墨之中,不難看出華婧荷的繪畫風格,她已經突破了四級。
赫連錦現在清楚,爲何華婧荷這次沒有說讓他‘指點’她,只是詢問他要不要看。比他精神力還要高出幾分的文人,不是他能夠指點的。與看到第一幅畫出現的複雜心情不同,看到這幅畫,赫連錦心下就只有愉悅。這種與有榮焉的感覺,也同樣是第一次體會。
不等赫連錦開口,任苒又拿出來了第三幅畫。這幅畫,以赫連錦的眼光,完全看不出等級,只能隱隱察覺到幾分不凡。看不出等級的畫作,一個是這畫作本就是垃圾,另一個就是畫作比他的等級要高,眼前的畫作顯然是後一種。
赫連錦是四級文人,四級的畫作不會讓他覺察到神秘。只能說明,這幅畫是五級畫作!
只有宗師才能夠做出五級畫作,這是這個大陸所有人的共識。華婧荷居然已經是一名宗師境的文人!要知道整個安國表面上也不過只有一名宗師境強者而已,宗師可定一國。而且所有已知的宗師全部都是武者,從未有文人到達過宗師境!之所以在文人之上有宗師境和神境,只是爲了和武者對應。在所有人的心中,四級已經是文人默認所能到達的極點。
文人手段向來詭秘,一個宗師境的文人只要畫出一幅畫,宗師境的武者便無法抵抗。武者只要近身文人,肯定有擊殺的能力。但問題是,一個武者很可能連文人的面都看不到,便身陷畫境之中。如果用在兩軍作戰,更是沒有任何懸念。
“你突破五級除了我之外,還有誰知道?”赫連錦明白宗師對一個國家的價值,如果利用的好,不難得到一些好處,甚至是特權。但赫連錦更擔心華婧荷的安危,文人只要被武者近身就很容易死亡。她們的手段再神乎其技,身體對比武者來說卻是羸弱不堪。
“只有你一人知道,崔秋也只當我突破了四級。我知道宗師境強者代表的意義,沒有得到陛下的允許之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任苒見赫連錦面上如此嚴肅,給了他一個定心丸。
“如此甚好。”赫連錦聽到華婧荷的迴應之後便放鬆了下來,心中還有一些陌生的東西鼓動。他是唯一的知情者,這份信任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愉悅,他也找不到控制的理由。
“陛下不想知道,文人突破到宗師境之後的能力嗎?”這個世界上宗師境絕對是個巨大的門檻。武者突破了宗師境之後,便有短時間滯空的能力,一舉一動都能勾動天地間的力量。文人突破了宗師境之後,肯定也有一些特殊的地方。
宗師境的強者身爲力量巔峰,哪怕是帝王也會稍微給幾分面子。赫連錦不會去勉強華婧荷告訴他宗師境強者的特點,她能主動告訴他,的確很讓人愉悅。“有什麼能力?”
“脫離琴棋書畫這些實物,我也可以操控文人的力量,我將文人的力量稱呼爲‘精神力’。精神力可以‘看’到不少有趣的東西,陛下~身上的能量流轉的軌跡我能都‘看’的清清楚楚。”任苒之所以這樣說,她就是想要告訴赫連錦,她已經知道他的身體有問題。宗師強者,而且是神秘的文人宗師,能夠發現這一點他肯定能接受。
真正的文人宗師怎麼樣任苒並不知道,但精神力強到一定程度,讓它們離體並不難。其實以赫連錦現在的精神力,就已經可以讓精神力離體,只是範圍很小而已,不會超過十釐米。
這個世界的人對精神力的利用十分粗糙,連這樣簡單的精神力運用方法都沒有,倒是方便了她。
日後或許會有人證實了文人突破宗師獲得的能力並不是精神力離體,其他人也只會覺得華婧荷作爲第一個宗師境的文人,發掘出了一種宗師境精神力利用的方式而已。
赫連錦的身體狀況絕對是個秘密,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他身體狀況究竟如何。如果他的身體狀況宣傳出去,對他絕對很不利,對安國也十分不利。華婧荷會這樣說,分明是已經用這樣的能力將他的身體狀況查探了一番。赫連錦很清楚這一點,卻依舊沒有對她興起防備之心,反倒是對宗師境的這項特殊能力的功效更感興趣。
文人宗師這樣的能力如果用來勘探,絕對可以在軍事上發揮出重大作用。只是不知道可以到達什麼程度。“你能看出我修煉的功法。除此之外,還能看到什麼?”
任苒見赫連錦顧左右而言他,不對她的疑問做出迴應。下一句詢問更加明顯,“陛下無論做什麼動作,體內的能量都會協助,這是爲何?”
赫連錦從華婧荷的話語之中分析了她能力的極限,可以看出他細微的能量波動,更多的就看不出來了。自然也不會知道他雖說經脈強勁,但身體處於一個很危險的境地。一直以來都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的身體狀況,按理說華婧荷的答案應該讓他放心纔對,不知爲何心下涌現出幾分遺憾。
“只是我功法特殊而已。”赫連錦的語氣依舊十分平穩,說的像是真的一樣。他修煉的功法是一孤本,這功法有什麼效果,具體的狀況會怎樣,只有他自己知道。會隨着修煉者的動作產生一些波動很是特殊,也沒人能反駁。華婧荷在琴棋書畫上天賦驚人,但從未涉足過武學之道,赫連錦不覺得她能發現什麼。
“真是如此?”任苒微微皺了皺眉。她已經詢問的那麼明顯,赫連錦還遮遮掩掩,這是對她不夠信任?帝王的確應該有足夠的警惕,但當愛人警惕的對象是自己,這並不是什麼好的體驗。
赫連錦察覺到了華婧荷心情的變化,視線掃過桌上的畫卷。今天華婧荷一系列的舉動,恐怕只是爲了他的一個答案。
若是他繼續掩飾,她或許會退到之前的那個位置。如果他告知實情,在華婧荷知道所有的真~相之後,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無疑會增加許多。
赫連錦不認爲他能一直像今日一樣,抑制住突然涌現出的情感。如果他真的邁出一步,無疑是將她一起拉入深淵。赫連錦相信自己有能力讓華婧荷對他鐘情。但喜歡上一個即將死亡的人,恐怕比即將死亡的人更加可悲。
赫連錦突然勾了勾脣角,眼眸之中帶着幾分釋然。在他考慮到自己情感的時候,便已經認同了他對華婧荷的感情,他的掙扎根本沒什麼意義。
他喜歡上華婧荷,和兩個人相愛,華婧荷的最後的結局不會有什麼不同。他赫連錦喜歡上什麼,就算是毀滅也不會讓她有歸屬於其他人的可能。他是他承認的皇后,那麼從今日起,無論生死只能呆在他身邊。殉葬和殉情之間,華婧荷應該更容易接受‘殉情’。